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竹断断续续地哭了一夜,恍恍惚惚间便睡着了。第二天,模模糊糊间伴着闹钟声和枫伶起床后的吵闹声,以竹半梦半醒地便起床了。

进到洗手间洗漱之时,以竹才发现自己似乎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虽然她的眼睛没有哭肿,但眼窝深陷,神色涣散,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没什么精神。

早就没电的手机毫无生气地躺在床头,以竹也没了心思去充电,生怕开机后,见到落翊的短信电话,更怕开机后,见不到他的短信电话。

以竹只拿了要用的书本练习册便出门去上课。一出宿舍门,边见到等在门口的落翊。她下意识地低头绕路走,却被落翊拦下了。

“以竹,我是真的喜欢你,昨天的话不是在开玩笑。”落翊的语气诚恳真挚,目光灼灼地盯着以竹低下的头。

以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哈哈哈,真好笑。”以竹想快点逃离现场,又被落翊抓住了她的手。她已经开始有些想哭,但又无奈对落翊就是生不起气来,“这个笑话已经不好笑了。你说我没幽默感也好,开不起玩笑也好,我就是不想陪你玩了,好吗?你放我走好吗?”以竹语气中满满的无可奈何,至始至终不敢对上落翊的目光,眼中打转的泪水像是轻轻一晃便会倾盘而出。

落翊的心随着以竹疲惫的笑容一阵阵地扯痛。他深情凝视着以竹,“这次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在初中的时候,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就留在了你那里。五年前十一月二号,我们在学校操场第一次的对视。四年前十一月三号,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学校见面,那之后我就毕业了。我们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清楚地记得我们每一次的偶遇的日期地点,我记得你的一颦一笑,记得你看我时候的神情。你若不信的话可以考我。”

以竹不可置信地看着落翊。初中时,以竹觉得落翊能记住她的样子名字就已经满足了,却从未想过他会记得这么多连她都忘了的事情。以竹的理智一遍遍暗示她落翊没有说谎,但此刻的她只觉得思绪紊乱,无法思考,更何况昨天已经被骗过一次,以竹变得胆怯了,万一又是一个玩笑,自己就彻底变成一个笑话了。

“你还是不信吗?”落翊望着以竹犹豫不决,有些着急了。

正当以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落翊却抱紧了以竹。以竹只感到唇边一股温热,呆呆地望着落翊眨了眨眼睛,不懂得怎么反应。落翊的脸有些红了,这是他的初吻,低着头问:“这下你信了吗?”

以竹愣了好久,终于反应过来,脸上飞上一抹红晕,拼命咬着下嘴唇掩藏自己的笑意,羞涩地点了点头。

一节沉闷无聊的课就在以竹不止地望着自己写满“秦落翊”的笔记本傻笑中悄然度过。教授都已经走了,以竹沉浸在自己的甜蜜幻想中无法自拔。

枫伶一下课就赶来找以竹一起去图书馆自习。见到以竹对着笔记本甜笑的花痴样,枫伶蹑手蹑脚地走近她,然后“哇”地大叫一声,发现以竹竟然毫无反应,继续傻笑,枫伶便开始疯狂地摇晃她。

以竹回过神来,竟然没有怪罪枫伶,而是满心欢喜地抓住枫伶,然后开始疯狂地摇晃她:“枫伶,我没有在做梦吧?我是醒着的吧?”以竹几乎是叫出来的。她激动地抓起枫伶的手,凑到自己的脸旁边,“枫伶,你快打我!你快打我!”

枫伶双手用力地揉捏了以竹的脸,然后略带鄙视地看着她,“方以竹,你脑子瓦特了?干嘛找虐啊?”

以竹没有回答枫伶的问题,抓住枫伶的手蹦蹦跳跳的,“落翊说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了!我没有在做梦!”

“真的啊?”这次轮到枫伶开始觉得世界不真实了,“他忍了这么久,终于舍得跟你表白啦?我以为他这怂货要等到你们白发苍苍之后才肯开口呢!”

枫伶说的话以竹一句也没有听到,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就活蹦乱跳地跑走了 。枫伶追了上去,问长问短的,以竹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枫伶听完后,喟然叹息,“大学四年,你们用了两年时间来打哑谜,玩心计,大好春光如此辜负,罪过罪过。”对于枫伶的冷嘲热讽,以竹满脸幸福地回答道:“没有错过就好啦!”

枫伶一脸神秘地凑近以竹,“喂!快说,你和落翊发展到什么地步啦,牵手没有?亲过没有?”

以竹又想起了早上蜻蜓点水般的初吻,脸飞上一丝红晕,用力地打了枫伶一下,“他今天早上才跟我说的,能发生些什么啊?你的脑袋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以竹一只手指伸过去要戳她脑袋,她却灵活躲过,“没有的话,你脸红什么啊?你们都已经浪费这么多年了,他不应该好好补一补那些年你们浪费的春光吗?”

以竹伸手便要打下去,枫伶瞬即跑开,边跑边对着以竹做鬼脸。以竹一边忙追上去,一边找理由狡辩,“我是本来就容易脸红好吗!”

男生宿舍外种植着的常青树遮挡了大部分太阳光,让宿舍里的人常常分不清昼与夜,而宿舍里的挂钟从上年冬天便已经休克,但一窝的懒人也没人想到要换个新的。然而此时的落翊正盯着挂表上纹丝不动的时针和分针,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我看了这么久还是四点五十分呢?”

宿舍里人称“学痴”的宋唐,推了推眼镜,说:“挂表在去年的十二月五号已经停止运作。我曾经问过你们要不要换,但你们告诉我说不用换。”说完,又开始埋头看书。

黎铭翘着腿,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了句:“为什么要换啊?不换我们不就多了个迟到的理由吗?”

落翊一个枕头瞄准黎铭扔过去,“你那个理由都用烂了!你以为老教授不知道吗?他偷偷记了你几次缺席,你不知道?”

“什么!”黎铭不可置信地惊叫起来,“唰”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他连我名字都从没记住过,总是黎黎黎黎,黎了半天也黎不出什么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唱世界名曲春天在哪里呢!他怎么可能会记我缺席呢?”

落翊一个坏笑,“对啊!他是记不住,上次还问我认不认识那个经常缺席的坏小子呢!”

黎铭气急败坏地指着落翊,“好你个秦落翊,竟然骗我!”他一个枕头飞过去,落翊果然是打惯篮球的,眼疾手快就接住了天外飞枕,“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子!你都没有把你的名字说出来,就跟老教授说那个迟到的人是来旁听的。看我多讲义气,你还恩将仇报!”

“呦!你怎么突然间这么有人性啦。”黎铭一脸狐疑地看着落翊。

“我一直都很有人性的。隐藏这么多年你才发现啊!” 落翊抱着枕头,一个大字坐在了沙发上。他顺手拿起沙发上的时间,见已经五点多,想必以竹应该已经回到宿舍了吧,便拨通了电话。

手机里“嘟嘟”的声音才停,落翊就迫不及待地问:“以竹,你回到宿舍了吗?”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咯咯”坏笑,落翊认出了那魔性的笑容,翻了翻白眼, “佟枫伶,你够了!”

“好难得才得知你千年闷蛋终于表白了,我替你高兴不成啊!”电话那头的枫伶快笑岔气了。落翊也没心情跟她闲聊,不耐烦地说:“快把电话给以竹,你自己滚一边笑去!”

枫伶又开始失声大笑:“如果以竹现在是能接电话的话,她早就推开我听电话啦!少爷,你智商呢?谈个恋爱智商都下线啦!”

“我怎么知道你耍什么阴险手段骗以竹的手机过来啊!以竹这么单纯。”说着说着,落翊的嘴边已不自觉挂上了微笑。

“好好好!就你的以竹单纯善良,我阴险狡诈可以了吧!” 枫伶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以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冼手间,见枫伶笑得花枝乱颤,满腹狐疑,“跟谁通电话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落翊耳尖,听到了以竹的声音忙叫枫伶把电话给以竹,而枫伶则无视落翊的诉求,对着以竹笑而不语。

以竹也终于发现了枫伶有些不对劲,“你打电话怎么用的我的手机?” 以竹走过去抢过手机一看,竟是落翊的声音,脸瞬间燃了起来,七手八足地把电话放到耳边喂了几声。

落翊听到以竹的声音, 笑意渐浓,轻轻唤了声:“以竹。”

以竹一边慌张应声,一边神色张皇地远离枫伶,把自己关到洗手间里。确认枫伶进不来之后,才柔声问落翊:“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落翊浅笑,“没什么事,就是想打电话给你。”

以竹轻咬上扬的下嘴唇,语气略带笑意,“明天就是慈善活动了,你要早点睡,好好养精蓄锐啊!”

“听见你的声音,我就不累了。”落翊一句话,把以竹的心弄得暖烘烘的。以竹忍着笑意,心里一遍遍暗示“要矜持”,“你当我是兴奋剂啊!兴奋剂吃多了会中毒的。”

“我知道会上瘾。我想我早就已经中毒了吧。”落翊目光柔柔地落在窗外的常青树上,嘴角勾勒出一抹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