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发现朱逊紧紧盯着自己,一刻也不放松。他知道对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对方在打心理战。随即提醒自己镇定,并下面踢了踢石秀和吉祥的脚。笑答道:“那是我的陛下,阁下叫他刘阿斗没事,我若叫了命就没了,何况去议论新政?”朱逊听了哈哈大笑:“也罢,足下要是觉得我说的对,不反驳便是,若说的不对,还请指教。”见刘禅笑着点点头,朱逊说道:“武侯祠那句下联说的极是,不审势则宽严皆误,蜀主误就误在【不审势】三个字上面了。”刘禅问道:“倒请教蜀主如何不审势呢?”朱逊道:“如今是何世道?乱世也,比起数十年前董卓进京,十八路诸侯群起强些,但三国对峙终要有一国胜出统一天下,谁能做到?兵强马壮者为之。”
见刘禅专注的听,朱逊说道:“如何兵强马壮,新政必须富国强兵,除了这四个字,别的都是虚的。”刘禅道:“朱兄说的很是,但我蜀中新政也要开发南中,为北伐积攒人力物力;也要训练士卒,选拔将军;这都可谓强兵。至于改官制,设警司,修道路,办学校实际也都是为了富国啊。”朱逊笑道:“所以我说那蜀主刘禅,读书生吞活剥,他不看天下形势,想学勾践灭吴。却不知棋不能都被你下了,人家魏国凭什么给你十年?何况我吴主数年前派将军卫温远航夷洲,本想从那里招募兵勇,不料这不毛之岛瘟疫盛行,竟只带回十人,却病死上百军卒。开发夷洲怕是没五十年做不到,还要费倾国之力。如今南中虽在陆地,十年内能开发么?”刘禅沉吟不语。
朱逊又道:“什么训练军卒,选拔勇士,魏国吴国谁不在做?至于什么改官制,设警司,办学校那都是一统天下后的惠民之策,更与富国无关,如今蜀国这样的小仁政或许百姓拥护,但一朝被强敌亡国,都成了镜花水月,空无一用了。”刘禅道:“倒要请教仁兄,蜀中当行何策治国?”
朱逊道:“当学商君之法,政令统一,严禁腐儒乱政;实行保甲连坐,严禁乱民蜂起;富国是富国家禀仓,强兵是尽力扩大军力,如此方才能有胜算。”刘禅道:“但若一味强压,即使民不敢反,国家也未必能接济前线。”朱逊道:“所以胜仗就是一切,打赢了夺得对方土地人口来接续国力。秦国正是用此国策再加上巧用连横之策逐步一国吞灭六国,一统天下,一统天下后才能谈到惠民,这便是真正的仁政。”
朱逊见刘禅不语,笑道:“不过有一件事,蜀主做对了。”刘禅问道:“何事?”朱逊笑道:“设立使馆,加强两国联合。从前诸葛丞相六次北伐,东吴两次出兵相助,但都因为相距遥远,呼应不及,被曹魏逐个击退。若我东吴再发兵讨伐,蜀军同时出击,方有胜算。”
朱逊说罢,向刘禅等深深一揖,笑道:“在下酒后闲谈,愚直之言,幸勿介意。”刘禅也回礼道:“承蒙指教,真是茅塞顿开、拨云见日之感,今后有缘,还要讨教。”两人客套一番,各带从人回去。
刘禅等走到人少处,石秀低声道:“此人多半吴国官员,怕是看穿了我等身份。”刘禅也轻声道:“此人多半是诸葛恪。我等赶紧回船,立刻启航,不必过夜了。”石秀大惊,连忙低声招呼众人快步回返。
丹阳官衙
那个富家公子果然便是东吴大将军诸葛瑾长子。诸葛恪体格肥胖,聪明伶俐。丹阳太守、抚越将军诸葛恪,那跑上楼的随从便是诸葛恪部将张约,那张约智勇兼备是诸葛恪心腹,问道:“我听主公总是提起西蜀,这班人莫非真是西蜀密探?”诸葛恪大笑道:“你可太小看他们了,那个有钱的甘少爷应该就是刘阿斗。”张约大惊道:“主公如何看得出?诸葛恪道:“从蜀中千里迢迢来丹阳做买卖,闲聊时却并不问我蜀锦在丹阳买卖情景,那石总管一味接着我的话说;那公子身边的小妾虽然衣着华丽,却无一般人家侍妾那样妩媚求宠之态,倒是有点宫廷女子举动庄严;那公子背后保镖身高如半截铁塔,怕是甘兴霸那等勇将;你再看三人围观他的眼神,无不应和他的一举一动。我初见面便是五分的怀疑。”张约笑道:“所以吃饭时主公让我到码头那里看他们船只,那些水手虽也说说笑笑,但都不离岸一步,随时待命的样子。”诸葛恪道:“事先我就听说蜀主出巡西川水利,但怎么月余不返。今日看了你的纸条,说了船上情形,我再一试探,他们表情紧张,便是八九分的把握了。还不说他的年龄谈吐都与蜀主刘阿斗近似。”
张约道:“那主公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诸葛恪道:“如何处置?两国正在友好联合抗魏,人家也无恶意,无非扮装来了解我东吴。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计较的。我数落他一顿,难得他倒也谦和。就放他回去吧。这顿饭就算我的地主之谊。”说罢二人一齐大笑起来。
长江上 刘禅商船回航
李俊走进刘禅舱房,行礼禀告道:“陛下放心,臣一直命人严密监督,后面并没有船只跟踪。”刘禅笑道:“他若想扣押我,我等根本回不了船。”此刻众将都在,鲁达道:“也别这等说,他若在酒楼无礼,陛下一声咳嗽,俺第一个捏住他,旁人谁敢乱动?”众人听了都笑。石秀问:“陛下如何这般肯定他就是诸葛恪?”刘禅笑道:“你也发觉他的谈吐气质不像客商模样,我听说过这诸葛恪深得孙权宠爱,今日你们看他说话强势,霸气,见解不凡,何况他是丞相的亲侄子,看他眉宇之间很像丞相,再加上他对我最后几句话,那就是叮嘱我今后要配合他伐魏呀。”大家一想才恍然大悟。李俊道:“那他如何轻易放我们走了?”刘禅笑道:“留我们何用?两国正在互为掎角,我若回不了蜀国,国内定乱,蜀国没了东吴岂能独存?休说诸葛恪,今日就算孙权,怕也是请我们吃饭了局。”众人大笑。刘禅却正色道:“不过今日并非一点危险没有,听说此人虽机智但心胸狭隘,他没少抨击蜀中新政,我若有不悦之色流露出来或者反驳顶撞他,今日怕是另一个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