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江湖 第七章 各顯神通

來到府前,郭靖見朱紅的大門之前左右旗桿高聳,兩頭威武猙獰的玉石獅子盤坐門旁,一排白玉階石直通到前廳,勢派豪雄之極。大門正中寫著“趙王府”三個金字。郭靖知道趙王就是大金國的六皇子完顏洪烈,不由得心頭一震:“原來那小王爺就是完顏洪烈的兒子?

完顏洪烈認得我的,在這里相見,可要糟糕。”

正自猶疑,忽聽鼓樂聲喧,小王爺完顏康頭戴束發金冠,身披紅袍,腰圍金帶,已搶步出來相迎,只是臉上目青鼻腫,兀自留下適才惡斗的痕跡。郭靖也是左目高高腫起,嘴角邊破損了一大塊,額頭和右頰滿是烏青。兩人均自覺狼狽,不由得相對一笑。王處一見了他這副富貴打扮,眉頭微微一皺,也不言語,隨著他走進廳堂。完顏康請王處一在上首坐了,說道:“道長和郭兄光降,真是三生之幸。”

王處一見他既不跪下磕拜,又不口稱師叔,更是心頭有氣,問道:“你跟你師父學了幾年武藝?”完顏康笑道:“晚輩懂甚么武藝?只跟師父練了幾年,三腳貓的玩意真叫道長和郭兄笑話了。”王處一哼了一聲,道:“全真派的功夫雖然不高,可還不是三腳貓。你師父日內就到,你知道嗎?”完顏康微笑道:“我師父就在這里,道長要見他嗎?”王處一大出意外,忙道:“在哪里?”完顏康不答他的問話,手掌輕擊兩下,對親隨道:“擺席!”眾親隨傳呼出去。完顏康陪著王郭兩人向花廳走去。

一路穿回廊,繞畫樓,走了好長一段路。郭靖哪里見過王府中這般豪華氣派,只看得眼也花了,老是記著見到完顏洪烈時可不知如何應付,又想:“大汗命我來刺殺完顏洪烈,可是他兒子卻是馬道長、王道長的師侄,我該不該殺他父親?”東思西想,心神不定。來到花廳,只見廳中有六七人相候。其中一人額頭三瘤墳起,正是三頭蛟侯通海,雙手叉腰,怒目瞪視。郭靖吃了一驚,但想有王道長在旁,諒他也不敢對自己怎樣,可是畢竟有些害怕,轉過了頭,目光不敢與他相觸,想起他追趕黃蓉的情狀,又是暗暗好笑。

完顏康滿面堆歡,向王處一道:“道長,這幾位久慕你的威名,都想見見,”他指著彭連虎道:“這位彭寨主,兩位已經見過啦。”兩人互相行了一禮。

完顏康伸手向一個紅顏白發的老頭一張,道:“這位是長白山參仙梁子翁梁老前輩。”

梁子翁拱手道:“得能見到鐵腳仙王真人,老夫這次進關可說是不虛此行。這位是西藏密宗的大手印靈智上人,我們一個來自東北,一個來自西南,萬里迢迢的,可說是前生有緣。”

這梁子翁顯是十分健談。王處一向靈智上人行禮,那藏僧雙手合十相答。

ωωω •ttκǎ n •C〇

忽聽一人嘶啞著嗓子說道:“原來江南七怪有全真派撐腰,才敢這般橫行無忌。”

王處一轉過頭打量那人,只見他一個油光光的禿頭,頂上沒半根頭發,雙目布滿紅絲,眼珠突出,看了這副異相,心中斗然想起,說道:“閣下可是鬼門龍王沙老前輩嗎?”那人怒道:“正是,原來你還知道我。”王處一心想:“咱們河水不犯井水,不知哪里得罪他了?”當下溫言答道:“沙老前輩的大名,貧道向來仰慕得緊。”

那鬼門龍王名叫沙通天,武功可比師弟侯通海高得很多,只因他性子暴躁,傳授武藝時動不動就大發脾氣,因此一身深湛武功四個弟子竟是學不到十之二三。黃河四鬼在蒙古一戰,占不到郭靖絲毫上風,在趙王完顏洪烈跟前大失面子,趙王此后對他四人也就不再如何看重。沙通天得知訊息后暴跳如雷,拳打足踢,將四人狠狠的打了一頓,黃河四鬼險些兒一齊名副其實。沙通天再命師弟侯通海去將郭靖擒來,卻又連遭黃蓉戲弄,丟盡了臉面。他越想越氣,也顧不得在眾人之間失禮,突然伸手就向郭靖抓去。

郭靖急退兩步,王處一舉起袍袖,擋在他身前。沙通天怒道:“好,你真的袒護這小畜生啦?”呼的一掌,猛向王處一胸前擊來。王處一見他來勢兇惡,只得出掌相抵,拍的一聲輕響,雙掌相交,正要各運內力推出,突然身旁轉出一人,左手壓住沙通天手腕,右手壓住王處一手腕,向外分崩,兩人掌中都感到一震,當即縮手。王處一與沙通天都是當世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素知對方了得,這時一個出掌,一個還掌,都已運上了內勁,豈知竟有人能突然出手震開兩人手掌。只見那人一身白衣,輕裘緩帶,神態甚是瀟灑,看來三十五六歲年紀,雙目斜飛,面目俊雅,卻又英氣*人,身上服飾打扮,儼然是一位富貴王孫。

完顏康笑道:“這位是西域昆侖白駝山少主歐陽公子,單名一個克字。歐陽公子從未來過中原,各位都是第一次相見罷?”這人突如其來的現身,不但王處一和郭靖前所未見,連彭連虎、梁子翁等也都并不相識。大家見他顯了一手功夫,心中暗暗佩服,但西域白駝山的名字,卻誰也沒聽見過。歐陽克拱手道:“兄弟本該早幾日來到燕京,只因途中遇上了一點小事,耽擱了幾天,以致遲到了,請各位恕罪。”郭靖聽完顏康說他是白駝山的少主,早已想到路上要奪他馬匹的那些白衣女子,這時聽了他的說話,心頭一凜:“莫非我六位師父已跟他交過手了?不知六位師父有無損傷?”

王處一見對方個個武功了得,這歐陽克剛才這么出手一壓,內力和自己當是在伯仲之間,勁力卻頗怪異,要是說僵了動手,一對一尚且未必能勝,要是對方數人齊上,自己如何能敵?當即問完顏康道:“你師父呢?為甚么不請他出來?”完顏康道:“是!”轉頭對親隨道:“請師父出來見客!”那親隨答應去了。王處一大慰,心想:“有丘師兄在此,勁敵再多,我們三人至少也能自保。”

過不多時,只聽靴聲橐橐,廳門中進來一個肥肥胖胖的錦衣武官,下頦留著一叢濃髯,四十多歲年紀,模樣頗為威武。完顏康上前叫了聲“師父”,說道:“這位道長很想見見您老人家,已經問過好幾次啦。”王處一大怒,心道:“好小子,你膽敢如此消遣我?”又想:“瞧這武官行路的模樣,身上沒甚么高明功夫,那小子的詭異武功定然不是他傳的。”

那武官道:“道士,你要見我有甚么事,我是素來不喜見僧道尼姑的。”王處一氣極反笑,說道:“我是要向大人化緣,想化一千兩銀子。”那武官名叫湯祖德,是趙王完顏洪烈手下的一名親兵隊長,當完顏康幼時曾教過他武藝,因此趙王府里人人都叫他師父,這時聽王處一獅子大開口,一化就是一千兩銀子,嚇了一跳,斥道:“胡說!”完顏康接口道:“一千兩銀子,小意思,小意思。”向親隨道:“快去準備一千兩銀子,待會給道爺送去。”湯祖德聽了,張大了口合不攏來,從頭至腳、又從腳至頭的打量王處一,猜不透這道士是甚么來頭。完顏康道:“各位請入席罷。王道長初到,請坐首席。”王處一謙讓不得,終于在首席坐了。酒過三巡,王處一道:“各位都是在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請大家說句公道話,姓穆的父女兩人之事,該當怎么辦?”眾人目光都集在完顏康臉上,瞧他如何對答。完顏康斟了一杯酒,站起身來,雙手奉給王處一,說道:“晚輩先敬道長一杯,那件事道長說怎么辦,晚輩無有不遵。”王處一一楞,想不到他竟答應得這么爽快,當下舉杯一口飲盡,說道:“好!咱們把那姓穆的請來,就在這里談罷。”完顏康道:“正該如此。就勞郭兄大駕,把那位穆爺邀來如何?”王處一點了點頭。郭靖當即離席,出了王府,來到高升客棧。

走進穆易的店房,父女兩人卻已人影不見,連行囊衣物都已帶走。一問店伙,卻說剛才有人來接他們父女走了,房飯錢已經算清,不再回來。郭靖忙問是誰接他們走的,店伙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郭靖匆匆回到趙王府。完顏康下席相迎,笑道:“郭兄辛苦啦,那位穆爺呢?”郭靖說了。完顏康嘆道:“啊喲,那是我對不起他們啦。”轉頭對親隨道:“你快些多帶些人,四下尋訪,務必請那位穆爺轉來。”親隨答應著去了。這一來鬧了個事無對證,王處一倒不好再說甚么,但心中好生疑惑,尋思:“要請那姓穆的前來,只須差遣一兩名親隨便是,這小子卻要郭靖自去,顯是要他親眼見到穆家父女已然不在,好作見證。”冷笑道:“不管誰弄甚么玄虛,將來總有水落石出之日。”完顏康笑道:“道長說得是。不知那位穆爺弄甚么玄虛,當真古怪。”

那湯祖德先前見小王爺一下子就給這道士騙去了一千兩銀子,心中早就又是不忿,又是肉痛,這時見那道士神色凜然,對小王爺好生無禮,更是氣憤,發話道:“你這道士是哪一所道觀的?憑了甚么到這里打秋風?”

王處一道:“你這將軍是哪一國人?憑了甚么到這里做官?”他見湯祖德明明是漢人,卻在金國做武官,欺壓同胞,忍不住出言嘲諷。湯祖德生平最恨之事,就是別人提起他是漢人。他自覺一身武藝,對金國辦事又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但金朝始終不讓他帶兵,也不給做個方面大員,辛苦了二十多年,官銜雖然不小了,卻仍是在趙王府中領個閑職。王處一的話正觸到了他的痛處,臉色立變,虎吼一聲,站了起來,隔著梁子翁與歐陽克兩人,出拳向王處一臉上猛力擊去。王處一眼見拳頭打來,右手伸出兩根食指,夾住了他手腕,笑道:“你不肯說也就罷了,何必動粗?”湯祖德這一拳立時在空中停住,連使了幾次勁,始終進不了半寸。他又驚又怒,罵道:“好妖道,你使妖法!”用力回奪,竟然縮不回來,紫脹了面皮,尷尬異常。梁子翁坐在他身旁,笑道:“將軍別生氣,還是坐下喝酒罷!”伸手向他右肩按去。王處一知道憑自己這兩指之力,夾住湯祖德的手腕綽綽有余,抵擋梁子翁這一按卻是不足,當即松開手指,順手便向湯祖德左肩按落,這一下變招迅捷,梁子翁不及縮手,兩股勁力同時按上了湯祖德雙肩。湯祖德當真是祖上積德,名不虛取,竟有兩大高手同時向他夾擊,面子大是不小,雙手不由自主的向前撐出,噗噗兩聲,左手按入一碗糟溜魚,右手浸入一碗酸辣湯,喀喇喇一陣響亮,兩碗碎裂,魚骨共瓷片同刺,熱湯與鮮血齊流。湯祖德哇哇大叫,雙手亂揮,油膩四濺,湯水淋漓。眾人哈哈大笑,急忙閃避。湯祖德羞憤難當,急奔而入。眾仆役忍住了笑上前收拾,良久方妥。沙通天道:“全真派威鎮南北,果然名不虛傳。兄弟要向道長請教一件事。”王處一道:“不敢,沙老前輩請說。”沙通天道:“黃河幫與全真教向來各不相犯,道長為甚么全力給江南七怪撐腰,來跟兄弟為難?全真教雖然人多勢眾,兄弟可也不懼。”王處一道:“沙老前輩這可有誤會了。貧道雖然知道江南七怪的名頭,但和他們七人沒一個相識。我一位師兄還和他們結下了一點小小梁子。說到幫著江南七怪來跟黃河幫生事,那是決計沒有的事。”沙通天怪聲道:“好極啦,那么你就把這小子交給我。”一躍離座,伸手就往郭靖頸口抓來。王處一知道郭靖躲不開這一抓,這一下非受傷不可,當即伸手在郭靖肩頭輕輕一推,郭靖身不由主的離椅躍出。只聽喀喇一聲,沙通天五指落下,椅背已斷。這一抓裂木如腐,確是武林中罕見的凌厲功夫。

沙通天一抓不中,厲聲喝道:“你是護定這小子啦?”王處一道:“這孩子是貧道帶進王府來的,自要好好帶他出去。沙兄放他不過,日后再找他晦氣如何?”

歐陽克道:“這少年如何得罪了沙兄,說出來大家評評理如何?”沙通天尋思:“這道士武功絕不在我之下,憑我們師兄弟二人之力,想來留不下那小畜生。彭賢弟雖會助我,但這歐陽克武功了得,不知是甚么來頭,要是竟和這牛鼻子連手,事情就不好辦了。”當下說道:“我有四個不成材的弟子,跟隨趙王爺到蒙古去辦一件大事,眼見可以成功,卻給這姓郭的小子橫里竄出來壞了事,可叫趙王爺惱恨之極。各位想想,咱們連這樣一個小子也奈何不得,趙王爺請咱們來凈是喝酒吃飯的嗎?”他性子雖然暴躁,卻也非莽撞胡涂的一勇之夫,這么一番話,郭靖登時成了眾矢之的。席上除了王處一與郭靖之外,人人都是趙王厚禮聘請來的,完顏康更是趙王的世子,聽了沙通天這番話,都是聳然動容,個個決意把郭靖截了下來,交給趙王處分。王處一暗暗焦急,籌思脫身之道,但在這強敵環伺之下,實是彷徨無策。本來他想完顏康是自己師侄,雖是大金王子,對自己總不敢如何,萬料不到他對師叔非但全無長幼之禮,而且在府中伏下了這許多高手,早知如此,自不能貿然深入虎穴前來赴宴。就算要來查問清楚,也不該帶了郭靖這少年同來。自己要脫身而走,諒來眾人也留不住,要同時救出郭靖卻大非易事,當下神色仍是十分鎮定,心想:“眼下不可立時破臉,須得拖延時刻,探明各人的虛實。”說道:“各位威名遠震,貧道一向仰慕得緊,今日有緣得見高賢,真是欣喜已極。”向郭靖一指,道:“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沙龍王,各位既要將他留下,貧道勢孤力弱,雖是明知不可,卻也難違眾意。只是貧道斗膽求各位顯一下功夫,好令這少年知道,不是貧道不肯出力,實在愛莫能助。”三頭蛟侯通海氣已悶了半日,立即離座,捋起長衣,叫道:“我先請教你的高招。”王處一道:“貧道這一點點薄藝,如何敢和各位過招?盼望侯兄大顯絕技,讓貧道開開眼界,也好教訓教訓這個少年,教他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日后不敢再妄自逞能。”侯通海聽他似乎話中含刺,至于含甚么刺,心中可不明白了,自是不知如何回答。

沙通天心想:“全真派的道士很難惹,不和他動手也好。”對侯通海道:“師弟那你就練練‘雪里埋人”的功夫,請王真人指教。”王處一連說不敢。

這時飛雪兀自未停,侯通海奔到庭中,雙臂連掃帶扒,堆成了一個三尺來高的雪墳,用腳踹得結實,倒退三步,忽地躍起,頭下腳上,撲的一聲,倒插在雪墳之中,白雪直沒到他胸口。郭靖看了摸不著頭腦,不知這是甚么功夫,只見他倒插在雪里,動也不動。沙通天向完顏康的親隨們道:“相煩各位管家,將侯爺身旁的雪打實。”眾親隨都覺得十分有趣,笑嘻嘻的將侯通海胸旁四周的雪踏得結結實實。原來沙通天和侯通海在黃河里稱霸,水上功夫都極為了得。熟識水性講究的是水底潛泳不換氣,是以侯通海把頭埋在雪里土里,凝住呼吸,能隔一頓飯的功夫再出來,這是他平日練慣了的。眾人飲酒贊賞,過了良久,侯通海雙手一撐,一個“鯉魚打挺”,將頭從雪中拔出,翻身直立。郭靖是少年心性,首先拍掌叫好。侯通海歸座飲酒,卻狠狠望了他一眼。郭靖見他三枚肉瘤上都留有白雪,忍不住提醒他:“侯三爺,你頭上有雪。”侯通海怒道:“我渾號三頭蛟,可不是行三,你干么叫我侯三爺?我偏偏是侯四爺,你管得著嗎?我頭上有雪,難道自己不知?我本來要抹,你這小子說了之后,偏偏不抹。”廳中暖和,雪融為水,從他額上分三行流下,他侯四爺言出如山,大丈夫說不抹就不抹。沙通天道:“我師弟的功夫很粗魯,真是見笑了。”說著伸手從碟中抓起一把瓜子,中指連彈,瓜子如一條線般直射出去。一顆顆瓜子都嵌在侯通海所堆的那個雪堆之上,片刻之間,在雪堆上嵌成了一個簡寫的“黃”字。雪堆離他座位總有三丈之遙,他彈出瓜子,居然能整整齊齊的嵌成一字,眼力手力之準實是驚人。王處一心想:“難怪鬼門龍王獨霸黃河,果然是有非同小可的藝業。”轉眼間雪堆上又出現了一個“河”字,一個“九”字,看來他是要打成“黃河九曲”四個字了。彭連虎笑道:“沙大哥,你這手神技可讓小弟佩服得五體投地。咱們向來合伙做買賣,這位王道長既要考較咱們,做兄弟的借光大哥這手神技,也來露露臉罷。”身子一晃,已躍到廳口。這時沙通天已把最后一個“曲”字打了一半,彭連虎忽地伸出雙手,左伸右收,右伸左收,將沙通天彈出的瓜子一顆顆的都從空中截了下來。瓜子體型極小,去得又快,但他居然沒漏了一顆。一個發得快,一個接得也快,猶如流水一般,一碟瓜子堪堪都將轉入彭連虎手中。

眾人叫好聲中,彭連虎笑躍歸座,沙通天才將那半個“曲”打成。要是換了別人,彭連虎這一下顯然有損削他威風之嫌,但兩人交情深厚,沙通天只微微一笑,并不見怪,回頭對歐陽克道:“歐陽公子露點甚么,讓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人開開眼界。”歐陽克聽他語含譏刺,知道先前震開他的手掌,此人心中已不無芥蒂,心想顯些甚么功夫,叫這禿頭佩服我才好,只見侍役正送上四盆甜品,在每人面前放上一雙新筷,將吃過咸食的筷子收集起來。

歐陽克將那筷子接過,隨手一撒,二十只筷子同時飛出,插入雪地,整整齊齊的排成四個梅花形。將筷子擲出插入雪中,那是小童也會之事,自然絲毫不難,但一手撒出二十只筷子而布成如此整齊的圖形,卻又是難到了極處。這一招的功力深妙之處,郭靖與完顏康還不大了然,但王處一與沙通天等人都是暗暗驚佩,齊聲喝彩。王處一眼見各人均負絕藝,苦思脫身之計,斗然想起:“這些武林中的好手,平時遇到一人已是不易,怎么忽然都聚集在這里?

像白駝山少主、靈智上人、參仙老怪等人,都是極少涉足中原的,為甚么一齊來了燕京?這中間定有一樁重大的圖謀。”只見參仙老怪梁子翁笑嘻嘻的站起身來,向眾人拱了拱手,緩步走到庭中,忽地躍起,左足探出,已落在歐陽克插在雪地的筷子之上,拉開架子,“懷中抱月”、“二郎擔山”、“拉弓式”、“脫靴轉身”,把一路巧打連綿的“燕青拳”使了出來,腳下縱跳如飛,每一步都落在豎直的筷子之上。只見他“讓步跨虎”、“退步收勢”,把一路“燕青拳”打完,二十只筷子仍是整整齊齊的豎在雪地,沒一只欹側彎倒。梁子翁臉上笑容不斷,縱身回席。登時彩聲滿堂。郭靖更是不住的嘖嘖稱奇。這時酒筵將完,眾仆在一只只金盆中盛了溫水給各人洗手,王處一心想:“現下只等靈智上人顯過武功,這些人就要一齊出手了。”斜眼看那藏僧時,只見他若無其事的把雙手浸在金盆之中,毫不理會。各人早已洗手完畢,他一雙手還是浸在盆里,眾人見他慢吞吞的若有所思,都感到有點奇怪,過了一會,他那只金盆中忽有一縷縷的水氣上升。再過一陣,盆里水氣愈冒愈盛。片刻之間,盆里發出微聲,小水泡一個個從盆底冒將上來。王處一暗暗心驚:“這藏僧內功好生了得!事不宜遲,我非先發制人不可。”眼見眾人的目光都集注在靈智上人雙手伸入的金盆,心想:“眼前時機稍縱即逝,只有給他們來個出其不意,先下手為強。”突然身子微側,左手越過兩人,隔座拿住了完顏康腕上脈門,將他提過,隨即抓住他背心上的穴道。沙通天等大驚,一時不知所措。

王處一右手提起酒壺,說道:“今日會見各位英雄,實是有緣。貧道借花獻佛,敬各位一杯。”右手提起酒壺給各人一一斟酒。只見酒壺嘴中一道酒箭激射而出,依次落在各人酒杯之中,不論那人距他是遠是近,這一道酒箭總是恰好落入杯內。有的人酒杯已空,有的還剩下半杯,但他斟來無一不是恰到好處,或多或少,一道酒箭從空而降,落入杯中后正好齊杯而滿,既無一滴溢出,也無一滴落在杯外。靈智上人等眼見他從斟酒之中,顯示了深湛內功,右手既能如此斟酒,左手搭在完顏康背上,稍一運勁,立即便能震碎他的心肺內臟,明明是我眾敵寡,但投鼠忌器,大家眼睜睜的不敢動手。王處一最后替自己和郭靖斟滿了酒,舉杯飲干,朗然說道:“貧道和各位無冤無仇,和這位姓郭的小哥也是非親非故,但見他頗有俠義之心,是個有骨氣的少年,是以想求各位瞧著貧道薄面,放他過去。”眾人默不作聲。王處一道:“各位若肯大肚寬容,貧道也就放了小王爺,一位金枝玉葉的小王爺,換一個尋常百姓,各位決不吃虧,怎么樣?”梁子翁笑道:“王道長爽快得很,這筆生意就這樣做了。”

王處一毫不遲疑,左手松開,完顏康登得自由。王處一知道這些人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盡管邪毒狠辣,私底下干事罔顧信義,但在旁人之前決計不肯食言而肥,自墮威名,當下向各人點首為禮,拉了郭靖的手,說道:“就此告辭,后會有期。”眾人眼見一尾入了網的魚兒竟自滑脫,無不暗呼可惜,均感臉上無光。完顏康定了定神,含笑道:“道長有暇,請隨時過來敘敘,好讓后輩得聆教益。”站起身來,恭送出去。王處一哼了一聲,說道:“咱們的事還沒了,定有再見的日子!”走到花廳門口,靈智上人忽道:“道長功力精奧,令人拜服之至。”雙手合十,施了一禮,突然雙掌提起,一股勁風猛然撲出。王處一舉手回禮,也是運力于掌,要以數十年修習的內功相抵。兩股勁風剛觸到,靈智上人突變內力為外功,右掌斗然探出,來抓王處一手腕。這一下迅捷之至,王處一變招卻也甚是靈動。反手勾腕,強對強,硬碰硬,兩人手腕一搭上,立即分開。靈智上人臉色微變,說道:“佩服,佩服!”后躍退開。王處一微笑道:“大師名滿江湖,怎么說了話不算數?”靈智上人怒道:“我不是留這姓郭的小子,我是要留你……”他為王處一掌力所震,已然受傷,若是靜神定心,調勻呼吸,一時還不致發作,但為王處一的言語所激,怒氣上沖,一言未畢,大口鮮血直噴出來。王處一不敢停留,牽了郭靖的手,急步走出府門。沙通天、彭連虎等眾人一則有話在先,不肯言而無信,再則見靈智上人吃了大虧,心下均各凜然,也不再上前阻攔。王處一快步走出趙王府府門十余丈,轉了個彎,見后面無人追來,低聲說道:“你背我到客店去。”郭靖聽他聲音微弱,有氣沒力,不覺大吃一驚,只見他臉色蒼白,滿面病容,和適才神采飛揚的情狀大不相同,忙道:“道長,你受傷了嗎?”王處一點點頭,一個踉蹌,竟自站立不穩。郭靖忙蹲下身來,把他負在背上,快步而行,走到一家大客店門前,正要入內。

王處一低聲道:“找……找最僻靜……地方的小……小店。”郭靖會意,明白是生恐對頭找來,他身受重傷,自己本領低微,只要給人尋到,那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于是低頭急奔。

他不識道路,盡往人少屋陋的地方走去,果然越走越是偏僻,只感到背上王處一呼吸愈來愈弱,好容易找到一家小客店,眼見門口和店堂又小又臟,當下也顧不得這許多,闖進店房,將他放在炕上。王處一道:“快……快……找一只大缸……盛滿……滿清水……”郭靖道:“還要甚么?”王處一不再說話,揮手催他快去。

第四十九章 法海初出江湖 第十六章 殭尸王将臣初出江湖 第十一章 密室第三十七章 稻草人俱乐部 追捕狼人第四十七章 保护镇国石灵第三十八章 收服初春新的开始 第三十章 游西湖第四十七章 保护镇国石灵第六十八章 珍珍生日第三十九章 回香港初出江湖 第一章 蚩尤魔诀新的开始 第二十九章 法海初出江湖 第十二章 歸云莊第七十章 情人节第五十三章 失败第五十四章 杰克.况新的开始 第二十七章 降服神龙第四十章 做卧底?初出江湖 第二章 初到中原新的开始 第三十章 游西湖新的开始 第三十一章 水漫金山寺初出江湖 第十五章 铁掌峰初出江湖 第十九章 义结金兰第六十八章 珍珍生日新的开始 第三十二章 小倩新的开始 第三十章 游西湖初出江湖 第十三章 洪七公第六十九章 将臣 表哥?第三十四章 香港第五十五章 吸血鬼新娘第三十八章 收服初春第五十章 改变历史第三十六章 日本之旅第六十九章 将臣 表哥?第三十八章 收服初春初出江湖 第十二章 歸云莊新的开始 第二十九章 法海新的开始 第三十章 游西湖新的开始 第二十四章 马家镇第七十章 情人节初出江湖 第二十一章 求亲初出江湖 第二章 初到中原新的开始 第二十七章 降服神龙第三十八章 收服初春第五十八章 吸血怪第六十九章 将臣 表哥?第四十章 做卧底?第四十八章 破坏新的开始 第三十章 游西湖第六十章 再捉将臣第三十五章 范海辛第三十八章 收服初春第六十七章 回香港初出江湖 第九章 鐵槍破梨第六十一章 老师第四十八章 破坏初出江湖 第十二章 歸云莊新的开始 第二十八章 白蛇初出江湖 第十九章 义结金兰第三十九章 回香港第三十六章 日本之旅第三十九章 回香港第四十七章 保护镇国石灵新的开始 第二十九章 法海第五十八章 吸血怪新的开始 第二十五章 金人来了第五十七章 德古拉新的开始 第三十三章 黑山老妖第五十一章 我叫况中棠第六十六章 日本第六十六章 日本第五十五章 吸血鬼新娘第六十四章 不安的一夜新的开始 第二十三章 姜真祖初出江湖 第十章 獨孤九劍新的开始 第三十一章 水漫金山寺第三十九章 回香港第四十九章 法海新的开始 第二十五章 金人来了新的开始 第二十四章 马家镇初出江湖 第十九章 义结金兰新的开始 第三十三章 黑山老妖第三十九章 回香港新的开始 第二十二章 殭尸可以降妖伏魔吗初出江湖 第一章 蚩尤魔诀新的开始 第二十八章 白蛇第四十三章 地心冢第五十五章 吸血鬼新娘第四十九章 法海第五十八章 吸血怪第三十九章 回香港第五十七章 德古拉第四十四章 妙善新的开始 第三十章 游西湖第五十四章 杰克.况新的开始 第三十章 游西湖新的开始 第二十五章 究极体殭尸第三十六章 日本之旅第四十一章 回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