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邵霆胸前的衬衣大片濡湿,沾着洗不掉的红色酒液,是叶小北送的那一件Fendi,他从海岛别墅回来后,直接来了这里,一直喝到现在。
没有时间去理清思绪,没有时间去哀悼未成形的孩子,他只想遗忘现实的一切,用酒精狠狠地麻痹自己。
之所以那么快逃离那座岛,他就是怕自己一个冲动之下会忍不住杀了叶小北。
公寓里的东西都被他砸得差不多了,从名贵的瓷器古董,到他们日常使用的碗筷无一幸免。
宋邵霆撑着头,眼瞳黑得像要滴出墨来,嘴角挂着一道凌厉而自嘲的笑意。
尽管喝了这么多酒,他脑袋里始终有块地方保持着清明,他知道,那个角落是因为太过伤心悲愤,是多少酒精都麻痹不去的愤怒悲伤。
脚边,散落着一只水晶手机,这是从叶小北身上取来的,离开小岛之前,她的手机被他没收,防止她联系不该联系的人。
弯腰,修长的手一把捞起了手机。
点开屏幕,上面没有一通未接来电和短信,亦或是微信,宋邵霆微醺的眸光微微一闪,难道真是他冤枉她了,她没有背地里和其他男人保持不正当的关系?
不,这个女人可狡猾了,这么久以来他被她骗的次数还少么,宋邵霆,你该记住这次教训,不能再相信这只小狐狸了。
头疼欲裂,宋邵霆用力摁压了几下太阳穴,继续翻看着她的手机。
叶小北的手机界面倒是干净,没有太多的app,就只有三两个游戏、几个美图相机应用、手机银行、购物软件和社交类软件。
微信、微博和音乐播放器是她最常用的软件,被放置在最底下一栏。
平常,为了尊重叶小北的个人隐私,他没有动过她的手机,今天,他却对她的微信朋友圈产生莫大的兴趣,他要看看,除了他以外,和她互动最频繁的是谁。
是卓一航、郝哲,还是上官瑞麟?
叶小北的联系人列表非常少,就那么几个,宋邵霆的注意力被一个叫做“sunshine”的人夺走,黑白的头像,像是海边的潮汐。
叶小北非常喜欢海,所以在A市、在澳门,宋邵霆为她选的地方都靠近海边,出门三分钟之内就能看到大海,早晨可以在海滩边跑步,晚上可以在海滩上看日落……
这些,曾经都是宋邵霆美好的幻想,现在美好的幻想全都被打破,化成一地泡沫。
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异常敏锐,只是一个昵称,他就认定了这个人是上官瑞麟。
点开他的朋友圈,果然不错,里面有他和叶小北的合照。
宋邵霆的手指僵凝,脸色在变差,瞳孔猛缩。
照片中的叶小北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宽大的校服,对着镜头笑得异常灿烂。
那时的她不比现在,现在是鹅蛋脸,尖尖的下巴,白里透红的肌肤,一眼就是个可人的美女,那时候的她还有点婴儿肥,齐流海挡下来,一双眼睛似明亮的漩涡,笑容娇憨又羞涩,很稚嫩的模样。
而她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手,身旁是个高俊清瘦的少年,简单利落的板寸头下,剑眉星目,眉宇间尽是开朗的幸福笑
容。
上官瑞麟的一只手紧紧搂着叶小北,从照片上很明显得看出来,叶小北的身子都歪了,根本是斜靠在上官瑞麟的身上,可她脸上没有半分的不情愿。
太过凶猛的视觉冲击,这张照片绝对是一柄利剑,瞬间刺穿了宋邵霆的心脏,鲜血淋漓。
再往下翻,还有许多他们一起照的照片,有周末去郊游的,也有学校里参加运动会的,总之无论在干什么,他们两人都是同框的,甚至还有一年的毕业晚会,他们两个是主持人。
那是因为叶小北所在的小学部和许炎哲所在的初中部同属一个学校,两人上学的时候常常有机会碰面,连做广播体操都能遥遥相望的那种。
宋邵霆一拳捶在吧台上,两只酒瓶滚落了下来,一只当场摔得粉碎,还有一只,居然幸运地没有摔碎。
它咕噜噜滚到了宋邵霆的脚边,他用力就是一脚。
玻璃瓶应声而碎,酒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像是人的鲜血一样,蔓延开来,浸透了地板。
明明心被刺得千疮百孔,他还是翻开对话框,查看叶小北和“sunshine”的聊天记录。
他这是在干什么蠢事,根本是在自虐啊。
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宋邵霆目光深谙。
他就是想看看,自己要被伤到什么程度才肯死心,他也想知道,自己对叶小北无条件的纵容究竟能有多大程度。
他们的最后一次聊天,停留在4月15日。
【喂,警告你哦!别撩了我之后就跑了,你要是十分钟内不回我,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炎哲哥哥,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加了个吐舌头的俏皮表情,【我想在高考之后对妈妈坦白我们的感情,你说呢】
【哎,你突然这样说,会让我很措手不及啊】后面是一个羞涩的笑容。
【炎哲哥哥,你在哪儿】
内容需得倒着看,宋邵霆翻了一大串,全都是叶小北一个人的说话内容。
当日的聊天记录,许炎哲那边的只有一条语音消息,没有任何文字。
从叶小北的回复,已经不难猜出许炎哲对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在之后的时间里又兴奋又害羞的。
宋邵霆的表情冰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点开上官瑞麟的语音,是自虐?是嫉妒?是吃醋?是自嘲?
抑或是他那点卑微的爱情最后残存的理智。
点开语音,是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呢喃。
宋邵霆放大了音量。
【爱你】
嘶哑却饱含深情的男声,是上官瑞麟的声音。
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了胸膛,一把捏碎宋邵霆的心脏。
多么深刻的感情,纯粹美好的初恋!
他猛地将手机甩飞出去,“砰”的一下,手机应声落地。
坚硬的蓝宝石屏幕特别耐摔,除了动静比较大之外,手机完好无损。
似还不解气,宋邵霆紧接着丢了几个空瓶过去,玻璃瓶撞在了墙壁上,砸得四分五裂,还将雪白的墙壁染脏了,就像他们的感情,有了污点,再也无法去除。
整个二楼小
吧台,弥漫着一股落寞、压抑的氛围,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只有酒液流动的声音。
忽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了起来。
宋邵霆背脊一凝,慢悠悠地转过脑袋,寻找着声音来源处。
他以为自己还很清醒,可实际上,没有人能在喝了那么多瓶酒液之后还保持真正意义上的清醒的。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行动起来慢了许多,花了一些时间,宋邵霆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地上发出来的,那是叶小北的手机。
这个时候,谁会给她打电话?
宋邵霆明显急迫起来,倏地一下从高脚椅上起身,由于久坐不动,再加上喝了酒,脚下一个趔趄。
他歪歪斜斜地来到了墙根,手机躺在一片玻璃碎渣中,他蹲下去,眼前出现了叠影。
视线被模糊,宋邵霆伸出的手掌被尖锐的玻璃渣刺破,麻木的神经让他的反射弧变长了,直到伤口加深,鲜血流了出来,他才拧起眉心。
尖锐的疼痛让他在片刻间清醒了过来,快而准地捡起了手机。
来电显示是“妈妈”。
他自嘲地一笑,他居然在庆幸这通电话是许妈妈打来的,而不是他的那群情敌们。
事到如今,他还在对她抱有希望,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而叶小北呢,他唯一破例用真心对待的人,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多狠的一刀,刺在他心口上!
电话接通之后,许妈妈焦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小北,你在哪儿呢?为什么我去了小岛还没见到你就被人赶出来了?小北,你还好吗?你快说话,别吓妈妈!”
“许女士。”
宋邵霆开口,低冷的嗓音仿佛来自地狱。
“你是谁?我女儿呢?是不是你,宋邵霆?”许妈妈听出了他的声音,紧张地拔高了音量。
宋邵霆不阴不阳地回:“许女士耳朵不错。”
“你把小北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在你哪儿?”许妈妈情绪激动,“我就说,你根本配不上我女儿!”
配不上她女儿?
她以为她女儿是什么好东西?朝三暮四,和那些下贱的女人有什么分别?
宋邵霆的眸中闪过一道赤红的光芒,“你想见她是不是?我可以成全你……”
……
海上天气多变,上午还晴空万里,黄昏时就开始风雨大作。
天空中一道道银色的闪电从天劈开,把乌云撕得四分五裂。
时不时还伴随怒吼的雷电,像雄狮在怒吼,让人冷不防心惊肉跳。
叶小北从浅眠中被惊醒,看着窗外,那黑压压的云层似要塌下来,吞噬掉一切。
外面传来脚步声,听着像是不止一个人。
房门被一股大力掀开,戾气伴随着酒气扑面而来。
叶小北从床上惊坐起,身体却被链子束缚住。
宋邵霆的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黑眸幽冷木然,脸色冷如寒霜,整个人如魔魅般站在门边看着她。
叶小北的心颤动了下,这个样子的他好恐怖,好像下一秒就会变成恶魔来掐住她的咽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