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桑无缘无故说出的这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待要再细问的时候,他却突然转了话题,“小白,你与义父,和好了吗?”
此刻我哪里还管这些,他都没有说清楚慕容衍的情况,我怎么肯放过?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肃然问道:“你说慕容衍忘了我?这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回事?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我!”
琉桑撇了撇嘴,摸叹了一口气,垂了眸子,解释道:“是因为你刺他的那一剑,噬魂剑威力无穷,你自己应当很清楚,他没有因此烟消云散已是万幸,若要毫发无伤,那是不可能的。我这几日在外打探消息,偶然从……”
他说到此处,突然住了口,尔后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偶然从一些小鬼口中得知此事,因不知真假,所以又待了几日去查清楚,今日是得了确切的消息,这才回来告诉你。”
我慢慢放开抓着他臂膀的手,一步步往后退去,冷不丁跌坐在椅子上,只觉整个手都在颤抖。
琉桑说的这般真切,不会是骗我的,况且,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慕容衍被噬魂剑所伤,还能活着已是天神护佑,可我没有想到,那后果却是他将我忘记。
从前,是我喝下忘忧散,将前世与他的一切全都忘却,我困在烈焰城中千年,他便等了我千年,一心想要唤起我对他的记忆,如今,他忘了我,我自然也不会放弃,况且,如今我腹中还有他的骨肉,就算要重新开始,我也会继续坚持下去。
这样一想,似乎他忘却记忆一事也就并没有那么坏了。
不管怎样,他还活着,我便安心。
“小白,如今整个鬼界都将你视为仇敌,慕容衍又不再能保护你,你现在千万不能离开这里,不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琉桑又在试图说服我,可我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哪是他一两句话就会改变的,我站起身来,悄然打断了他的话,“琉桑,我已于父亲商议过了,待我身体痊愈,大约也就是等过了年之后吧,我就会离开这……”
我抬眼看向他焦虑的双眼,叹了口气,继续道,“不管慕容衍现在是不是记得我,我都不会放弃。琉桑,你已经不止一次试图想要劝我留在龙阎山庄,而我也已经不止一次回绝过你了,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逼迫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这样,我还能留在这安安静静的陪你们过个年……”
琉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垂了眸子,“那以后,你可还会将我当成兄长一样看待吗?”
他终是松口了!
我心内不禁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点头一笑,“那是自然,你是父亲的义子,又曾是我的二师哥,我自然一直将你当作兄长的……阿晟唤你一声舅父,你不也已经答应了吗?”
“那……”他微微抬眼,“年后,你若执意要离开山庄去找慕容衍,也由我陪着好吗?我怕,鬼界会对你不利,况且,还有一个冷文羽躲在暗处,你上一次剿了他的老窝,他对你亦是恨之入骨,恐怕会联合鬼界一起来对付你。”
之前我说无所畏惧,不过只是想要寻个借口离开龙阎山庄罢了,可事实上,若当真鬼界群起攻击,凭我一人之力,想要不费一丝一毫之力解决,那未免太自大了些。
何况,我将冷文羽给忘了。经过这些日子,他的元气一定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是那样不安份,有仇必报之人,怎会一直躲在暗处不出来?若被他知道慕容衍将我忘却的事,那他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真的会联合阎王一起来对付我,美其名曰,是替慕容衍报仇……
他又本就是鬼界的千年干尸……
而阎王……
他是好是坏尚不得知,如此,我确实有些势单力薄。
“如何?小白,不必犹豫了,鬼界势力不凡,你如今只有一人,腹中又有孩子,即便你自己可以对付,可使用法术必会伤到腹中胎儿,你也要为他好好考虑吧?”
琉桑倒是关心起我跟慕容衍的孩子来了!
只是他说的也对,我忖度了半刻,终是点头应下,“好。可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一切都要听我的,切不可随意动手……”
“那是自然。”他想都不想便答应了,末了又道,“我只是想保你的安全而已,至于别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这日交谈过后,琉桑果然像是换了个人,对我也不再紧紧相逼,每日里早出晚归,也只有在夜间吃饭的时候才能偶然看到他。
我每日的事情除了疗伤之外,便是坐在院中看阿晟满院子乱跑,有时叶朝辞和琉萤也会过来陪我说说话,对于叶朝辞与我关系突然的转好,琉萤表示很疑惑,但是疑惑的同时又特别高兴,照她的话说,便是她终于可以凑齐三个人一起玩骰子了。
琉萤去了外头几次就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之前我身体还未恢复,她一时手痒便拉着屋里的丫头玩,被琉桑碰见过几次,收了几次,还是没把这毛病给戒了,如今倒好,竟还鼓动着我跟叶朝辞一起玩。
我自然是无所谓的,反正小赌怡情,只是叶朝辞素日里冷淡惯了,从未沾染过这些东西,她又从小就接收着‘玩物丧志’的告诫,自是躲得远远的。
琉萤也不管,见她与我也有了嬉笑的时候,便吵着闹着要她陪着一道玩,叶朝辞耐不住她的吵闹,只好也下了水,谁知竟是深藏不露,琉萤每回都输给了我们,一来二去,她便索性也不玩了,改着跟阿晟一起躲猫猫。
这日正值大年三十,早间龙阎山庄内便热闹非凡,魔族过年的氛围与人类也相差无几。
连着几日,魔族的其他外部长老纷纷回了山庄,一来这是魔族的规矩,每到一年终结,所有的外部长老都要回来聚一聚,免得时日一长,他们乱了心,窝里反叛,二来那些外部长老也想瞧瞧父亲的情况,三来也是为了来拿每年一次的解药。
早几年,因为父亲昏迷的缘故,那些长老见琉桑年轻,个个不将他放在眼里,临近年末也没有一个信传回来,更甚者有恃无恐的与琉桑叫嚣。
果然不消几年,他们便蠢蠢欲动,齐齐想要灭了琉桑来取缔魔族首领的位置,也好在琉桑反应迅敏,在他们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将他们想要反叛的心狠狠掐死。
琉桑雷厉风行,很快研制出了能控制他们的毒药,每到年终,便是解药发放之日,那些外部长老即便心里再不服气,却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能强笑着回来。
所以说,年前的这几日,龙阎山庄络绎不绝,欢歌笑语不绝入耳,可谁又能肯定,那些欢笑声是发自内心的呢?
为了不让他们影响到我,父亲便派了人守在我屋外,更让琉萤与叶朝辞来护我的安全,所以这几日,她们两个几乎是与我形影不离。
我坐在庭院中的石台边喝着茶,瞧着正同阿晟玩的满头大汗的琉萤,微微一笑,瞥眼朝一旁的叶朝辞道:“你瞧他们两个,萤儿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怎般小孩子气……”
久久未听见叶朝辞的应答,我转头看去,却见她盯着手里的茶杯发呆。
我抬手碰了碰她,她一个激灵,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打翻,抬眼看我,眼泪一闪。
“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猛然想起之前她受伤一事,我侧眼看了看琉萤,转而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叶朝辞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无声点头。
“怎么了?”我微微蹙眉,“那日之后,你又去见她了?”
这话一出,我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这几日她可是一直守在我这边的。
果然,叶朝辞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道,“我只是……有点担心她。”
“怎么?”
“我这几日心里一直很不安,夜里也睡不安稳,一闭上眼就看到她瞪着一双眼睛看我,眼里带着惊慌、不安以及愤怒……”叶朝辞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眸,“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偏偏这几日庄里有特别忙碌,我也偷不出空出去看看她。”
我轻握上她的手,柔声道:“你先别急,老人说的,梦都是反的,你梦见她那样也一定不会是真的……今日,咱们恐怕是出不去了,不如,明日初一,我寻个由头,看能不能让琉桑主动放你出去……”
“真的吗?”叶朝辞皱着眉头,满眼的不安。
我点头,“你放心……”
正说着,眼见琉萤朝这边过来了,我忙收住嘴,只是朝她点头以示安慰。
等到午后,来往的外部长老渐渐都离开了山庄,我突然想起欧阳竹影来,便忙去征询了琉桑的意见,想要欧阳竹影陪我一起在山庄过年。
说到底,我也是不放心她的。
琉桑这回倒没有过多的询问我原因,很快便打发了叶晞去接欧阳竹影。
到傍晚时分,欧阳竹影终于到了我的院中。
几日不见,她显得疲惫不堪,一进我屋,便往床上躺去。
“师姐,你怎么了?”我推了推她的身子,问道。
她眯了眯眼,打着哈欠,应道:“最近,城中突然又多了好几宗命案,我已经连着好几个夜里没有睡了,若不是你们家这位叶大管家一定要我过来,我是真的连一步都不想走。”
命案?
一听这‘二字’,我的神经又瞬间敏感起来,“可还是与那护肤品有关吗?”
欧阳竹影摇了摇头,“这回没有,只是家暴导致的冲动杀人……”她说罢,突然坐了起来,抚了抚额,啧了一声,继续道,“可却有些奇怪……”
我见她只是蹙紧了眉头,却不说话,便是接道,“这有何奇怪?受不了家暴,冲动之下选择杀死对方,不是很正常吗?”
她摸了摸耳朵,忖度了半刻,抬眼看我,“这事本身没什么可奇怪的,可你要知道,这不是一起,是十多起啊,你想,怎么可能十多个家庭同时发生冲动杀人的事呢?难道那些主妇全都是约好的?忍了都大半年了,突然就同时动手?”
“什么?十多起?”这数目,确实是有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