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那唤作姜芜的红衣女子开口,莫奕已然接过话来:“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若是没什么事,就请让一让,不要挡着路。”冷漠的口吻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压根就不认识这红衣女子一般。
那两个黑衣的纳禹人看了看此时已经易了容的莫奕,又看了看一脸倔犟的姜芜,有些吃惊,他们并不如姜芜那般敏感,此时并没有认出莫奕来,加上莫奕刻意隐藏了灵压,并没有显露出特别高深的修为来,他们看着莫奕只是如同看到了一个陌生男子。不过,凭着对姜芜的了解,也知道她不是个乱打诳语的人,既是这般坚持,怕也是有她的理由,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双方就这般对峙起来,那姜芜死命地盯着莫奕上下瞧着,不说话,也不让开,而目光扫过他身旁的罂漓漓的时候,自是带着几分阴狠与威胁的意味。
罂漓漓自然也是明白,只可惜,她也从来不是吃素的主儿,不就一未婚妻么?听之前莫奕在他父亲面前也坦然说了那是他父亲自作主张的事情,加上方才莫奕的态度,罂漓漓心中早就有谱了,此时底气十足,又怎会惧她?
就在罂漓漓在心中闪过无数捉弄这情敌的邪恶念头时,言铮赶紧走了过来,他方才已经基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他与莫奕之间气氛并不融洽,但是本着一致对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赶紧来打圆场:“言兄,要不要换一家店?我知道西华门那边还有家同样清净的店。”
莫奕一听他唤自己言兄,旋即明白言铮这是在替他打圆场,虽然此时忽然出现了三位当年的族人,让他有些措不及防,但是,莫奕是谁?可曾怕过谁人?便是在他们眼前住了下来,只要他自己不承认,他们又能奈何他?而且,若是在这时候撤了,便是显得他心虚了,凭着姜芜那个性,怕是更不知道要弄出什么事情来。
而且,莫奕心中还有个更大的疑惑,他们来这里干嘛?这里可是离刹墨城非常地近,在此地出现自己的族人,而且还是当年那些跟自己一样永生了的族人,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与其放任他们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做些让自己不踏实的事情,还不如,就近看着,还能提早有所防备。
而罂漓漓此时的想法几乎跟莫奕一样,她一瞧那三个人都是一副十七八岁的模样,顿时就明白了,这三人搞不好都是得了永生的纳禹人,他们纳禹人来这里,怕是没什么好动机,再加上这个顶着莫奕未婚妻身份的红衣女子,同样是女人,罂漓漓一眼就从她的眸中读出了她对莫奕的情意,情敌么,还是知己知彼的好,反正迟早躲不过,还不如先暗中观察心里有个底的好。
抱着如此打算,莫奕和罂漓漓几乎是同时应了一声:“不用了,就这里吧。”
话一出口,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些许什么,蓦然之间,心有灵犀彼此淡然一笑。
这般郎情妾意的情景自是落在那姜芜眼中,此时但见她美眸微微眯缝着,心下不知道在合计些什么,却是冷笑一声:“如此说来,的确是我认错人了,对不住了。”
如是说着,微微地向旁边一闪,让出一条道来,她身旁那两个纳禹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是也不好再挡着别人的道,毕竟,他们此次来这里,身份极其敏感,也不想太过招摇招惹是非。
那一旁的店小二和掌柜的自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主儿,方才看这厢剑拔弩张的模样,不敢上前来,这会儿看到气氛缓和了,赶紧过来打圆场:“几位客官是想住店呢?还是想打尖儿呢?”
罂漓漓心中已有合计,便抢先应道:“是想住店儿,麻烦掌柜的替我们寻个清净点的地儿,别让一些不相干的人等来打搅。”这话自是话中有话,故意说给有心人听的。
那掌柜的在这堂庭经营客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自然是听出了罂漓漓这话中的涵义,再一看这一群人穿着打扮都极为妥帖,不说华贵,却也是用料考究,应该是拿得出银子的,他立刻笑眯眯地将众人往后院领:“夫人您来得正好,我们这后院正好有一处是独立的小院,没别的优点,就是清净,绝对不会有旁人来打搅。”
很快就把众人领到一处僻静独立的小院来,这小院倒是收拾的挺干净,花花草草的布置的也很别致,房间看起来也挺宽敞,最重要是--清净,与客栈的二层小木楼微微有些距离,这厢自成一体,倒是惬意,便爽快地拍板定下了这小院。
反正之前离开永徽城的时候,她也没跟龙宇客气,龙宇是什么身份的人,加上他与罂漓漓的交情,自是不会对她小气,出手极为阔绰,那些盘缠银两怕是够罂漓漓在虚冥界吃喝一辈子都不愁的,还好罂漓漓有百宝囊这种能把若耶族国库都装在里面的无敌宝物,否则,怕是还要专门请人来抬银子。
说起这银子,罂漓漓可是让众人都开了眼界,谁也没想到,这家伙竟是个贪财的主儿,丝毫没有那些所谓世俗的清高和矜持,对于银子,那是来者不拒。从现世来的罂漓漓,怕是比莫奕和言铮这些人都知道钱的重要性,所以,不顾莫奕和言铮铁青的脸,她在收银子的时候丝毫不手软,这会儿正自顾自得意呢,瞧吧,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
可是在分配房间的时候,罂漓漓这才发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虽然方才那三人并没有再跟进来,但是若说那红衣女子就此放弃了,罂漓漓如何都不会相信,所以,若是与莫奕分住两间房,就纯粹是不打自招了,可是,罂漓漓喜欢莫奕是一回事,真要与他同居一室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那掌柜自然不知道此时罂漓漓心中的纠结,还自顾自地打开那主厢房热情地介绍道:“夫人您瞧,我们这主厢房挺宽敞的,你们一家三口住都绝对没问题。”如此之类云云,罂漓漓讪讪地笑了笑,眸中带着尴尬之色瞧了瞧莫奕,那厮倒是真沉得住气,面上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仿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而且最要命的还是仄仄那死小子,仄仄是多么聪明的小朋友,此时眼珠儿一转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尴尬处境,却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般,他挣扎着从莫奕怀中跳了下去,一个鱼跃,已经扑到了那张看起来还挺宽敞的大床上,欢快地在上面打了一个滚儿,清脆的童音继续传来:“爹爹,娘亲,这床挺大的,孩儿要睡中间!”
罂漓漓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她的嘴角微微地抽搐着,一脸纠结地看向莫奕,却没料到莫奕的唇角微微一勾,竟是扯出了一抹极其温柔地笑容:“好,便依了你,让你睡中间。”
一边如是说着,还一边含笑看了看罂漓漓,那模样,便是标准的贤夫慈父,若不是有外人在场,罂漓漓的下巴立刻就要掉地上了,这是莫奕么,这是那个经常在外人面前佯装面瘫的酷哥莫奕么?罂漓漓顿时在心中泪流满面!
而那掌柜瞧着这‘相亲相爱’的一家子,自是免不了恭维几句:“客官您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娇俏的夫人,还有这么活泼可爱的小少爷。”
莫奕心情大好地冲他拱拱手,却是生生受了这恭维,罂漓漓的嘴角又是狠狠地一抽搐。
莫奕看着罂漓漓面上那扭曲的表情,暗自窃笑,眸光却是注意到了身后不远处那一只闪动着隐隐幽光的小小飞虫,他在心中冷哼一声,姜芜这五百年可算白活了,想偷窥也不使点高明的手段,老掉牙的招数都还在使。
不过,他也不好直接出手把那飞虫打落,若是那样便太明显了,等于不打自招自承了身份,不过,若是一直让她偷窥着,自己心中倒也不痛快。
莫奕瞧着罂漓漓手中的缚妖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眸中带笑,挑眉对罂漓漓柔声说道:“夫人,你的那宠物也该放出来透透气了,这里空气好,让它出去转悠转悠。”
罂漓漓心中正纠结呢,忽然听莫奕说这话,有些呆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紫云兽,原来他们入城之前,害怕紫云兽太招摇,毕竟这堂庭是有很多世外高人出没的,也难免会有个别见多识广的认出这紫云兽来,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罂漓漓征得紫云兽的同意之后,暂且将它收入了缚妖环中,这时听到莫奕忽然提起,心下一动,便明白了缘由。
她冲他嫣然一笑:“啊,多亏夫君提醒,别把平平憋坏了。”
话音未落,已然催动缚妖环,将紫云兽放了出来,那掌柜的早已带着言铮等人去看别的厢房了,此时厢房里便只剩下他们这“一家三口”,大家都是聪明人,自是心照不宣。
而紫云兽被罂漓漓放出来之后,只见罂漓漓亲热地将它捧在手心,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哎呀,憋了这么久,把咱们平平憋坏了吧?乖孩子,出来透透气。”
一边说着,还一边噘着嘴俏皮地对着紫云兽做了一个吹气的动作。
紫云兽跟着罂漓漓也有几日了,此时眼见罂漓漓对它做出那动作,又听见罂漓漓说的那些话儿,自然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
欢快地一股脑儿就从罂漓漓的手心跃了出去,不动声色地吐出几口浊气,那原本还在房间里飞着的小飞虫,顿时就被一团紫雾所笼罩。
却是控制得极好,并没有取那飞虫性命,只不过,莫奕估摸着此时姜芜在那一头看到的情景怕是就有些天差地别了。
这紫云兽最擅长的事情,便是制造幻境!
虽然它此时还小,对人施加幻境也许还不够火候,但是对于一只被人操纵的飞虫,却是绰绰有余的。
紫云兽将那小飞虫迷惑了之后,又自顾自地跑入院中,玩儿似地吞云吐雾了一番,一抹淡淡地紫雾在这院中弥漫开来,紧接着消隐于无痕,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但是莫奕和罂漓漓都明白,若是有人想要突兀地闯入这院中,怕是就要先在幻境中走一走了。
虽说若是有人想硬闯进来,自是挡不住,但是,至少能让大家心里先有个准备。
看来这紫云兽,也是打家劫舍的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