隔日上午,后宫妃嫔按例去承乾宫中向皇后请安。
行过大礼之后,皇后道:“众位姐妹请坐。”
众人尽皆落了座。
皇后道:“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宁嫔已经怀有龙嗣,果然是有福之人。进宫才多久,这就有了天大的好消息,真是福泽深厚啊。”
各位位份不高的贵人常在等小主纷纷道:“恭喜宁嫔娘娘。”
皇后道:“宁嫔此番有孕,后宫众人均沾了光。不仅皇上龙颜大悦,太后也开了恩,准许趁着过年的热闹,让从未有亲人进宫的嫔妃的亲人可以依次入宫探望。”
众人都喜出望外,连连说道:“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恬妃泪眼朦胧,感叹道:“臣妾入宫多年,从未再见过父母亲族,此番可真是托了宁嫔的福了。”
按宫中的惯例,嫔妃有孕之时得皇上开恩,可以在宫中见到家人。其余时候也只有个别极为得宠的妃嫔才能有此恩遇。恬妃虽然入宫多年,但是一直不大得宠,又从未怀过龙嗣,自然未曾在宫里见到家人。
听闻宁嫔有孕,宫中众多嫔妃之中,心里最是五味杂陈的莫过于恬妃。而太后这一道恩旨则像是夏日里一碗清凉爽口的酸梅汤,来得正是时候,恰好冲淡了恬妃心中的苦涩,而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亲人即将入宫的喜悦上来。
而太后此举便是替宁嫔安抚众嫔妃,以防她们错了主意,对宁嫔腹中龙胎做什么手脚。
而偏偏施恩于亲人从未入宫过的嫔妃还有另外一层考量,那便是因为有亲人曾入宫的嫔妃都是曾经有过身孕的,自然不会对宁嫔有孕之事有太多的怨恨。怕的防的反而是那些从未有孕又不得宠的人。
但是以宁嫔的心智却难以想到这一层,反而觉得她有孕可以接家人进宫团聚本来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恩宠,可以在众妃嫔面前好生威风一番,不料众人却都得了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她难以得到希冀着的那种风光。
因此,宁嫔听恬妃此言,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恬妃娘娘客气了。臣妾何德何能,难为皇上与太后开恩。”
皇后道:“宫内接连有添丁之喜,明年想必也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
恬妃道:“可不是么?彤妃刚刚生下了七公主,宁嫔又有身孕了,若是生下皇子,只怕妃位上不久就要四角齐全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彤妃道:“希望宁嫔可以早日平安诞下皇子皇女,与寿淳作伴。”
宁嫔道:“谢彤妃娘娘,但愿承娘娘吉言。臣妾腹中龙胎与七公主年纪相仿,日后正好作伴。”
彤妃笑道:“正是,也是缘分一桩。”
恬妃道:“算起来这段时间宫里乃是琳贵人最得宠,怎么倒是宁嫔率先怀上了身孕?”..
琳贵人道:“臣妾初入宫闱,哪敢跟各位娘娘相较?”
皇后道:“琳贵人入宫才多久,哪有那么快?”
睦嫔道:“是否有孕乃是有关福气,无关入宫时日长短,否则后宫中人也不会大多数都无所出了。”
祥贵妃对恬妃道:“恬妃这是又触动伤心事了,可你想想看,孝穆皇后难产血崩而逝,孝慎皇后虽然生下大公主,可是最后还是无奈夭折,即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都难逃无子的命运,更何况下面的嫔妃呢?”
静贵妃道:“祥贵妃姐姐例子举得不错,可是当今皇后多子多福正坐在这里,祥贵妃姐姐说话也该当心些。”
祥贵妃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万万没有这个意思,静贵妃九曲心肠,思虑过度了。”
静贵妃道:“祥贵妃姐姐入宫最久,这宫里的规矩应该不用旁人多言。是有心还是无意,祥贵妃姐姐心中有数。”
祥贵妃道:“静贵妃此言是什么意思?静贵妃,你虽然与本宫同在贵妃位,但是入宫日浅,论资排辈,你仍要屈居于本宫之后,与本宫说话不要太放肆了。”
静贵妃笑道:“祥贵妃娘娘,那日龙船之上皇上所言仍在耳畔,臣妾尚且没有忘,娘娘怎地这么快就浑忘了?”
祥贵妃道:“静贵妃!你!”
突然祥贵妃心中凉了半截,她想到那日为何皇上遣散众人却独留静贵妃在旁。
她一心敬爱皇上,却不料最终皇上与自己如此隔心,不但皇后之位没有自己的份儿,竟然还让静贵妃制衡自己。
便在她兀自沉思之时,静贵妃又笑道:“祥贵妃姐姐,臣妾今日多言了,祥贵妃姐姐莫要见怪。”
祥贵妃抬眼看了静贵妃一眼,暗暗压住心中的怒火,说道:“静贵妃客气了,本宫不是那样记仇的人,也许是年纪大了,身上的零件儿都不顶用了。”
静贵妃道:“祥贵妃姐姐这是从何说来,姐姐前两年接二连三地为皇上生下皇子皇女,岂不是正当盛年么?”
众嫔妃眼见她二人剑拔弩张,正是即将发作之时,祥贵妃却突然熄了火,情势急转直下骤然祥和起来,不由得面面相觑。
皇后笑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后宫众人是越来越和睦了,本宫看起来甚是欣慰啊。”
静贵妃道:“都是皇后娘娘治宫有方所致,臣妾等都谨遵皇后娘娘的旨意,不敢言语争锋,坏了宫里的规矩。”
皇后道:“皇上总是告诫本宫,治理后宫要恩威并施,宽严相济,可各位姐妹都如此恭敬和睦,又让本宫从何严起呢?”
彤妃道:“皇后娘娘治宫有方,颇有贤后的风范,更胜于从前的孝慎皇后啊。”
皇后道:“孝慎皇后乃皇上心中挚爱,本宫也只能略微望其项背罢了。”
彤妃道:“皇上娘娘太过自谦了。”
皇后道:“本宫差点忘了,方才说到宁嫔有孕之事。宁嫔,有孕之初切记动气动怒,也最怕寒凉伤身,你要好生安养。本宫便自此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吧。冬日寒冷,雪天路滑难行,虽说有轿辇可乘,可也难保抬轿辇的太监们会一不留神摔了你,还是每天歇在自己宫里安稳些。”
宁嫔是太后的人,皇后一早就有心提防太后借宁嫔有孕之机大做文章,所以倒不如颁下恩旨让她在自己宫里安养,借此撇清干系。
宁嫔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体恤,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
皇后道:“祥贵妃曾经为皇上生下两位公主,一位皇子,她也向来喜欢你的性子,爱与你聊天。本宫就责成祥贵妃协助本宫看顾你的龙胎,祥贵妃,你可有异议?”
祥贵妃道:“臣妾忝居高位,常常心中不安。这些琐事自然是应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担的。”
宁嫔道:“多谢祥贵妃娘娘。”
皇后道:“那便最好了。孕中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告诉本宫和祥贵妃。”
皇后心中甚是得意,有祥贵妃看顾宁嫔的龙胎,若有什么不妥,也可拉祥贵妃下水。
皇后继续道:“时辰不早了,便都散了吧,宁嫔还是早些回宫安胎,皇嗣为重。”
宁嫔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告退。”
众人也纷纷道:“臣妾告退。”
霎时间,众人尽皆散去。
而皇后也由宛如、宛兮扶着回了内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