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旺爸走到院子外面的大路上与丽莲妈撞个对面,他尴尬中装出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主动招呼:“丽莲妈,哪去呀?”丽莲妈白他一眼:“是不是我忘了来给你吴大书记请假?”说罢愤愤地擦肩而过。春旺爸心里骂道:“老子还没倒台,你这条骚母狗就威风起来啦?”
春旺爸害怕再碰见熟人难堪,于是去屋后小路上边走边想:“唉,人倒霉大白天走路都撞鬼。过去在面前摇头摆尾的一条狗,而今也咬起主人来了。”他长长地叹口气,抬头看见前面路上走来一个瘸子,心里不禁一震:“真他妈冤家路窄啊!”
这个瘸子,正是春旺爸在“造反”时期,指使人打断一条腿成终生残废的大队前任支书张书记。春旺爸低下头急着想躲避,张书记叫道:“吴四儿。”春旺爸强打起精神皮笑肉不笑的吱唔:“哦,老书记……”“喏,这是公社党委让我带给你的通知。”
春旺爸捧着盖有红头大印的通知伫立在路上,一下从头顶冰凉到了脚心。
晚上,春旺睡梦里大叫着“丽莲,等等我……”翻身跳下床追出院子去了。春旺爸惊醒自言自语:“狗日的报应!”春旺妈迷迷糊糊地埋怨:“你也发神经啦?……整夜胡话连天的。”春旺爸没吭声,从床上坐起摸着裹支旱烟边抽边想:“是啊,别人倒是真想*得我发神经……没门儿!我哪种战火没见识过,哪种眼花缭乱的事没经过。凡事得往宽处去想,好死也不如赖活嘛!”他拄灭烟躺下合上眼睛。
春旺追着他的“丽莲”一口气跑到附近小公路上,收住脚步嘟哝几句又一阵哈哈大笑后,沉默着伤伤心心落泪。忽然听到侧面沙凼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微弱呻吟声,春旺脑子里猛一震,喜出望外地叫着:“丽莲,丽莲……”朝沙凼冲去。
沙凼里一个年轻女子刚‘不光彩’的小产了,正处于半昏迷状态。春旺跳下沙凼,借着拂晓的光亮看着她嘟哝:“丽莲,我们的娃儿怎么怀了三年啊?”随即抱起血淋淋的女子,倚坐在沙凼边的土埂上,蹲下身背起他的“丽莲”跑回家,悄悄摸进自己的房间,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理被单盖好说:“丽莲,你好好睡觉,我给你做饭去。”
春旺在厨房里忙乎着洗锅、升火、打蛋、下面。春旺妈醒来,听见响动和春旺叽哩咕噜的歌声,推醒春旺爸:“他爸,你快听,春旺象是在做饭……难道他的病真的全好了?”春旺爸抬起头侧耳听了听:“唉,鬼才知道他又在折腾个啥?”“我得去看看。”
天色已经大亮。春旺双手捧着一大碗鸡蛋面从厨房出来,春旺妈见他一身血淋淋的,吓得“啊”地一声惊叫。春旺呆立在院坝中傻笑,春旺爸跑出来看到这般情景叹息:“报应啊……老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呀?!”春旺傻笑着说:“爸、妈,你们快去看呀,丽莲睡在我的床上,她还穿着一条花裙子哩。”说罢叫着“丽莲”跑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