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狂轰滥炸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将近中午时分才告停止。
炮击停止之后,日军前沿指挥部的指挥官通过炮队镜往外看去,只见整个徐州城已经完全被翻滚的硝烟所笼罩,城内城外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燃烧的大火,放眼望去,居然再找不到完好的民房,成千上万的建筑全都成了瓦砾场。
…………
徐州城内,宝山旅地下指挥部。
岳维汉猛然站起身来,顿时抖落一身的灰尘,不远处,刘毅也同样正在拍打呢子军装上的灰尘,电讯室里顿时响起了女兵们清脆的咳嗽声,日军炮击虽然已经停了,可女兵们却还是显得惊魂未定,毕竟是从未上过战场的女人,这也难怪。
看了看倒塌得严严实实的作战室,岳维汉就放弃了救人的念头,整个作战室已经完全崩塌,数十上百吨泥土重压而下,留在里面的那几个参谋绝对是没救了,与其花大量人力把他们的遗体挖出来,那还不如就此让他们躺在里面永远安息!
“参谋长。”岳维汉迅即转身面向刘毅,沉声道,“马上联络各团各营,清点伤亡。”
“是。”刘毅啪地立正,旋即转身匆匆进了隔壁的参谋部,指挥部最中心的作战室虽然塌方了,可其余处室却并没有被波及,因为在构筑地下指挥部之前,岳维汉就充分考虑了这种可能,所以各处室都是独立构筑的地下掩体,中间仅以地道相通而已。
地面上再次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不用说,肯定是日军再次出动了步兵。
仿佛已经永远消失的国军将士也纷纷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上午时分日军的毁灭性轰炸似乎并没有对国军造成多大的伤害,至少表面上如此,他国军将士们纷纷以猛烈的火力给予日军以迎头痛击,激战一个下午,日军再次铩羽而归。
…………
到了傍晚时分,刘毅终于回来了。
“旅座,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恶劣!”刘毅顾不上喝口水,就急声说道,“日军此次轰炸非同以往,其重炮旅团至少发射了五千余发大口径榴弹,航空队也至少投下了四五百枚重磅航弹,这样的轰炸强度,简直就是前所未有呀。”
跟着来到旅部的曹兴龙苦笑道:“旅座,看样子小鬼子真将我们宝山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五千余发大口径炮弹,四五百枚重磅航弹,那可是足足上千吨物资啊,小鬼子的重炮旅团和航空队多半是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了。”
“这些等会再说。”岳维汉摆了摆手,道,“现在,我只想知道各团各营伤亡情况,还有地表、地道工事的损毁情况。”
刘毅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地道:“各团各营的人员伤亡情况比较严重,日军此次史无前例的大轰炸总共造成了一百零九处地道塌方,至少上千弟兄被埋在了地下,其中大多已经壮烈殉国,只有极少数弟兄被救了出来。”
“一千多!?”岳维汉心疼得险些窒息。
这可是一千多条鲜活的生命,一千多身经百战的铁血老兵啊!
就在八个小时之前,这些老兵都还在猜拳赌烟,还在跟战友说笑风生,还在唾沫横飞地向新兵蛋子们讲述杀鬼子的故事,可是现在,这些老兵却已经永远地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他们热爱、并且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伟大国度!
死者已矣,生者却仍需跟侵略者血战到底!
深深地吸了口气,岳维汉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又向刘毅道:“参谋长,地表、地道工事的损毁情形呢?”
“地表工事已经基本上被摧毁。”刘毅叹了口气,忧心冲冲地道,“更让人担心的是,地道工事的损毁也极为严重,城内城外最重要的十六条交通线(地道)中断了九条,通往火车站的交通线也断了,至少需要十天才能打通!”
“十天?”岳维汉不禁皱紧了眉头,道,“恐怕没那么多时间了。”
刘毅点了点头,道:“如果不能重新打通中断的地下交通线,我军就再不能通过地道进行兵力投放了,如果从地面进行兵力投放的话,很容易遭到日军步兵支援炮火的杀伤,特别是守在火车站的刺刀营和独立营,将会被日军割裂,成为孤军!”
岳维汉的眉头顿时就蹙紧了,这样的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岳维汉绝没有想到,日军居然会如此不惜血本地大规模轰炸徐州。
岳维汉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日军的这些大口径榴弹还有重磅航弹绝对是为后面的武汉大会战准备的,日本毕竟是个岛国,所有的资源都要靠进口,因此不可能有太多的大口径榴弹还有重磅航弹供陆军肆意挥霍。
可是现在,日军却居然将这些炮弹还有航弹全部扔在了徐州,扔到了宝山旅头上!
这下可是大大出乎了岳维汉的预料,也直接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事事都能如岳维汉所料,事事都能按照岳维汉的设想进行,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岳维汉一个人就能摆平中国战场的百万日军了!
见岳维汉凝眉不语,曹兴龙急道:“旅座,现在怎么办?”
“地表工事全部遭到摧毁,阵地战是打不成了。”岳维汉咬了咬牙,道,“让开外围,放鬼子进城区废墟,跟他们打巷战!”
岳维汉倒是跟腾田智那小鬼子想到了一块,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巷战!
不过,腾田智这小鬼子是有意为之,而岳维汉却是迫不得已,因为让开外围放日军进入城区之后,战局立刻就会从日军的攻坚战演变成双方的大规模巷战,虽然宝山旅并不怵跟日军打巷战,可相比之下,还是让日军打攻坚战更为有利。
道理是明摆着的,打攻坚战日军的伤亡会更大,国军的伤亡会更小。
虽然刺刀营在今天凌晨的巷战中取得了四比一的辉煌战绩,可那毕竟是刺刀营。
宝山旅几十个营,并不是每个营都能像刺刀营那样能打的,装备更是不能比,刺刀营可是装备了一色的冲锋枪,指望别的步兵营也能在巷战中取得刺刀营的战绩,无疑是愚蠢的,不出意外的话,大规模巷战的敌我伤亡比例应该是一比一。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刘毅点点头,又道,“那刺刀营和独立营呢?”
“火车站不能丢!”岳维汉断然道,“电令李玉龙,给我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
…………
萧县,日军第三军司令部。
腾田智大步进了作战室,旋即猛然收脚立正,向冈部中将道:“将军阁下,遵照您的命令,三百个狙击小组已经全部编组完成,每个小组成员三人,两名狙击手,一名观察员,全部都是枪法出众的老兵,今晚,他们就能投入战斗了!”
“哟西。”冈部中将欣然道,“命令,所有狙击小组……出击!”
“哈依!”腾田少将猛然低头,旋即转身下达命令去了。
…………
武汉行营,第五战区长官部。
徐州会战流产之后,第五战区所在区域已经大部沦陷,原本隶属于第五战区的各集团军也大多已经转隶其他战区或者改为军令部直辖,因此,第五战区长官部其实早已经名存实亡了,除了桂系两个集团军,李上将差不多也早个光杆司令了。
虽然手里没了兵权,不过李上将却仍然关心着徐州局势。
岳维汉也并没有因为高层的暗战而怠忽老长官,每次战情通报也都是首先发给战区长官部,然后再由长官部转呈军令部。
“德公,宝山旅急电。”白副总长拿着一纸电文匆匆进了李上将的办公室。
作为桂系军阀的领袖,李白向来是不分彼此的,白副总长与其说是总参谋部副总长,倒不如说是第五战区的参谋长。
“哦?”李上将闻言起立,道,“徐州又有事?”
“大事!”白副总长喜忧参半地道,“今天上午,日军华中方面军直属的野战第五重炮旅团以及航空兵团不惜血本对徐州进行了史无前例的轰炸,岳维汉在电报里说,日军方面至少往徐州城内投下了上千吨炮弹以及重磅航弹!”
“上千吨炮弹!?”李上将微微色变道,“小鬼子不过了?”
白副总长神情凝重地道:“宝山旅屡屡重创日军,令日军颜面尽失,看样子日军高层这次也的确是恼羞成怒了,所以才会如此不惜血本轰炸徐州,我看这次宝山旅危险了,偏巧蒋某人为了博取西方列强的同情又不让掘开黄河大堤了,唉。”
李上将也喟然长叹道:“宝山旅深陷重围,这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白副总长点了点头,肃然道:“不过,宝山旅的牺牲也并非毫无价值,不出意外的话,此战至少能拼掉日军一个最精锐的常设师团,并且还能大量消耗日军为了武汉会战而储备的战略物资,同时也为第一、第五、第三、第九战区的布防争取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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