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两个多月迅速过去,二月头上,迎来了新春。
留在这边的锦衣卫们和厉婷婷,也迎来了华胤的使者,井遥。
姜啸之是在上班时间接到的井遥电话,他匆匆请假去了宾馆,路上给萧铮去了电话,说井遥过来了,看来情况有了变化。
全体人员,为此守在客厅里,等待着姜啸之送来进一步消息。
六点左右,姜啸之回来了,他开门走上玄关,客厅里的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目光落在姜啸之的脸上,他们集体松了一口气。
他是微笑着的。
“怎么样?”萧铮几乎不顾礼貌的问。
“发生了事情。三天之前,出现了兵变。”姜啸之说,“晋王世子率领人马联合部分反叛的禁军,突袭宫城。”
“然后呢?”
“事前赵王等人有了准备,兵变没有成功,事关者都被拿下了。”姜啸之看看他们,把钥匙放在电视柜旁的玻璃碗里,“陛下已经痊愈,晋王世子弑君未遂,已然身死。”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众人都忍不住低声叫起来
厉婷婷激动得手指都发颤,她盯着姜啸之,一字一顿问:“总之,就是说,没有事?”
姜啸之点点头:“谁也没有事。”
这下,再没有担心了
每个人的肩头,都卸下了重担,之前他们背负了它两个月,已经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给摧垮了。
眼下得知情势好转,并且比他们事先预料的还要好,一个个不禁喜形于色
厉婷婷激动不已,她用手指拭了拭眼角涌出的泪水,快步往厨房去:“行了,我去做饭,今天总算可以敞开吃了。”
裴峻马上奔过去:“皇后,臣来帮忙。”
萧铮也全然松懈下来,他走过来:“侯爷,这么说,井统领也参与了平叛的全过程?”
姜啸之点点头:“那晚他斩杀了不少叛乱的鹄邪降丁,晋王世子本来已经率部攻入禁宫了,但他未曾料到,陛下已经痊愈,所以弑君之举未能得逞。”
“那他带去华胤的那个刺客呢?”萧铮问。
“说到这儿,才是要让咱们大吃一惊呢”姜啸之不由压低声音,他看了一眼萧铮,“你知那刺客是谁?”
“是谁?”
“是你师父慕泗。”
萧铮这下,吃惊不小
“怎么会是他呢?”
萧铮本来是跟随姜啸之学了基础的武学功底,后来有一年,姜啸之回素州去见掌门慕沛,也把十几岁的萧铮带去了,慕沛挺喜欢这个少年人,但他自己不愿再收弟子,一来年事已高,二来,要全力培养慕凤臣,于是就让师弟教了萧铮大半年。
萧铮那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卒,不算什么朝廷官员,又因为出身巨贾,萧家,同样和富极天下的慕家,有着不可言说的密切来往,所以,与姜啸之这个门外徒弟不同,萧铮是正宗的慕家子弟。
他的师父,就是人称千佛手的大和尚慕泗。
慕泗收了萧铮这个徒弟之后,很是喜欢他的聪颖机敏,也曾下心血培养他,然而几年之后世事变迁,师徒的关系就不像一开始那么和睦了:萧铮一心想进官场,走仕途之路。
慕泗怎么都弄不懂,徒弟家里有钱有势力,为什么非要去给朝廷搏命?他希望萧铮留在他身边,往后可以在慕家发挥作用——甚至说得更深一点,他希望萧铮能够取代慕凤臣,成为下一任掌门人选。
只可惜,萧铮对此毫无兴趣,他不想做什么掌门,他就是想要高官厚禄。
为此,师徒二人闹得有点不愉快,但萧铮人很聪明,不会主动去得罪自己的师父,而且每年都会回素州,向慕泗送厚礼,或者帮慕泗做点不损伤自己又有利师父的事情,比如打听些要紧的江湖情报、杀个与他无关的人什么的。所以表面上看,只是关系淡了一些,不如从前了。
他却没料到,这次行刺宗恪的,竟然是自己的师父。
“下官最近没怎么回慕家了,没料到里头出来这么多事儿……”他喃喃道。
“不过好在,慕泗没向陛下动手。”姜啸之说,“这一次闹得很大,梁王那些人也一并收拾了,连太后那边,陛下也亲自去过了。”
“是么?”萧铮吃惊道,“太后那边……如何?”
姜啸之没说话,却两手一掰,做了个决裂的手势。
“早晚得如此。”萧铮点头,“这样也好,太后一党这次能被彻底收拾干净。”
那晚,厉婷婷做了一桌子好菜,食材其实是早就准备下,预备着过年的,但是今天实在太高兴了,她忍不住就做多了。
不过甚至没人察觉到,每个人都太高兴了,今天消息的到来,简直比过年还让人高兴,那些原本预备着的最悲惨的结局,现在就在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笑谈中烟消云散了,就连厉婷婷,在姜啸之说起宗恪是怎么暗中收网时,都没有表现出以往常有的嗤之以鼻。
她甚至还拿出了本来等过年再喝的一瓶茅台。
茅台不是厉婷婷买的,是厉鼎彦最要好的战友送给他的。
战友送给厉鼎彦两瓶茅台,厉鼎彦这么些年一直没舍得打开,但是前几天他把女儿叫去,说,让她拿一瓶去。
厉婷婷很吃惊,父亲的态度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厉鼎彦说,现在这些锦衣卫们都在担心,压力这么大,情绪太差了,得给他们鼓鼓劲。过年了,不能没有好酒,就把这瓶酒拿去喝。
锦衣卫们都知道茅台是这边的名酒,一见酒瓶,都很吃惊,再听说是厉鼎彦送来的,他们更说不出话来
“别呆着,今天这日子不打开,什么时候打开?”厉婷婷指挥萧铮,“动手,一人一杯。”
萧铮醒悟过来,赶紧起身打开瓶子。
酒味窜进他的鼻子。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厉婷婷看着他,笑起来:“萧佥事,感觉如何啊?”
萧铮睁开眼睛,笑起来:“是不输给蓬莱春的好酒。”
第一杯酒,是倒给厉婷婷的,他们知道规矩,然后从姜啸之开始,一人倒了一杯。
然后所有人望着姜啸之,等他说出祝酒词。
姜啸之盯着杯子,他一字一顿道:“愿我大延,天子龙体安泰,百官尽忠职守,江山永固,社稷长存。”
大家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去看厉婷婷
然而她一声都没有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所有的人,跟着她饮尽了那杯酒。
席间热闹非凡,姜啸之虽然把井遥告诉他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可还是禁不住下属们的再三打听。然而他在酒桌上却说到了一件事。
“皇后可知,晋王世子是谁杀的?”
厉婷婷本来吃着菜,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一时搞不清状况。
“晋王世子是被阮尚仪所杀。”
厉婷婷叫起来:“什么?是阿沅杀的?”
姜啸之笑起来:“用的就是皇后给她的那把美工刀。”
其余人,听见美工刀三个字,纷纷乐了。
“我哪里给过她美工刀了?”厉婷婷郁闷道,“是她偷的好不好?”
“而且,陛下能够痊愈,也是因为阮尚仪。”姜啸之说,“不过具体情况,井遥就没说了。是以臣也不清楚。”
厉婷婷咬着一块鱼,含混不清道:“好,这下子,阿沅成了大延第一功臣了。本人作为功臣的表姐,深感荣幸。”
一桌子人都笑起来。
接下来马上就到过年了,因为小时工回乡,家里的清洁只有他们自己来做,厉婷婷指挥那几个拆下窗帘床罩和沙发罩清洗,又把家里做了全面的扫除,以及买各种年货,毕竟,他们得准备七个人好几天的饮食。
除此之外还有厉鼎彦家,也是一样的清扫和购置年货。
这一通忙,竟然持续到除夕也没能消停,然后又得准备年夜饭。
之前萧铮说别忙什么年夜饭了,咱们出去吃馆子多好,厉婷婷觉得这提议不错,结果拿起电话一问,几乎所有的不错的餐馆,包间全部在元月份预订完了。
“行了,别指望人家了,自己做吧。”厉婷婷悻悻道,“老天爷不肯让咱们省这个力。”
除夕那晚,厉婷婷做了一桌子菜,和那天匆匆上阵不同,这次她做好了充分准备,从中午就开始在厨房忙。好在有丁威他们帮忙,她不至于太累。
“明年咱们早点定馆子。”厉婷婷随口道,“天天吃我做的饭,你们怕是早就厌了。”
裴峻马上说:“没有皇后做的菜,什么时候都很好吃”
厉婷婷叹了口气:“我就听不得鼓励。你们越是这么说,我做菜就越有瘾,总想着能不能做得更好一点……我也不是当厨师的命呀。”
那几个都笑起来。
丁威问:“皇后看春晚么?”
“不看。”厉婷婷利索地说,“看那玩意儿还怎么吃饭啊?”
游迅大叹了口气:“太好了,我就说嘛,皇后还是咱那边的人。”
厉婷婷嗤嗤笑出声。
除夕那晚,直到九点了,菜才刚刚上齐。大家围着一桌子菜,吃酒聊天,剩下的半瓶茅台就这么喝光了。
几个好酒人士一致认为,茅台酒已经超过了蓬莱春、龙髓醪的等级,然而比起顶尖的琥珀香,还是要逊色那么一筹。
包括厉婷婷在内,都赞同这个意见。
酒过三巡,小区里开始燃放烟火,厉婷婷抬头看墙上挂钟,已经过了十一点半,各处的鞭炮都响起来了。
“出来看烟花啊”丁威走到门厅,转头冲着里面喊,“开始了”
所有人都放下筷子,走出来。小区靠近市府广场,那边今晚有大型的焰火盛会,各色烟花纷纷登场,绮丽姽幻,映亮了暗红色的苍穹,漂亮非凡。
夜色愈发深厚,年夜的氛围越来越浓。
姜啸之扬着脸,静静望着飞窜的红色火焰,幼年的记忆也随之悄悄上浮:那些逃亡的岁月,生死的挣扎,爱恨情仇,泪眼中的故国已不能见…… Www¸ ttКan¸ ¢○
一时间他感慨万千。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手上被人塞进一样东西
姜啸之一惊
东西是一个细长的扁扁的礼盒。他一回头,站在他身后的是厉婷婷。
四下里,鞭炮突然大作
零点到了。
……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姜啸之听不见厉婷婷的说话声,但从她的嘴型判断,她在说:“生日快乐。”
满天绚烂烟花映在她那双黑色的晶亮眸子里,厉婷婷望着他,她的眼睛闪烁着不明涵义的光芒。
姜啸之悄悄藏起那盒子。
烟花散去,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拿出礼物盒,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块西铁城的手表。
姜啸之默默笑起来,他把手表戴在手上,宽度正合适。
一盏孤灯下,盯着那块手表,大延的武功侯,笑得颇有些酸楚。
后来姜啸之就换上了那块西铁城。时间长了,游迅他们偶然发觉他换了新手表,都好奇问:“大人,买了新手表啊?西铁城的?”
姜啸之一怔,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嗯,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