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很快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他将它放到我们面前,边打开边道:“我正愁该怎么处理这几样东西,妹妹看着要喜欢,赵哥我免费送。”
沾了尸气的物件就是送给我我也不敢要,眼下我只是好奇那根簪子,若不然早就走了。
匣子里头躺着三样东西,一支簪子,一面银镜,另有一把银质小匕首,只是大约年代已久,银色已经氧化,表面上一层黑,连带着花纹都看不清。
只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认出了那根簪子,白色的玉头虽然不再透彻,然其形其状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我盯着簪子发呆,却见赵哥戴上白色手套,小心翼翼的将那三样东西拿了出来,放到预先铺好的白棉布上。
“妹妹,你瞧瞧,可是一模一样?”赵哥指着簪子跟我说话,我依旧盯着面前的这几样东西,看久了,有些头疼。
脑海中有一些模糊的碎片,却一时难以记清。
因为玉阙的归来,我确实记起了很多前世的记忆,可还是有遗忘没记起来的,不知藏在脑海的哪个角落,也不知会在何时何地突然记起来。
许景杭亦戴了手套,拿起簪子往我头上比划了下,点头道:“果真没有看错,确实一样。”说着他将簪子递了给我,“阿颜,你看看。”
我犹豫着接了过来,若说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头上的是活玉,藏着玉阙的魂魄,而眼前的,是死玉。
“我这还没清理呢就听见说姓王那小子死了,我也就没动这些家伙。现在一看啊,倒也不是多好的东西,这上头的宝石还没之前宋墓的那个精美,我估摸着出手价也没几万。”
抬眼看见赵哥手里拿着那面和掌心差不多大的圆面银镜,他转到了反面,正好镜面对向了我,透过幽黄模糊的镜面,我看到自己的脸映了出来……
可是里面的画面……却是从前的我,正对镜描眉贴花……
与里面的人四目相对,头一阵刺疼。‘匡’的一声,我手上的簪子掉在桌上,赵哥同许景杭皆是一惊,忙都看向我。
而我再次抬眼看向镜面时,却只有我自己变得惨白的脸面。
许景杭皱眉道:“阿颜,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怎么了?”
我想都没想,伸手夺过赵哥手里的银镜,拿衣袖用力擦着斑迹,直到……我看到镜子把手上印出的几个熟悉的字。
—「北岚宣王府」—
拿着镜子的手都在颤抖。
我努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抬眸看向赵哥,哆嗦着问道:“赵哥,你知道这些东西所在的那个墓,是谁的墓吗?”
赵哥显是被我惊着了,他有些发怔,半晌后才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圈里有规矩,我们只管倒东西,不管出处。”
“那除了那个死去的小王,当时还有谁和他一起的?”我紧紧抓着银镜,急切的问道。
“这个……”赵哥因为我的急切而有些手足无措,他看了看许景杭,又看了看我,砸吧了下嘴,说道,“妹妹你要真想知道,我回头就帮你问问……不过,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呀?”
许景杭亦满面疑色,“阿颜,你难道是对那个墓感兴趣?”
许景杭知道我的身份,我明白他话中之意,可此刻我脑子里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他。
这面银镜勾起的记忆太多,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的话,那么小王所盗的应该是慕容衍的墓。
我记起来了,银镜和发簪是我亲手放进棺椁内的。
这一段记忆之前并没有记起来,直到看到银镜中我的脸面,我才全都想起来了。
当初慕容衍中了慕容墨的计谋,死在东宫的大殿上,那个时候,楚家已经完了,慕容衍的母妃楚贵妃也早已被打入冷宫,被冯皇后折磨的几近死亡。
而那个被丹药所控制的圣上早已迷了心智,整个北岚皇宫已经在冯家和东宫慕容墨的掌控之中。
慕容墨更是给慕容衍安了一个行刺东宫的罪名,于是他死后还被削了皇族贬为庶人,尸首更是被丢弃出了皇宫。
因为无法入皇陵,我只好在远离皇城的偏远山头寻了一块空地,亲自安葬了慕容衍的尸体,所以对于墓葬内的所有物件我都记得很清楚。
只是,我本以为我现世所拥有的这根银簪便是当初他送我的那支,却原来并不是,这其中的关联想必和玉阙的魂魄有关。
但不管怎样,能有一模一样银簪的墓穴就一定是慕容衍的。
他一直在找寻自己的真身,从前说是在封安村的古墓内,可研究所发现古墓的时候只有千年干尸一具尸体,他的并不在。
那有没有可能还留在墓中?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这个墓,不仅是为了寻到慕容衍的真身,更重要的是在这墓中我还留了一样东西。
阴阳司的守灵珠。
它能确保慕容衍的灵体千年不腐,也是能让他的魂魄回到灵体中去的最重要的媒介。
慕容衍也必然一直在找守灵珠的下落,可他不知,守灵珠是早已被我当成了他的陪葬品放入了他的墓穴中。
我当初便是早有这个打算了,若说留着玉阙是为了能让自己记起前世记忆,那么守灵珠就是我还存着能让慕容衍活过来的心思,我为自己,为慕容衍都留了一条后路。
只可惜,玉阙回来的太晚,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我计划的轨道。
如今我只希望,墓穴中他的灵体和守灵珠都没有被这群该死的盗墓贼破坏,亦或盗走。
“这样吧,我现在就帮你去问问,不过有没有人知道我就不敢保证了。”赵哥见我不说话,又觉气氛也有些尴尬,便拿了手机,往屋外走去。
他一走,屋子里便愈加安静了,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很清晰。
我的双手还紧紧拽着银镜,许景杭看着我,表情凝重,他沉默了许久,终是沉声开口道:“阿颜,我今天带你来这是不是来错了?我不知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反应会这么大……你说句话,别吓我。”
我慢慢的回转了过来,抬眼对上许景杭焦急的眼神,才恍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当真紧张过头了。
不管怎么说,慕容衍现在虽然只是魂魄,我却也能日日见到他,如此我也该满足了不是吗?
至于其它的,原本就是我逆天而行,想要复活他的愿望能不能成真也不是我所能决定,可我依然期待,有朝一日,我可以不用担心他离开,我可以确保我和他这一生都能在一起。
所以既然有了守灵珠的下落,我自然想将前世没能完成的事继续完成,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才让慕容衍死的那样惨烈。
然这些事,都与眼前的许景杭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该将他牵扯进来。
这般想着,我稳了稳情绪,低声应道:“这不关景杭哥哥的事,你没有什么错,是我想起了一些痛苦的回忆罢了。还有这些东西,赵哥说得对,这些东西太阴了,景杭哥哥,以后你还是少来这吧。”
许景杭皱眉看着我,抿了抿唇,垂眼细思半刻,微叹了一口气,“阿颜,我知道你的身份。说句私心的话,今日带你来这,送你簪子是其一,其二,我知道这里不祥,或许还会有很多看不见的脏东西,我生平厌恶这些却没有能力对付他们,所以我希望能够借助你的能力,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妖物,全都消灭干净……”
我想起来,他的母亲便是被恶鬼所害,他有这个想法也很正常,就同夏尘风一样,可能并不是正义感使然,不过都只是为了报家人被害之仇罢了。
许景杭许是想起了他的母亲,情绪微微有些变动,只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他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继续道:“只是,我也知道,这是件很危险的事……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自然不希望你冒险……所以阿颜,咱们别管这些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许景杭表情坚决,是下定了主意不让我继续追查下去。
可他不知,此事与慕容衍有关,我如何能当作没听见呢?
正要反驳,赵哥推门而入,见我们这般也不多问,只递了张纸条给我,“因为小王的死,跟他下墓的那几个昨夜都逃了,我好容易问到了墓穴的位置,给你。”末了,他又小心试探道,“妹妹,你不会真想去吧?”
我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接了过来,在许景杭看过来之前,忙塞进了口袋。
赵哥摸了摸脑袋,一顿劝说,“那地方真的邪门,墓穴在深山老林,甚少有人去,洞口离地面大约有三米左右吧,因为地方太偏,还没被上头发现,也不知小王怎么给摸到的……”
赵哥凑近了些许,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据说,小王他们几个也不是第一批,穴口的土明显有松动的迹象,再者……里头已经剩不了多少东西,不然他也不会就拿了三样东西到我这……还有更邪门的,里头只有一具棺椁,已经被毁了,连尸身都不见了……当初跟他一起下墓的人觉得此墓不祥,所以什么都没拿,只有他,将半开的棺椁内的簪子和银镜都带了出来……大家都说,说不定就是墓穴的正主弄死了小王。”
赵哥说到这,还抖了一下,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尔后又看向我,“所以妹妹,你慎重考虑啊,那地方真去不得。”
听到棺椁被毁,瞬间感觉眼前一黑,幸而许景杭扶住了我,这才不至于倒下来。
赵哥皱眉看着我,此时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叹气。
许景杭感觉到我的双手在颤抖,他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尔后绷紧了脸面说道:“赵哥,我跟阿颜就先回去了,这几样东西能让我们带回去吗?”
赵哥自是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今天的事,别告诉任何人。”临走之前,许景杭朝赵哥吩咐道。
赵哥岂有不应。
我知道赵哥心里必然存着许多疑惑,只是碍于许景杭在,他不好相问罢了。
不过他做这行也已经很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即便许景杭不叮嘱他,他也会把嘴巴闭的牢牢的。
没有人想和这些邪门的东西扯上关系,毕竟谁都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