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去乡

一时寂静无声。

方婉容见到朱丘杀人,心里又是急又是怒。这时也不能声张,只是将身形渐渐靠近那领头的上尉。

法国人惊呆了。他们不是没见过反抗,准确的说,他们也见过东方人冷兵器的冲击。但从没见过这种干脆利落的杀人。说来也是,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与这江湖草莽之间的斗杀,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群刚刚从茹毛饮血的时代走过来的法国人,冷兵器没用熟就换成了枪炮,哪里能够知晓这其中的差别呢。

还是胡三儿,因为被废了一条胳膊,一直疼着,倒是最清醒的。这厮又叫道:“军爷,军爷,您亲眼看了,我没骗您吧,这里面的一个小孩都敢杀您的兵,您这回信了我说的话了吧?”

杀人的正是朱丘。他晕过去后,便被母亲抱到了竹林密室之中,后来明空过去看了看,见他不过是初次与人动手,用力过度,无甚大碍。替他推宫过血,一会儿便好的利索了。因挂念去找胡三儿寻仇的母亲,朱丘便和明空出来找寻。哪知半路听到几声奇怪的鸟叫,明空便说有事走了。

朱丘一人走到后院,却碰上几个法国兵抢掠自家财物,还捅杀自己的奶妈。朱丘愤怒之下,追杀了这四个见财起意的法国兵。

听到胡三儿的话,那法国上尉点点头,拿起一个哨子,猛然吹了几声,只见在场的法国兵迅速排好队形,跑远的法国兵,也三三两两的回转入列,都端起枪,枪口对着朱丘。只等上尉一声令下,就开枪。

方婉容大急,却也被几支枪逼住,动弹不得。

法国上尉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肖恩大半是死了,不管是不是被药化了,多半找不到了。方府富甲一地,他是早知道的,今天这场合,简直就是上帝要把这里的财物送给自己。这小孩在自己眼前杀了自己的兵士,这是多好的事情啊!那几个士兵,自己回去给他们记个功让政客们多给些抚恤也就尽到心意了。这里的人,都是应该去跟上帝见面了。

想到这里,法国上尉一挥手,自有人喊:开火!一时枪声大作,都向朱丘射去。方婉容大叫:不要!两字出口,听到枪声,只觉心肝大痛,一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朱丘一慌神,急切间不知如何应对。谁也没有冷兵器对火枪的经验,紫皇刃历代主人也没有。朱丘心里可惜:早知,死在载泓手里就是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从远处飞掠而至,伸手一牵朱丘,便将他护在胸前,用后背硬接那枪弹。但听得叮叮当当爆铁一般串响,竟似枪弹全打在了铁上。

朱丘抬头一看,只见那人一张脸憨厚老实,身材却是粗壮无比,看见朱丘,嘿嘿一乐。

排枪只这一次,朱丘心里奇怪,推开那人看时,只见那个法国上尉已被一个年青汉子擒住,明空和尚也将母亲救出,站在旁边。朱丘心里已是大安。

那年青汉子对上尉道:“命令你的兵,放下枪!”汉子说的是汉话,那法国人如何听得懂,好在方婉容在一旁翻译,那法国上尉性命悬在别人手里,也不充好汉,立即就下令士兵缴械投降。法国士兵训练有素,极有纪律,长官一下令,便把手中的枪和刺刀等等整齐放到一处,然后退开几步,齐齐抱头蹲下。

却见刚才救朱丘的粗壮汉子,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木棒,走进法国兵的队形里,将那些法国兵一个一个敲昏。有那胆豪的,想反抗的,也架不住那汉子一棍;后来更有自己将自己敲昏过去,以免汉子出手太重,自己太疼的。四周人看来,都觉得甚是好笑。不想法国士兵耀武扬威,但投降的功夫做的也是这么纯熟。

粗壮汉子似慢实快,不过一袋烟的功夫,数十个法国士兵便被尽数敲昏。年青汉子看着,便要顺手将那上尉敲昏,朱丘见状,连忙止住。朱丘走到那名险些致自己于死地的法国上尉前面,用法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法国上尉说道:“亨利•菲利普,孩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朱丘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你要记住,你今夜带兵闯进我的家,杀我的家人,耀武扬威;来日,我会带兵进你的家,灭你的国,耀武扬威。你好好记住了。”

亨利听了,呵呵笑了一下,说道:“小孩,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能当法兰西皇帝。呵呵。”

朱丘嘿嘿一乐,也不再说,年青汉子见状,一手刀切在亨利后颈上,亨利顿时昏了过去。

剩下的,就是胡三儿了。

胡三儿也没料想到,就连打的清国屁滚尿流的法国人,就这么轻易的被收拾了个干净。想到今夜做的事情,心肝缩的小小的,身子里那个曾经威风的小人,也缩的小小的,自己,干脆就装昏过去,希望能躲得过去。

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方婉容一只脚踩住胡三儿,一手提刀,对胡三儿说道:“不管你醒着,还是没醒,大娘的仇,今日,咱们就了断了!”

说完,冲胡三儿的心窝一扎一剜,挑出胡三儿的心来,又一刀劈做两半,才算消了心头的这口恶气。

旁边的明空掩住朱丘,自己也转过头去——虽是江湖中人,但身在佛门,杀生总是看不得的。

这时,远天深处,已经有些发青,这漫漫的长夜,终于快要过去了。

方婉容将心中这一夜的恶气出尽,便抛了刀,对那两个汉子作了一礼,说道:“方才多谢二位出手相救,但不知二位恩人名姓?

那年青汉子一笑,回礼说道:“朱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言谢?我是徐锡麟,朱夫人叫我伯荪便好;这位是我的师弟,马雷,马云堂。”

方婉容道:“方才多谢马兄搭救小儿。马兄好俊的硬功,竟连火弹也挡得住!小妹真是佩服!”

谁知马徐二人却是大笑,原来马雷并不是硬功过人,只是寻常练功之时,常负铁块沙石,久而久之就制了一件背心,前胸为沙,后背为钢,今日用来遮挡火弹,倒是意外之事。

方婉容听得解释,也觉冥冥有上苍庇护。这时,明空和尚说道:“天色将明,我们还是赶紧收拾,早些离开此地,等那些法国兵醒来,便不好走了。”

方婉容看看前院遍地的尸首,想起这一夜的漫长,恍然若梦。

几人动手,将尸首归敛到一处,却是来不及寻棺材装殓,看到此等惨状,徐锡麟歉疚的说道:“不曾想清门动手如此之快,却是我们来的晚了,未能及时援手,我洪门有愧于方家。”

众人都长叹一声,不再说些什么。将方府尸首归到一处,由明空和尚念了一段经文超度,便在四周堆上木柴,浇上火油,一把火焚了。

方府经此劫难,所余者,方守德之子方孝孺,现年六岁;方守信之女方梅,现年三岁;方守礼长子方信孺,现年六岁,次女方霁,现年二岁;方婉容长子朱丘,现年六岁,龙凤胎朱林、朱慈,现年二岁,并方婉容与方守礼之妻柳清兮,九人而已。

偌大煊赫的方府,一夜过后,也只还有妇孺九人而已。

众人脸上映着火光,一时无声,只有木柴时不时的爆响的脆音。远处的天色,是越发的有些青了,那是马上要转成红色的青,新的一轮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可有的人,今夜看过,明天,却再也寻不到了。

方婉容并朱丘,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众人心中恻然,默默无语。

…… …… …… …… …… …… …… …… …… ……

当晨曦的一缕阳光刺破层云,临照大地时,朱丘一行人等,已经远离了方府,往越州城外的码头行去。

柳清兮问道:“二姐,我们要去哪里?”

方婉容一呆,天下之大,她也不知道哪里能够去得。旁边徐锡麟说道:“不知道朱夫人听没听说过夏威夷?”

方婉容道:“倒是听一舟说起过,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很是漂亮。”

徐锡麟点点头,说道:“夫人说的不错。实不相瞒,我与马师弟本是洪门总舵中人,今日此来,原本就是受朱公子所托,接你们母子去夏威夷的。”

“一舟他在夏威夷?”

“我和马师弟来时,朱公子还在。至于现在,我倒说不准,朱公子行踪飘忽,神龙一般的人物,恐怕如今已经不在夏威夷了。”

方婉容失望之极。这漫长至极的夜,经历时不觉的苦不觉的累,等一挨过去,却是心里身上都空落落的,想找个人依靠。

可这漫长又无涯的一生,又有几时,能够有人能暂且依靠,听你诉说软弱呢?

“好吧,我们就去夏威夷。”方婉容失望一色强自甩去,坚定的说道。

一行人远远的去了,迎着晨曦那抚慰人心的暖暖光芒,迅疾的消失在了这越州的天地间。

此一去,正是龙跃深渊,鹰翔高天,虎入山林,鹏飞万里;此一去,正有那人生波澜,壮阔豪迈;此一去,才引出这段难拋又难忘的悲欢离合!

第一卷 万法归一 终

第三十六节 趁虚第十九节 蝼蚁第十八节 唐策第二十五节 秋凉第三十四节 冲阵第九节 梦碎第二节 祭烈第二节 陈词第八节 功罪第三节 闷斗第一节 来岛第六节 景命第十六节 志大第七节 迫敌第四十六节 塞翁第九节 传讯第五十七节 司徒第三十三节 鼎属第五节 承天第六十二节 聚饮第十二节 国士第四十八节 一丘第六十节 宪成第四十二节 紫禁第十一节 聚议第四节 解惑第十四节 截江第六十三节 星散第八节 书愤第二十节 云绪第六节 景命第十二节 书院第十七节 黄雀第五十四节 归葬第二十三节 别离第十八节 唐策第四十二节 紫禁第八节 功罪第六节 棉铁第十一节 踏歌第三节 云起第十节 有晴第二节 湛卢第三节 故人第三十四节 冲阵第十三节 送葬第三十二节 争功第五十七节 司徒第四十九节 迁族第六节 日侨第三节 畏难第七节 迫敌第五十八节 钟英第五节 夜话第八节 书愤第三十三节 鼎属第二十节 乱平第十三节 送葬第十节 游说第十六节 螳螂第四十四节 殉国第七节 厉兵第十三节 送葬第三节 闷斗第十四节 截江第十八节 匕见第五十四节 归葬第五十一节 项刘第六节 日侨第十四节 日俄第六节 景命第十节 游说第八节 书愤第十二节 十年第二节 议策第二十二节 仇雠第二十一节 赴会第二十节 乱平第五节 变色第三十三节 鼎属第三节 云起第三十五节 救死第十二节 书院第九节 梦碎第五十二节 之貉第五十八节 钟英第十二节 十年第十五节 黄白第三十七节 解甲第七节 许诺第十一节 聚议第四十八节 一丘第五节 风物第一节 风起第四十二节 紫禁第六十一节 分权第二十三节 首鼠第六十三节 星散第六节 日侨第五十三节 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