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轻快的步子,以竹抱着满满一堆参考资料走出了图书馆,她垂着头,留心着一步步的阶梯,生怕一不小心踩了个空,就摔出个半生残废。
迎面走来一人,却似刻意般挡住了她的去路。以竹向左,他也跟着向左,以竹向右,他也随之向右。
凭着那蓝白相间的球鞋,以竹便已经知悉来者是谁,却是倔着不抬起头,轻声问:”你找我吗?”
“我……”落翊张了张口,思绪却是浆糊加水一般乱,尴尬地什么也没说。
以竹抱着如山丘般的复习资料,也是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趁着落翊还没反应过来,以竹三步并两步地便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看着她离去,那倔强得看上去那么牵强的身影,渐渐地就和那记忆中那人重叠了起来。他很是不忍,快步追了上去,二话不说便把她东西强行拿了过来帮她拿。
以竹傻傻地顿了顿,几秒后反应过来,落翊已经走在了他的前头,她小跑追了上去,伸出手想要把东西拿回,“我自己可以的,你还给我。”
落翊笑了,带着些微感慨,“你总是这样说,从前是,现在也是。”
对明皓来说,觅初,似乎一直都只活在他记忆里。他总是满身伤痕地回来见他,他总是看她忧心如焚,却仍要抑制住那惶恐不安地快要崩溃的心,维持着那最后一丝理智去医治他。接着,再一次目送他离去。
她从不抱怨明皓,也从不要求他能多些时间陪伴她,她只有一点小小的愿望,就是他能平安。
明皓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能毫无顾虑地豁出性命去维护他心中的正义,能将自己生命交到自己心爱的人手中,却从不晓得每每当觅初寄出去的信没有回音时,她惶惶不可终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不晓得明皓满身伤痕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有多么地害怕自己医治不了他,害怕他就那么在自己面前气绝身亡了。
她从不让明皓看见她落泪,她希望明皓每次伤好痊愈后,睁看眼看到的都是她的笑靥。
医馆里面虽有几个小学徒能帮着觅初打理医馆,但是时不时遇上在三更半夜来敲门求诊,却是没有人能帮上她。她从来也不向任何人诉苦,包括明皓知道也是极为片面,靠那一年里那寥寥可数的几次相聚了解到她的生活也只是冰山一角。
雪白襦裙衬着觅初粉黛不施的面容更显苍白。为了便于行动,觅初把每一件衣裳都刻意剪短了一寸,裙摆处被剪去三分一的樱花虽残缺却略带着几分殊璃清新的意味。
为了节省时间,她奋力拿起眼前装得满满的两桶水,却没想沉重地让她败下阵来,她再次尝试,突然身后一个人却是强行抬起那两桶水便往里面走。
明明应该在房间里面歇息的明皓也不知何时便起了身,觅初却追上去,“我自己可以的,你还给我。”
明皓却没有理她,直径帮她把水抬了进去。救人要紧, 觅初也没有再多计较,抓紧时间便开始施医救人。待再三确认那人脱离生命危险了,觅初紧绷的神经才终于舒展开来。
她回过头去,才发现明皓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忙把他拉走,想把他送回去房间休息。
明皓却是甩开了她,问道:“你要把我带去哪里啊?”
觅初本来已经累得不想说话,明皓问了,她开口道:“你的伤还没有痊愈,需要休息。我送你回房间。”
明皓却是反问她:“那你呢?你就不需要休息了吗?”
觅初却是一笑,“我习惯了。我还得看着病人呢,你快去休息吧。”
明皓却是把她横抱起来,二话不说便送进了房间里面。觅初惊了,嗔道:“你干什么?”
明皓把她放在床上,道:“现在怎么看都是你比我更需要休息吧,看你脸色苍白的,早点休息吧。我休息够了,是时候活动一下了。我去帮你看着那个病人吧。你快休息!”明皓转身离去,又放心不下地折返,果然看见觅初正欲从起身出来,便顺便把门锁上,朝里面喊道:“你给我快些休息,这房间你是出不去的了。”
觅初走到门前,才发现门已经被锁了起来,她无奈地笑了笑,伴着一颗担忧的心迷迷糊糊地就入了梦乡。
另一边的病人也已经入睡,一旁守候着的是病人的孙女。见进来的是明皓,那不过十来岁的孙女心里有些诧异,有些警惕问道:“你是何人?觅初姐姐呢?”
“觅初已经睡了。我是她的丈夫,我叫明皓。”明皓走过去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
“倒是经常听觅初姐姐提起过她已有婚配,我以为她只是以此为借口去拒绝那是些前来的追求者,没想到竟真有其人。”那小女孩有些愕然,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明皓笑得有些尴尬,那女孩又问:“觅初姐姐那么辛苦,怎么都不见你陪在她身边,帮帮她呢?”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明皓苦笑着,那女孩饶是不放弃,“比觅初姐姐更重要吗?”
明皓怔了一怔,道:“是。”那女孩顿时有些无言以对,两人就那么沉默了许久,明皓又问:“她每天都是这样吗?”
那女孩抬起头来,努力回想着,道:“也不是每天都是这般辛苦。只不过觅初姐姐的医术高明,每天慕名前来的人已经很多了。寻常医师都不会医治那些无钱治病的人,但觅初姐姐却会帮他们,虽然她说已经习惯了,但如此庞大的工作量,但还是会感到吃力辛苦的吧。只不过偶尔觅初姐姐也会碰到像我这种要半夜求诊的人,她也照单全收,自然是比平日又要辛苦许多。”
明皓虽然心疼,暗暗对自己许下要多些回来陪她,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多留几天。
觅初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明皓的身影了。
她没说什么,连半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又开始医治那些前来求医的病人。
但其实,她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