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澜原以为经过那一晚的深刻剖析, 她和方品之间肯定会存有些许尴尬。然而事实证明,纠结的只有她自己而已。方品对她照旧温文可亲进退得当,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将她捉弄一番, 而后也一笑了之。
全公司最看她不顺眼处处找她麻烦的董小宛请了年假回老家, 李合合忙着与宋子言斗法, 走出情伤的乔杉开始向对面公司的小开发花痴。于是光阴就在这么无聊的日子里蹉跎了, 时间就在这么平淡的生活中流逝了。
晚上吃完饭沈唯澜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方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她隐约听见现在正红的上海清口派大师周立波正在那儿笑侃:“文化界的,我得出一个结论,凡是脸长得难看的人, 一般实力都很强。其他不用说,张艺谋的脸难看吗?绝对的!你说他漂亮这个属于你有问题了!张艺谋的脸就像被菜刀劈过一样, 而且是没开封的菜刀!但是并不影响他成为大师。”
她听着这话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谢长安, 怪不得谢长安在文化界没有什么大名气, 原来是长得太好看。实力派大多是长相寒碜的,而偶像派大多是内在寒碜的。想到此处, 她仿佛已经看见了谢长安寒碜的内在,不由连连摇头。
洗完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方品专心盯着电视的侧脸,有片刻失神。最近吃晚饭的模式一尘不变地统一为他做饭她洗碗,因而给了她一种两人像是结婚几十年的老夫妻感觉。她琢磨了一下, 两人直接跳跃过了热恋期和蜜月期, 而郁闷的是她根本还没答应方品。
为此沈唯澜向方品抗议过, 而方品却笑了一声, 静静看着她说:“你看, 我们一向很合拍,既然我们这么合适, 不如明天就去把证给领了。”
方品只是微笑再微笑,眼神和表情里都透着不可忽视的认真,而沈唯澜不禁脸红心跳落荒而逃,从此再也不敢提及敏感话题。
沈唯澜站在沙发后面陷入沉思,久没听见响动的方品回头看了看,愣了一下:“澜澜,你在发什么呆?”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含糊道:“哦,没什么,我在想明天晚上的高中同学会。”
方品感兴趣地问:“你们高中同学会怎么会在这办?不是应该回C城办的么?”
沈唯澜回答说:“班长说咱们以前班上的好多同学都在这里,所以为了方便,干脆就在这办同学会了。”她偏过头目视墙角,徐徐叹了口气,说,“唉……其实我不怎么想去的,去了又得见到我最讨厌的女人。”
方品勾勾嘴角更加有兴致了,连连催她把前因后果讲一讲。
只可惜沈唯澜先下没有什么情绪,颓丧地摆摆手说了一句:“算了,往事不堪回首,大不了明天露个脸就走。”
方品笑出声,“对,千万别怕,砍头也不过碗大个疤。明天同学会结束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替你收尸。”
沈唯澜扯扯嘴角,扭头回房没搭理他。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又是一天。同学会时间将近,兴致高昂的班长又连发来几条信息不断催她。沈唯澜坐在方品车里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奄奄一息,而方品趁机伸手把她的脑袋□□了一番。
同学聚会地点定在一个较高级的酒楼,据说是曾经班级里一个很不起眼的差生,而后现在发达了,为了论证差生也能有出息这一观点,包了全部的费用。
到了酒楼门口,方品说:“快结束了给我发条短信,我来接你。”
沈唯澜乖乖点头,刚下了车子往酒店门口走了两步,一眼就看见在不远处瞎晃的班长,几年不见依然英姿勃发。
而班长显然也看见了她,立刻小跑着过来激动地拽着她的手,惊喜道:“澜澜!你可来了,我站这门口就为了等你!”
沈唯澜拍拍班长的肩,豪爽道:“好姐妹!几年不见可有想我否?”
班长立刻娇羞低头,扭捏着在她身上蹭了蹭,捏着嗓子说:“你个死相的东西,也不知道来看看奴家,奴家惦记死你了。”
沈唯澜欣慰地摸摸她的头,忽然压低声音问:“班长,郝大美人到了没有?”
班长闻言迅速恢复正常,侧脸同情地看着她,配合地小声说:“郝美早来了,现在正在里边炫戒指呢!澜澜你挺住,班长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沈唯澜眼泪汪汪地握住她的拳头,“好同志啊!”
两人手拉着手昂首挺胸往里边走,刚走上二楼忽然拐角处的一间包厢打开了,一身淑女裙装的李合合从包厢里面走了出来。沈唯澜停下脚步愣了愣,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再次睁开眼时裙装版的李合合仍好端端站在她面前,也是一脸惊愕。
李合合说:“澜澜你和方品来这里吃饭?”
沈唯澜摇头,据实回答她:“不是,我来参加同学会,就在你们隔壁的隔壁那间包厢。”末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从门缝使劲往包厢里瞅,问道,“嗳,合合你怎么会在这里?和谁在一起呢?”
“公司里的一些同事。”李合合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把门关紧,然而沈唯澜早就从门缝里看见了宋子言的脸,不由鄙视地看着她。
这时候沈唯澜那间包厢里又走出来几个同学,看见沈唯澜和班长站在别人包厢门口以为两人找错了地方,连连冲她们喊:“嘿,找错地方了,咱们的包厢在这呢!”
李合合偏头避开沈唯澜灼灼的视线,说:“你同学叫你呢。”
沈唯澜咧嘴阴测测一笑,“李合合,你别想躲过我的审问!等同学会结束了我再打电话给你,咱俩好好聊聊。”
说完扯着班长赶紧朝向她们使劲招手的两个同学那边走。
推开门走进包厢,不少同学已经入席。看着一张张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面容,沈唯澜心里忍不住有些感伤。时间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而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跨越了好几个春秋。
沈唯澜和众位同窗寒暄完毕,一抬眼就看见一头瀑布般黑色直发,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郝美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愣了愣。
郝美同学先反应了过来,伸手半掩着嘴笑了笑,手指上的钻戒在灯下璀璨夺目。她冲沈唯澜点点头,笑着说:“沈唯澜你可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是甜甜的糯米糕,在场的所有男士闻此声不由一脸飘忽的表情。
沈唯澜镇定地回答:“难为你还记得我。”
说起郝美和她之间的宿怨,恐怕要追溯到高一她情窦初开的时候。那时少女春心荡漾,于是顺其自然地开始一段注定无果的暗恋。倒不是她不敢去表白,只是男生名草有主,她也不屑去做什么第三者。
而郝美同学作为全班男生仰慕的存在,对于沈唯澜这个全班公认的活宝相当看不顺眼。而后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少女情怀,故意把她暗恋的男生勾搭到手,之后两人天天在她眼前恩来爱去地秀甜蜜。
这可惜这件事并没有打击到沈唯澜,相反她此后对这个意志不坚定的男生再也没有了想法。然而郝美同学并不相信,急于重创沈唯澜,故意在沈唯澜每回必逃的体育课上,回到班级里和那男生大秀吻技。可直吻得郝美同学脸色发青气喘吁吁,也不见她回教室。好奇之下走出教室一看,其他同学居然都两眼发亮地蹲在窗下藏在门外看现场表演,而沈唯澜则在不远处喜滋滋地数钞票。
那一回郝美同学气得几乎吐血,而沈唯澜也赚得了人生第一桶金。
回忆在郝美同学不善的注视下匆匆结束,旁边有一八卦的同学开口问:“郝美,你这么年轻怎么就步入婚姻的坟墓了?”
郝美娇笑着说:“才没有呢!这个戒指是我男朋友送我的订婚戒指,他想早点拴住我,不过我才不想这么早就当黄脸婆。”
大家面面相觑,紧接着连声感叹。
“郝美,你男朋友肯定很疼你吧?订婚就送这么大的钻戒,那结婚时候还了得?!”
“就是就是,郝美,刚才是你男朋友送你来的吧,长得可真帅,又有钱,真羡慕死你了。”
“你别羡慕郝美了,你长得又没有郝美漂亮。”
话到这里,班长突然接下去说了一句,“就是!人郝美长得一看不像是个处女,你们长得都太良家妇女了,男人看不上!”
郝美同学表情乍青乍白,沈唯澜撇过头偷偷笑了笑。
班长一拍脑袋,懊恼道:“嗳,郝美,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吧,你身上有一种吸引男人的气质。”郝美同学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班长却接着又说了句:“就像苍蝇总爱围着排泄物转悠,所以啊,大家都是羡慕不来的。”
郝美同学的小跟班沉不住气了,一瞪眼道:“班长你怎么说话呢!咱们郝美能和那么恶心的东西相提并论么!”
班长点了点头,说:“是不能比,那我再打个比方。”她皱着眉沉思了一番,说,“哦,不是有种动物专爱吃屎么,就跟男人都好郝美这口一样!”说完得意洋洋地看了眼众人,一脸我是语文精英的表情。
众人绝倒。
小跟班气得满脸通红,话也说不完整:“班长!你……你……”
还是郝美同学比较淡定,微微一笑,说:“行了,晓晓你别和班长争了,班长语文从没及格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别难为班长了,大家心里明白就行。”
语文一向是班长的死穴,郝美同学此话一出,班长立马败北。
郝美同学又说:“听说沈唯澜交了个会画画的男朋友,这才稀罕呢,人家男朋友可是大艺术家,特浪漫!”她不怀好意地看了沈唯澜一眼,脸上满是讥嘲。
沈唯澜不愿理她,斟酌了一下,说:“我和艺术家沟通有障碍,早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