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山庄,是一片占地广阔的私人庄园,按照白清的说法,山前山后加起来的总面积,几乎占了青州首府重苏五分之一的土地。
当然在白清眼里,别说重苏,包括整个青州,都是白家的。
而在欧阳珏的眼中,这里,就是一个超大型的仿古式度假村。
有山有水,亭台楼阁,有些建筑一看就是住着人的院落,而有些则是高楼耸立,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欧阳珏跟着白清一个劲儿往里走,这儿的人都是古装打扮,男的女的全都蓄发,只有他,顶着一个刺头脑袋,格外显眼。
这让欧阳珏相形见绌他不光功夫不如人,连头发也不如人。
好在,没人拿正眼看他,倒不如说,是没人敢正眼看他,其中有少数几个和白清打招呼,内容无外乎“掌门是不是要回来了”,但是没人问起欧阳珏,他们只是飞快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沾一下,立即滑开。
后来欧阳珏才明白,他的身份,需要白夜亲自公布于众,只要白夜一天不亲口承认他,欧阳珏就一天算不得白家的人。
然而欧阳珏确实是白夜的儿子,又和那个死了多年的欧阳旭有洗不脱的干系,欧阳旭虽然身死,却早就是白氏山庄板上钉钉的罪人,欧阳珏这个“罪人之后”,身份不可谓不尴尬。
所以此刻的他,处于一种微妙的“薛定谔的猫”的状态。
被强行“薛定谔”的欧阳珏一直跟着白清,走到山庄的最深处。
“我和掌门住在一起吗?”他问。
白清摇头,“我按照掌门吩咐,已经为您收拾出一个清净的院落。”
院落不大,竹篱笆的院墙,里面种了很多菊花,金红紫黄,个个大如盆盏,倒是十分灿烂。
进来屋里,白清把卧室指给他,又叫过来一个女孩子,和欧阳珏说,这个女孩子是他的女佣。
“暂时就由翠三照料您的日常起居。”
女孩子看上去不超过十五岁,脸尖尖的,不漂亮,但是很灵活,话也不多的样子。
欧阳珏有些不习惯,让一个初中女生来伺候他,想起来就觉得别扭。但是翠三却非常勤快,替他拿过行李包和湿了的衣服,又为欧阳珏端上一盏热茶。
白清吩咐翠三去准备晚膳,又问欧阳珏想吃什么。
欧阳珏只觉疲惫,什么胃口也没有。为了不拂白清的好意,只说,做点清淡的就行。
翠三伶俐地屈了一下膝盖,转身快步出去了。
橙五,翠三……白家这些佣人,名字都好奇怪。
欧阳珏问白清:“为什么他们的名字有颜色?”
“因为他们是下人。”白清说,“白氏山庄主要是白家的人,还有一小部分外姓您的外公就是外姓。剩下的都是仆佣,仆佣的名字是颜色和数字的组合。”
欧阳珏觉得这个风俗挺好玩,他不由笑道:“为什么家主姓白,仆人们却用颜色充当姓氏?”
结果,白清说出了一句他万万没想到的话。
“因为白色是一种包含光谱中所有颜色光的颜色。”
欧阳珏无言。
……是了,这是初中物理,他早就学过。
他往床上一躺,床铺硬邦邦的,硌得欧阳珏背疼,他呻吟了一声,又爬起来,艰难道:“白清……有没有软一点的床?”
白清沉思片刻,说:“请稍等。”
不多时,两个小伙子抬着一个单人席梦思进来!
欧阳珏再次目瞪口呆!
小伙子们把席梦思放在那张木板床上,又向欧阳珏和白清行了个礼,一声不响退了出去。
“您看这样可以吗?”
欧阳珏都被白清给弄得无力了,他挥了挥手:“辛苦你了,伟大的ai,啥都能给我变出来。”
白清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并没有往心里去,他那张苍白有些瘦弱的脸上,依然什么表情都没有。
“那我去看看您的晚膳准备得如何。”
他出去了,欧阳珏噗通倒在席梦思上,摊开手脚。
四周围安静下来,极远的地方,听得见一点点人的说话声,但是很快也消散于空气中。
斜阳透过乌黑的木头窗棂照射进来,欧阳珏在席梦思上翻了个身。
现在,他静下来了,被逼着跳楼又游泳的反射弧,终于艰难地跑完了全程马拉松。
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萧桐那张满是眼泪的脸,出现在欧阳珏的眼前。
男孩子趴在床上,把自己狠狠压在枕头里。
真奇怪,别人悲伤都会哭,会涕泪交流地发泄自己的痛苦,但是他哭不出来。他的痛苦全都聚集在胸口那个地方,它们变成一把刀,变着法儿地剜着他的胸口。
欧阳珏怀疑,他的胸口被剜出了一个黑洞。
假以时日,这把刀钻出这个黑洞,往外挥舞的时候,恐怕会有人因此受伤。
那么,我大概真的精神上有点问题吧,欧阳珏像是考虑别人的事情那样,漠然地想着。
晚餐按照他的吩咐,非常清淡,一份绿茶虾仁,一碟芦蒿芽,一盘葱油豆腐皮,还有一碗腌笃鲜。
虾仁清脆鲜甜,芦蒿芽爽口,葱油豆腐皮香味扑鼻,腌笃鲜浓鲜诱人。
……至少比他在晚自习前叫的苍蝇馆子外卖强。
食欲被极大满足的同时,欧阳珏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并没有准备好接受眼前的这一切,但是他也不再抗拒,不再发疯般地往外推这一切了。
食物救赎一切,诚哉斯言。
吃完了饭,趁着天还没黑透,欧阳珏从行李包里找出自己带的那些零碎,他从那本书里拿出梅西的那张海报,又找翠三弄了点胶,把它贴在了自己卧室的墙上。
梅西的脸上,并没有人们预想中来自明星球员那种志得意满,那是个赛场的抓拍,梅西穿着那件十号球衣,他微微张着嘴,抬着头,竖起食指做了个手势,眼神里,却带着点梅西独有的脆弱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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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珏久久凝视着这张海报,他还看得见,海报的底下,有一行用黑色签字笔写的字:高考加油!!
那是萧桐写下来的,海报也是他给欧阳珏买的,他知道欧阳珏喜欢梅西。
以前每次看见这张海报,看见底下这行字时,欧阳珏总会鼓起用不完的劲头。
然而此刻,他心中却只有一片无措。
他茫然地注视着海报中茫然的梅西。
也许,他的目标该改一改了。高考已经不再是他人生的追求。
他现在应该追求的,是在这个鬼地方存活下来。
欧阳珏爬上爬下地做着这些时,白清就背着手,站在卧室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蓝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也许是超出人类智慧的光芒。
他几乎不多嘴,欧阳珏有吩咐,他才回答,或者立即着手去办。
无论欧阳珏做什么诡异的事情,白清都不会出声评价。
欧阳珏回头看了看他:“你不回去吃饭吗?”
“我就在这里吃。”白清说。
欧阳珏吃了一惊:“为什么?”
“掌门吩咐,这两天我会日夜守在您身边,直到他回来。”白清说。
欧阳珏看着他毫无波动的黑眼睛,他忽然明白了。
其实,他还是有危险的,这个地方对他仍旧有杀意,无论是不杀普通人的规矩,还是白夜亲生子的身份,都无法替他击退这杀意,甚至它们可能会引得杀意更加汹涌。
欧阳珏想了想:“你该早点说,刚才咱们一块儿吃就好了,反正那么多菜,我一个人也没吃完。”
“不用。我有吃的。”白清说,“翠三已经去烧水了,马上就好。”
欧阳珏愣了愣:“烧水?难道不是去膳房端菜端饭?”
白清没回答他。
片刻之后,翠三小丫头拎着一个铁皮的壶回来,放在白清面前。
欧阳珏看得见,壶口噗噗往外冒着热气,大概是刚烧好的开水。
白清拎起来,走到堂屋桌前。只见桌上早就摆了一个青黑色的大海碗,他端起铁皮壶,将开水倒入碗里。
顷刻间,浓郁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
那味道欧阳珏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一闻见就条件反射地想吐。
那是方便面的味道。
欧阳珏哭笑不得,他冲过来一看,果然,海碗里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泡面,就连红艳艳的作料都洒好了。
“你为什么要吃泡面啊?!”欧阳珏叫道,“明明有虾仁!有芦蒿!那么多好菜,你吃什么方便面啊!”
白清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些菜不好吃。”
欧阳珏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白清看他这样,又解释:“掌门不喜欢方便面。”
那意思,等白夜回来,白清就吃不成方便面了。
“我也不喜欢方便面。”欧阳珏冷冷道,“熏得我直恶心,你能出去吃吗?”
白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但迅速敛住,他也不怕烫,用手端着那个大海碗,走出门去。
白清并没走远,他就走到院子门口,站在那儿,端着碗。
等到面泡得差不多好了,翠三给他拿了筷子,他就站在篱笆墙那儿,无声的嘬面条。
吃完了方便面,白清闻了闻自己的身上,他又叫翠三去自己的住处,给他拿了一套新衣服换上,然后拿湿毛巾擦了擦头发,又重新梳好。
这才回到欧阳珏的面前。
欧阳珏坐在席梦思上,沉着脸,像是还在生气。
白清看着他,第一次有了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大概对他而言,想象不出竟然有人讨厌这么好吃的方便面。
他想了半天,这才斟酌地说:“我就带回来这一包。”
“我吃过很多方便面。”欧阳珏突然说,“我小时候,家里太穷,我和我妈,上顿方便面下顿方便面,到最后,活活把我吃出营养不良来。那个时候我才两岁。”
白清默默看着他。
“……所以我特别恶心那股味。”欧阳珏低下头,揉了揉眼睛,“连带方便面的兄弟火腿肠我也受不了,看见了就讨厌。有次班上同学请我吃校门口的路边摊,他点了一堆烤火腿肠,我一看,二话不说就走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白清,眼神凄楚:“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找回来呢?为什么一开始没找到我们?等我自己熬到这么大,白夜再把我领回到这里来,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白清想了想,这才道:“您在那边世界的踪迹,已经被发现了。既然白家找得到您,别人,也能找到您。您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如果掌门不尽快把您带回来,如果您被其他人找到,后果更可怕。”
白清的这番话,把欧阳珏给说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眼下的处境并非最糟糕。
“为什么?谁会对我下手?”
“白家,有很多敌人。”白清言简意赅,“您是掌门的亲生儿子……”
“谁他妈愿意当他的儿子!”
欧阳珏愤怒至极,他抓起几上一个燃香兽头,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屋里安静下来,欧阳珏哽咽着,垂头坐在席梦思上。
“凡事,往好的方面想。”白清终于说,“您的身份,很多人梦寐以求……”
“求求你别给我灌鸡汤了!!”
白清沉默片刻,转身出去。
欧阳珏倒在席梦思上,他红着眼睛,咬着牙,在心里默默诅咒着白夜。
然而不多时,白清又回来了。
他对欧阳珏说:“我带您去个地方。”
欧阳珏不理他。
“去那儿,能让您的心情好起来。”
这话太神奇了,欧阳珏一下子坐起身:“去哪儿?!”
白清说:“请跟我来。”
欧阳珏跟着白清从屋里出来,他们绕着一大片竹林往前走,绕过潺潺溪流,又绕过驱赶着骡马的仆佣们,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最后,来到一片种着奇怪植物的院子。
这儿像个植物园,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花草,气味甚至不好说芬芳,因为好些植物的气息闻起来格外古怪,有的像六神花露水,有的像晒干的皮革,有的居然让欧阳珏想起刺鼻的汽车尾气。
“这是哪儿?”
“莳园。”白清说完,冲着屋里道,“迁爷?您在吗?”
不多时,一个干巴巴的枣核一样的中年人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大晚上的,叫什么叫!”他的语气很不好,“掌门还没回来,有事儿等掌门回来再说!”
他刚要进去,白清却道:“一点小事请迁爷帮个忙,这位是掌门的珏少爷。”
枣核一样的中年人站住,仔细打量了一下欧阳珏。
中年人个头很矮,可能就一米五左右,眼神非常冰冷,仿佛里面有毒,让人联想到蛇瞳。
欧阳珏感觉非常不舒服,他想走,但是碍于白清在这儿,他只得忍着。
“掌门夫人呢?”那位迁爷突然问。
“已经过世多年了。”白清说,他又对欧阳珏道:“这位是白迁,按照辈分,是您的堂伯。”
“伯父好。”欧阳珏还是礼貌恭敬地打了招呼,对方虽然吓人,但是自己不可以没礼貌。
白迁的眼神这才缓和了一个档次,当然,也就是从眼镜蛇的眼神降为了蜥蜴的眼神。
“找我有什么事?”他问白清。
“珏少爷今天刚过来,大概是思乡,心里不太舒服。”他说,“请您给他开服药。”
欧阳珏一听,顿时愕然:“我没病!”
白迁冷冷道:“思乡病也是一种病。”
“可我真没病!”欧阳珏几欲抓狂,他没想到白清带着他找个“心情能好转的地方”,结果就是找了个武大郎一样的古怪医生,给他开一副草药!
好好的人,吃什么药!
但是白迁没理他,又转头,皱眉对白清道:“用得着吃药吗?自己用内力调一下息,不就好了?”
白清的神色,罕见一丝迟疑,他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迁爷,珏少爷没内力。”
欧阳珏眼尖,立即发现白迁那蛇瞳一样的眼睛里,掀过一阵大浪般的吃惊!
他只是没内力而已,怎么白迁的表情……就好像他不是没内力,而是没长**!
武大郎一样的白迁伸手捻了捻黑胡子,点点头:“难怪呢。”
他转回屋里去,片刻后,拿着一个纸袋出来,将纸袋交给白清。
“煎服,吃过半个时辰就能见效。”
白清道了谢,领着欧阳珏离开。
一路上,欧阳珏还忍不住问:“到底是我有病还是你们有病?!好好的给人吃药?!我什么问题都没有,只不过心情不好,用得着吃药吗!”
白清头也不回道:“抑郁症也吃药。”
“……”
欧阳珏一肚子气:“还有,刚才那个白迁是什么眼神?!我不就是没有内力吗?至于让他那样瞧我?没有内力怎么了?又不是没有小弟弟!”
白清停下,他看了看欧阳珏:“您是白家的人,您是掌门和前任掌门的后人,您居然没有内力,这比没有小弟弟更加不幸。”
“……白清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比没有小弟弟更不幸!”
欧阳珏一路气成了炸毛海胆,咕噜噜跟着白清回来住处,又看他吩咐翠三烧水煎药。
“就算是抗抑郁药,也不可能一剂服下就见效!立即见效的那是大/麻!是毒/品!”
而白清却只是淡淡地说:“迁爷是不会害你的。”
他停了停,又道:“他是白氏山庄里,少数不可能害你的人之一。”
欧阳珏吃了一惊!
“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的伯父?”
“当然不是。”白清淡然道,“因为害你,他得不到任何好处。白迁是个守财奴,吝啬鬼,没有好处的事,你跪地求他,他都不会干。”
欧阳珏恨恨道:“你都说他是个守财奴!往后有人用重金收买他来害我,他难道还不干吗?”
“重金?”白清瞟了他一眼,“白迁不可能拿外头的钱,至于山庄里头,你以为在掌门的眼皮子底下,谁有胆子做这种事?”
说话间,翠三就把药给煎好,端过来了。
白清接过碗来,递到欧阳珏面前:“只要不离开山庄,你的生死就只在一个人手里。”
“谁?”
“掌门本人。”白清把碗又往欧阳珏面前送了送,“喝了吧。”
欧阳珏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小碗黑乎乎的药,他能闻到那里面散发出的奇怪味道,很难闻,像暴雨季节,男生寝室关门关窗闷一个礼拜之后,所留下的那种古怪味儿。
臭臭的,又带着点灰尘的气息。
“这是洗袜子的水吧?”他恶心地吐了吐舌头,“我不想喝!”
“喝了,您的心情就会好起来。”白清拙劣地扮演着诱惑小人鱼的巫婆角色,“您会获得一个全新的世界。”
欧阳珏接过那碗药,他试了两三次,都没法让自己接近它。
“就没有……没有点别的东西中和一下吗?”
欧阳珏看见,白清的蓝黑眼睛又在泛光芒大概是在进行运算,他暗想,不知道ai会采取哪种算法来说服自己。
“运算”结束,白清仿佛打定了主意,在衣服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圆鼓鼓的玩意放在欧阳珏面前。
那是个珍宝珠棒棒糖。
欧阳珏没指望了,他咬着牙,端起那碗药,咕咚咚把它喝了进去!
“没有用的!”他恶狠狠把空碗放在几上,“没听说喝一碗药心情就变好!”
“等等看。”白清很肯定地说,“白迁说,半个时辰就见效。”
那就是一个小时了,可是,怎么可能?欧阳珏想,他今天所经历的,是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惨事,倒霉事,包括欧阳菲过世那天,他也是全程昏迷过去,等于没有参与。
他今天失去了萧桐,失去了自己积累了十七年的生活,失去了好端端的大学前程。
然后,被一个疯子给带到这种没水没电的鬼地方!
他的心情能好起来才怪!
然而,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半个时辰之后,欧阳珏感觉到,那些不断在捅自己心窝的刀,停了下来。心口那个黑洞一点点收敛,化为乌有。浓重的悲伤像雨过天晴的云,不知不觉离开了他,他的心里,不再有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了。
欧阳珏一骨碌从席梦思上爬起来。
白清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见效了吧?”
欧阳珏万分吃惊地看着他!
药真的见效了,他此刻,心情平静又安然,就仿佛那些对着卷子志得意满,要好好努力一夜的傍晚,他的心不再空荡荡的了,就连离开萧桐这件事,对他也没有太大的伤害了。
仿佛他并不是永远离别,而只是萧桐短暂的出差,俩人分开那么一点时间那样。
……可明明不是这样啊!
思维与感受不合拍,这种事欧阳珏自然是常常遇到,但是哪一次也没有这次这么诡异:在明明该痛苦失落,茫然无措的时候,心里却居然淡定安详得好像一切都把得定!
洗袜子水居然真的有用!
“如果您有内力,不用服药也能做到。但是眼下没办法,只有求助白迁。”白清说着,站起身来,“夜深了,您也该休息了,我去把翠三叫过来。”
欧阳珏又忽然喊住他:“等一下!那如果……”
白清看着他。
“如果明天药效过去了,我又想要死要活的,怎么办?”
“不会的。”白清安然道,“迁爷的药给您调理了全身的机体,至少短时期内,您已经无法出现消极悲观的念头了。人无法主宰世界,但是可以改变对世界的看法,您要进一步的接受现实,展望未来,多为自己描绘美好的人生前景。”
欧阳珏垂头丧气地挥了挥手:“鸡汤大师,你赶紧去睡吧。”
所以那洗袜子水,搞不好洗的就是白清的袜子,欧阳珏暗想,毕竟身为一个鸡汤ai,恐怕就连他的袜子上,都浸满了浓浓的鸡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