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丽莲方芳去赶九龙场回家,走到石墙埂天色已晚。方芳说:“丽莲,眼看暑假就过了,怎么没一点升高中的消息?”“急有啥用。再说你升不升高中,照样到铁路上顶你爸的班。唉,只有我才可怜,要是升不上高中,就只能一辈子背太阳过山。”“嗨,看来这人啦,真是越饱的越叫唤。谁不知道你江丽莲现在有春旺爸这棵大树遮风挡雨?你还在我面前吼什么嘛。”“方芳,你别去听人家嚼舌头。”“什么呀,知道你早吃下定心丸了,吴书记的未婚儿媳妇还有推荐不上的?”
江丽莲的脸唰地红了,她立刻掩饰说:“鬼东西,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心里没鬼,脸红什么?”“精神焕发。”“哈哈哈。我不是《红灯记》中的鸠山,你也不是李玉和……嗯,我看这是让爱火烧的吧!”“天啦,鬼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丽莲回家放下扁背儿坐在阶沿上,回想着一路上方芳半真半戏的话,心里有些春风荡漾的哼唱起来:姑娘十八正年华,谁不夸她象朵儿花。哪知窜出一个小王八,买通媒婆来*嫁。唉嗨哟,唉嗨哟,姑娘嫁去能当他的妈。唉嗨唉嗨哟,人说姑娘大了得出嫁,宁可去陪一尊泥菩萨,也不愿侍侯一个小王八。唉嗨哟,唉嗨哟,倒不如嫁给一个大傻瓜。
江丽莲哼唱着想到什么,一个人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晚饭后,吴春旺坐在堂屋里无精打采的看小说,见江丽莲走进来喜上眉梢:“你……你来啦。”江丽莲温情地说:“你爸妈他们呢?”“下午为外婆祝寿去了。”江丽莲拿起桌上的小说随便翻翻说:“春旺,从你爸口里听到点升高中的消息吗?”“只是听他说这次推荐完全以大队公社的意见来决定,但现在还没具体定人。”江丽莲一听,脑海里象嗡地一声叫,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春旺说:“丽莲,你别担心嘛,我给爸说过好多次了,难道他还不知道我俩……妈和爸商量了,过几天就把我俩的事名正言顺的定下来,你还有啥不放心的?”江丽莲露出腼腆的神色,推一巴掌春旺说:“你想得倒美。”春旺趁势抓住她的手,她轻轻挣扎着低下头。春旺进一步把她的手拽到自己胸脯上贴着激动地说:“丽莲,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来,你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我脑海里飘来晃去,让我常常彻夜难眠。有时竟然睡一会儿又爬起来坐在床上看你的照片,悄声叫你的名字。”
吴春旺痴情地叙说,江丽莲内心多少也有些被打动,加上少男少女们身处此境中的激情,她含情地望一眼吴春旺,立刻又低头暗暗镇定一下有些冲动的情绪,摆出无动于衷的样子说:“春旺,你是在给我背诵这本小说里写的话吧?”吴春旺急得涨红脸,用力抓紧江丽莲的手说:“丽莲,若有半句假话,我遭雷打死、天火烧死!”
男人最怕女人的眼泪,女人最怕男人的誓言。不少钢铁男儿常被女人的几滴眼泪泡软,不少精明透顶的女人也常被男人的几句信誓旦旦俘虏。江丽莲这个在同龄人中要算善动心计的女人,可被吴春旺傻呆呆的几句誓言攻击,心灵深处构筑的那一道最后的最坚固的城墙,仿佛在顷刻之间便都土崩瓦解了。
春旺停下话头痴情地望着江丽莲,江丽莲看着他直充血的眼睛,笑声戛然收住。顿时感觉躯体阵阵燥热,好象有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将她推向春旺早已张开的怀抱。春旺的言行晃忽,脸紧绷得鲜红。可是,江丽莲仍然还有几根神经清醒着,她脑海里一次次掠过:“我只是不讨厌春旺……之所以这样,是想利用他父亲手中的权力和关系推荐去上高中。我太渴望读书了……不、不能!若跨过这道楚河汉界,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啊!”江丽莲又一次缩缩手,但这力量是多么的软弱无力,而男人在这种时候的力气太大了。春旺两只手象两把巨大的铁钳子,紧紧地把她钳住并喷着烈火熔为一体。此时,江丽莲觉得自己象一片飘浮的云,在一股无形的强大引力作用下不能自已……不知谁什么时候吹灭了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