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舍,莫月一直心绪不宁,坐在床上发呆。
“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怕的!没了他,不是还有孙师长对你一往情深吗?孙师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有钱有权。你就不知足吧!”
莫月是这说服自己刚刚所见只是错觉,人有相似,那个人不一定是白泽。可是,怎么可能有两个人同时相似,又同时是朋友的。她的心越发不安,她从来没有预料到再次相遇会是这般情景,她的脑袋混乱极了。
李真逼她面对现实:“你以前有问过他的职业吗?有没有老婆孩子?家住哪里?”
莫月一直摇头。
“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就把你肚子搞大了还跑了,你还觉得他是你想象中的好男人吗?说不准,他连名字都是假的!”
莫月心虚地说道:“他说他有个妹妹叫白映秋,还有一个爹,他娘在他十八岁那年得重病去世了。”
“这些都是他跟你讲的吧?实话跟你讲吧,他抱着的那个女人是警察,追了我好几年了。家庭背景十分强大,非富即贵!我都查不出来她到底是谁。你再看看你,以前,你还有一张绝美的脸蛋,现在呢?你有什么?还大着个肚子,你不会真的觉得你性格迷人到,可以让别人因为你的性格爱上你吧?”她拿来一张镜子,照着她被划伤的左脸:“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哪个男人看的上你?人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趁现在孙师长对你情深意重,跟他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莫月才反应过来自己长这幅模样。“我只是,脸上多了几条疤?我还是我呀!为什么现在的我就不配拥有以前拥有的东西呢?”
“你有钱吗?你有好的家世背景替你撑腰吗?是,也许你的父亲,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那又怎样,你敢保证他没有家室且一定会认你吗?他最多给你一笔钱打发你走!你一个山野村姑,就过好山野村姑该过的生活,孙师长看的上你,你已经够幸运了,”
莫月拼命告诉自己,李真说的不是真的,不是那样的。母亲从小给自己的教育是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可以平等地选择自己的爱人和被爱。可是,李真的话已经深深地烙在她心上,灼伤了她。
接连两日暴雨,她想起了和白先生的约定,打着把红色油纸伞孤身去了茶楼。
夜晚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滴洒满大地弹起一颗颗巨大的水珠。白先生背手望着茶楼外,等待客人的到来。
“爹,雨这么大,客人应该不会来了。”
白映秋命小厮去冲了壶铁观音,等茶汤呈黄绿色时,将茶水倒入茶杯中。
“爹来口铁观音吧。”
白先生刚接过茶杯,莫月就进来了。白先生顺手把自己手中的茶递给莫月:“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莫月接过茶还没喝就注意到眼前这位美人,白映秋亭亭玉立地站在她面前,气质如荷,圣洁美丽。
“你好美!”莫月语气中透着羡慕,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长相羡慕他人。
“皮相而已,不足挂齿。”
皮相而已,不足挂齿,白映秋的话无意刺疼了莫月,这本是她从小到大的对白,没想到有一天她竟如此羡慕能说出此话的人。
“爹,这就是你的客人吗?”
白先生做了个介绍:“这是我的女儿白······”
莫月冒雨而来,路上受了寒,忍不住咳了两声。
白映秋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身怀六甲,半夜冒雨外出只为见一个男人。初次见面,白映秋对莫月谈不上喜欢:“姑娘,你怀孕了?孕妇不适合大雨天外出哦。”
“我答应了大哥,就一定会来。”
大哥?白映秋忍不住打量这个姑娘,年纪约莫二九年华,怎么好意思叫我爹大哥。
“姑娘,你可知,我爹年龄几何?你竟然叫他大哥?”
莫月看看白映秋,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子一定比自己大,就算这位大哥十八娶妻生子,也该年近不惑了。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我真笨!原来不是大哥,穿长袍,风雅非凡的也可以是大叔。”她陷入了思考,无意道:“原来,表面上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正如这位大哥,他看上去不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可他就是有。
白先生听出女儿话中有话,有意支开白映秋上台。
白映秋走到台上,抱起琵琶,开始表演《阳春白雪》。白映秋的手指引领《阳春白雪》的音符清新流畅地在茶楼里旋转跳跃,茶楼外明明大雨滂沱,琴声却将白先生带到生机盎然的初春景象。
他望了望莫月,想听听她的见解。
可是莫月自进门开始,一直心事重重,更是心不在焉地大翻了手中的茶杯。
白先生和蔼地问:“怎么了?有心事?”
莫月一直摇头,眼睛里全是委屈和困苦,半句话也难以开口。
“你半夜出来孩子的父亲不担心?”
“担心?他估计早就不想见到我了。大哥,不对不对,大叔,哎~”莫月对着这张和白泽相似的脸,很难叫出大叔一词。
“称谓而已,不必介怀,就叫大哥吧。”
白映秋往白先生方向撇了一眼。
“大哥,你看看我。我现在很丑很不堪吗?外貌真的那么重要吗?我娘说,外表的美丽不算什么,心怀善良才是正真的美。我娘说,人人生而平等,平等地经历生老病死,人生的起承转合,自由地爱人和被爱。为什么以前的我值得被爱,现在就不行?难道没有姣好的脸蛋,显赫的家室,就只能被人指指点点吗?我不明白,我还是我,只是没了好看的样子,我还是我呀!我不明白,是我娘教错了,还是我错了?”
莫月紧缩着眉头看着白先生,等着从白先生那里得到标准答案。
“你没错,你娘也没教错;但是,这只代表你娘这种人的想法。人都是不同的,而权势和金钱才是现在的主流。”
莫月有些茫然,明明权势和金钱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为什么母亲从小到大的教育中心是品格?
李真打着伞匆匆跑进茶楼:“说你两句,你就跑了?你也太脆弱了吧。都说了你是孕妇,孕妇,不能淋雨!”她拉着莫月要离开:“你丈夫不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管它了吗?”
李真余光瞥到白先生,怔了一怔,有些慌张匆匆拉走莫月。
白先生走到门口目送莫月的背影离去。
白映秋看了眼白先生,一分心,琴弦断了。她放下琵琶,走到白先生身旁,意味深长道:“爹,弦断了可以续,如果续的不是好弦这把琴就用不得了。”
白先生听出白映秋的意思,简单回了一句:“你想太多了。”
一路上李真絮絮叨叨了半天。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就和他喝茶?那个人是洪门帮会的老大,白先生,杀人不眨眼!你可长点心吧。不要见到个长得顺眼的陌生人就和人家聊东聊西的。”
“你认识他?”
“不认识。”
“你见过他杀人?”
“我怎么可能见过他杀人,都是江湖上听说的。”
“你即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杀人,你就不该说他杀人不眨眼。”
李真好心冒雨接她回家,被她几句话,惹得一肚子闲气,愤愤不平道:“随便你吧,哪天你被他杀了刮了别来找我!”经过警局门口的路段时她故意加快脚步,走林荫小道避开警局大门。
尽管如此,两个女人在暴雨中前行,十分扎眼。
孙蛮接到法医的电话,让她去局里看那群白色粉末的检验报告。她开着车从林荫小道旁疾驰而过,刚好看到莫月的右脸,她总觉得十分熟悉又想不起来。
车子停到警局门口,淋着雨冲到屋檐下。
一名警察拿着毛巾迎上来:“今天,孙师长又找人来催破案的事。”
孙师长这个词一下刺激到孙蛮的海马体,那个女人是李真的同党,她可能知道李真的下落。
孙蛮想都没想,直接冲上车,飞车赶过去。
白泽看见她走的如此着急,以为她查到了黑衣人的消息,跳上停在警局门口的摩托车。
林荫道太窄,树木又多,车开不进去。孙蛮只有把车停在林荫道路口,沿着留在稀泥上的脚印寻了去。刚一下车,全身就被淋湿,雨水哒哒打在脸上作响。她抹了好几次眼睛,防止雨水挡住自己的视线。白泽的摩托车踏着稀泥而来,她上了他的车,很快就看见李真和莫月共同顶着把伞走在前面。
“前面,站住!”
李真一回头,看见飞驰而来的摩托车,一把推开莫月,二人被分隔在两方。
孙蛮指着李真大喊:“她就是李真!抓住她!”
李真往树林深处逃走,白泽停下车,手里举着枪向李真方向走去,孙蛮紧随其后。
白泽警告道:“站住!否则我开枪了!”他朝前方警示地开了几枪。
李真东躲西窜,嘴里喊着:“阿月!救我!阿月!”
莫月从另一条小道包抄过去,她一边跑,一边喊:“白泽,我是莫月!你不要开枪!不要杀真姐!”
白泽一听到莫月的声音,就跟疯了一样对着天一直喊:“阿月!是你吗?你在哪儿?”
孙蛮给了他一巴掌:“你清醒一点,这里没有你老婆!上次你就中了迷要!这次不要再上当。”
莫月突然站到白泽的面前,她全身衣裙被雨水浸透了黏在身上,腹部高高隆起异常显眼。她望着他,止不住地流眼泪,雨特别大,泪水混着雨水从她的脸颊上冲刷下来,根本看不清她在哭。
“白泽,你还喜欢我吗?”
孙蛮大喊:“不要上当!她是李真的同伙!你看清楚!”
在白泽眼中她就是莫月,他不敢正视眼前这个女人,他害怕自己再多看两眼就会冲过去抱住她。
莫月看着白泽,眼里净是伤心,她突然向白泽飞奔而去,白泽也微微张开了双手。
孙蛮以为莫月要进行攻击,瞬时间她单手揽住白泽的腰,一手举起他手中的枪朝莫月开枪。
莫月右肩中枪了,她怔在原地,她不敢相信她最爱的人竟然要杀她。
“乍弹!”一块包着石头的布被扔在地上。
孙蛮抱着白泽蹲在地上躲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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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拉着莫月一路狂奔,殷红的鲜血从她的肩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李真脚下踩到树枝,一打滑滚下斜坡,莫月站在山坡边喊:“真姐,真姐,你在哪?”
孙蛮眯开眼缝看到石头,才知道被骗了。
莫月拖着笨重的身体继续往前逃,她要去找孙天起帮忙。她走了好久终于走完林荫道,上了大公路。她硬撑着,逼自己往前走,一直走,直到脚下没了气力,她绝望地倒在地上,血流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