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说卓傲么?难道这青衣女子竟是在记恨当年永徽比武之后,卓傲将永徽城托付给瑶姬一事?她想要永徽城?那她干嘛不自己参加比武?而且她是卓傲身边的贴身侍女,应该也算是卓傲身边最为亲近的人,至少罂漓漓不记得卓傲还有别的侍女。
她若是想要永徽城,自个儿去跟卓傲说,不是更容易?何必这般记恨别人?
“你是他的贴身侍女,算是离他最近的人,你若是想要,自己找他要便是,何必记恨于我,再说了,又不是我想要的,是他强给的。”罂漓漓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嘴巴毒辣,一想起这个青衣女子曾经攒怂莫奕老爹来杀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之前也是她派仄仄和那对双生子去永徽城强抢自己,差点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这么多旧恨交杂在一起,说出来的话儿自然便火气十足了。
没想到,对方听到这话,却是沉默了许久,久到罂漓漓甚至都快以为她是不是被自己给气死了,悠悠的声音才接着传来,却是不同于之前的口气,语气中颇为幽怨:“他的眼里若是有我,我也不必这般作茧自缚五百年。”
等等?罂漓漓的大脑顿时停滞,这口气,真够哀怨的,就像是一个独守空闺的女子对丈夫的闺怨一般,这又是为了哪般?
莫非,这又是一出狗血至极的三角恋戏码?
“你,爱卓傲?”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罂漓漓下意识脱口而出。
回答她的却是一声轻叹:“若是可以,我倒是宁愿没有爱过。”
这回答,无疑却是承认了。
罂漓漓怔了半晌,却是不知道自己该点什么。
她记得自己隐隐听莫奕提及过,卓傲消失这五百年间,其实一直在蓬莱仙境,目的是为了替莫奕的娘亲寻那复活之用的月精芝,而他将毕生武学倾囊传授给莫奕,也是为了让莫奕保护自己,为了那传说中只有自己才能炼成的天石。
那林林种种的传说无不昭示着那位一代宗师卓傲是个痴情之人,至少对于莫奕的娘亲寒烟来说,卓傲绝对是这个世间最为痴情的男子之一。可是,怎么在这位青衣侍女的口中,却成了这般负心之人?
果然感情之事,谁也说不清是非啊,对某个女子痴情,也许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对于那别的爱上他的女子,就是无比的绝情。
这世间的芸芸众生,不管是大宗师,还是小女子,果然都躲不开一个情字。
“既然你一直想杀我,又为何会突然改变了主意?”罂漓漓靠着一旁凹凸不平的石壁缓缓坐了下来,将失去意识的仄仄平放在自己腿上,指尖拂过他的额头,轻轻按压着他的百会穴,心中却是千回百转,她忽然抬起头,平静地直视那石壁上墨色的双目,从容地开口,那语气却仿佛是在问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因为我最近忽然知道了一些关于五百年前的秘密,事情似乎突然变得有趣了,若是直接杀了你,未免太可惜了。”那双墨色的目微微地阖了起来,原本清冷的声音忽然逸出一声轻笑来,那笑声却让罂漓漓觉得打从心底深处渗出一丝寒意来。
“喔?此话怎讲?”罂漓漓将自己的后背轻轻地靠在石壁上,感觉到那石壁的丝丝冰凉,却觉得头脑霎时冷静下来,她偏着头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我倒是想知道还有什么比直接杀了我,更能让你感到痛快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罂漓漓有种直觉,既然这个青衣女子如此这般对她说这番话,必是也不会隐瞒她的目的,那,就当笑话听听,又有何妨。
“你知道么,五百年前,你,或者说瑶姬和莫奕的相遇,甚至相爱,其实根本不是偶然,那是必然--那是那个女人早就精心谋划好的一出局。”当对方风轻云淡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纵使罂漓漓再如何心机深沉,此时也有些不能自抑:“你说什么?!”
她骤然起身,将仄仄轻放在一旁,下一瞬人已飘至那石壁前,与那双墨色的目灼灼对望:“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是你那情郎谋划的。”对方却是毫不在意地再次轻笑出声,似是对罂漓漓此时的反应极为满意一般:“他和你一样,都只是那出神仙局里的一颗棋子罢了,不,不止他,还有卓傲,你们都是一样的棋子,只不过,你们是被蒙在鼓里,而卓傲他,却是自愿的。”
说到此时,那青衣女子原本戏谑中声音中隐隐有一些唏嘘感喟:“枉他卓傲自诩一世英雄,其实就是个傻瓜,从头到尾都是个傻瓜,明知道那个女人并不爱他,明知道他所有的付出都不会有任何结果,还是心甘情愿替她奔波一世....”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莫奕的娘亲?”罂漓漓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能让卓傲这般无怨无悔甘愿做一个傻瓜的人,这个世间,怕是也就只有莫奕和怀敛的老娘了吧?
思及如此,罂漓漓心中竟是有些唏嘘,真不知道这莫奕的娘亲究竟是怎般的绝色?能让一代宗师卓傲为她痴情至此?而且,为何这青衣女子会说她和莫奕的相遇,是莫奕的娘亲谋划好的局呢?她不是在莫奕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么?一个死人,要如何谋划十年后的事情?
关于自己和莫奕的相遇,罂漓漓的心中倒是早就有所怀疑,不过,却是如何都没有想过,这幕后推手会是莫奕的娘亲,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也是为了天石?
“可是,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么?”罂漓漓忽然有些糊涂了,没来由地又想起了当日在红砂村的时候,莫奕似乎追问过莫无天一句话:“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当时莫无天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难道,这其中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个女人是‘天语者’,这虚冥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天语者’是被上天选定的使者,是能够预言未来,并且能够改变未来的人。”看来,青衣女子并不愿意提及莫奕娘亲的名字,一直用着那个女人来代替。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会英年早逝?”罂漓漓忽然有种感觉,她觉得自己似乎要碰触到一些虚冥界最核心的秘密。
“天谴!”对方说出这话的时候,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口气。
“天谴?”罂漓漓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难道那个叫作寒烟的女子,也就是莫奕的娘亲,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她的神色凛然起来:“她究竟做了什么?”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可不想与她落得一般下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为何要步步为营地刻意谋划让你们在一起.....”当对方自顾自地侃侃而谈的时候,却被罂漓漓突兀地打断了--“不必了,那些什么陈年往事,我没有兴趣知道。”
罂漓漓讪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对我来说,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很感谢她,感谢她生下莫奕,感谢她让我和莫奕相遇甚至相爱,所以,你对我说这些的目的若是想激起我对她的仇恨,还是省省吧,别白费心机了。”
说完,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她忽然扬眉,金棕色的眸中有一丝微不可察地寒芒闪过:“你还是直接说说你的目的吧?这么大费周章的引我来,不是单单为了和我说你那情敌的坏话吧?”
“哈哈哈哈.....”对方怔了半晌,竟是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罂漓漓轻轻地摇摇头,语气却愈加冰寒:“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耗在这里,请长话短说。”
“你很聪明,甚至比你那前一世,要聪明许多,果然杀了你才是最正确的抉择,永绝后患。”那青衣女子冗长的笑声之后,却是一番让人遍体生寒的话。
“如果你现在还是这么想的,那么,恕我直言,我只能说是你太蠢了,不识时务。”对于那青衣女子句句灼心的话,罂漓漓一笑而过,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
这话可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真真正正凭着底气在说话。
如今的罂漓漓,还真的是不怕任何人的威胁,特别是死亡的威胁。
而且她知道,这个青衣女子既是这般大费周章的让自己寻到她,甚至连仄仄都迷晕,必是有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罂漓漓聪明地把魔界之钥的事情压在心底,并不急着问出口,既是要谈条件,自然是先要弄清楚别人的底限和底牌才是。
如今的主动权,在罂漓漓手里,所以她有恃无恐。
“你还是赶紧说出你的目的,我真的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长耗。”罂漓漓一把捞起还在昏睡的仄仄,作势欲走。
“等等,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个女人让她儿子和你在一起的目的?”对方似是没有料到罂漓漓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此时一看她真的作势要走,倒是真有些急了。
“你不是更年期到了吧?怎的这么唠叨?我说没兴趣知道就是没有兴趣知道,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她儿子现在爱上了我,要跟我在一起,这是铁打的事实,我对此很满意,不打算追究任何人的责任,这么说你可满意?”罂漓漓不耐地将仄仄抱了起来,既然要演戏,就演的越真越好,罂漓漓笃定对方绝对是有求于己。...
“那如果我告诉你,她的目的是为了你和莫奕的孩子呢?”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终于成功止住了罂漓漓的脚步,罂漓漓下意识地回身,金棕色的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惊慌。
孩子?她和莫奕的孩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