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认真的倾听着,不时点头受教,听完略想了想,便笑道:“多谢二婶教导,既如此,那我便试着管管这采办花木吧!”
姚存慧才不信薛氏会那么好心,她越是将采办花木说得这么麻烦,显然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越将送节礼说得那么简单,是有意要引导自己选那个了!
姚存慧一下子便想起闵氏教的那些话,送节礼看似简单,实际上牵涉到的方方面面更多。这种对外的事情,姚存慧对那各家各府并不了解,万一被人下套,给人送了什么人家忌讳的东西,怎么死都不知道——薛氏虽说节礼单子都列了明细,万一恰恰那么巧某样东西刚好缺失或者坏了须得另挑一样来补上呢?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以薛氏当家多年积累的经验和人脉,她想捣乱,只怕有的是办法!
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差错,只怕沈老太君也会怪她好大喜功,一听说管事便挑了件那么大的显摆!偏偏还没那么能耐驾驭。
相比之下,采办花木虽然麻烦些,却是可以看得紧的。退一步说,即便出了什么差错,那也是沈府内部的事,沈老太君即便不快也有限。没准看她头一遭管事经验不足的份上,都不会同她计较!
薛氏没有想到自己费了半天的唇舌,姚存慧竟然有迎难而上的势头,一下子有些愣住了,片刻笑道:“侄媳妇你可得想好了,选了之后可不能再改了,我得把另一件差事也赶紧定了人选安排下去!要不,你再好好的考虑两天?呵呵,反正也没有那么急!”
“不用了,”姚存慧笑道:“二婶刚才解说的那样仔细,我只需照做即可,若再不懂可真是个糊涂人了!我就选这一件,不改了!送节礼一事二婶尽管安排给旁人吧!”
姚存慧心道再考虑两天?这两天的功夫天晓得你会背地里又动下什么手脚!
薛氏见她坚持,也不好强行改变她的主意,只得笑得答应了。
姚存慧不等她有所托辞,便忙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请二婶辛苦些,今儿便把这事给我交代清楚吧,回头我也好理一理思绪!不怕二婶笑话,我还是头一遭管这样大的事呢,不敲定了,这心里甚是有些不安。”
薛氏暗气,也不好推脱,只得勉强笑道:“侄媳妇真是上进,难怪老太君和大嫂都那么喜欢你!好吧,你坐着等我将手头几件事处置了,再来同你细说,把管这摊子事的金嫂子也叫来,如何?”
“行,就依二婶安排!”姚存慧笑着点头。
薛氏一笑,便命人去请金嫂子,一边命侯在外头的管事婆子媳妇们上前回话,姚存慧坐在一旁喝茶等着。
薛氏怏怏瞟了姚存慧一眼,见她一味只管低头品茶,摩挲着手中的粉彩花卉甜白瓷茶碗细细欣赏,并没有睁大着眼睛炯炯关注着自己如何处理事情,心里略略好受些,暗暗自嘲道:也罢,今儿便多费点心思将这事解决了吧,让老太君和大嫂见了也没话说!我这个婶子可算是称职了!
姚存慧虽漫不经心,可就坐在旁边,耳朵里还能什么都听不到?几件事下来,薛氏反应极快,无不处置得井井有条,姚存慧即便不待见她也不得不暗暗叹服一声,薛氏比起云大夫人来,丝毫不逊色!
约大半个时辰,薛氏处置完了这些事务,与姚存慧说笑了两句,便命侯在外头的金嫂子进来,当面细细的交代清楚了。金嫂子听说今年这事由王妃亲自办理,吃惊之余忙陪笑表忠心,恭恭敬敬的上前见过姚存慧。
“侄媳妇往后有事交代金嫂子便可以了,或者来问我也行!好了,你们慢慢的商量着吧,这里没我什么事了!”薛氏说着起身。
“二婶请便!若再有麻烦二婶的,还请二婶教我!”姚存慧笑着起身相送。
送走了薛氏,姚存慧又随口问了金嫂子一番,命她回去将前三年的旧例和府中的名贵珍稀盆景花木册子立即寻出来送到熙和堂给自己瞧瞧,又约好了明儿让她明儿陪着自己去一趟府中花园暖房中瞧瞧,命她顺便将几个相关的二等管事也唤了一道见个面。
金嫂子见她如此心急的把自己找来,还当她会细细的询问一番,不想几句话的功夫便了事了。金嫂子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多言,忙答应着去了。
姚存慧回了熙和堂,便命容妈跟外院管家传话,将今年跟京城里各家花儿匠下的订单立刻抄一份来。姚存慧拿了单子,当即便命人连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千山,让千山按照单子上所列,购些礼物立刻去那些花儿匠家里打个招呼,软硬兼施,务必将沈府预定的花木挑了最好的先留出来。
这打的是个时间差,姚存慧不能给薛氏反应的机会,薛氏定然想不到她会这么迫不及待出手,若等薛氏也派了人去明示暗示,这事她便失了先机了。这事若办砸了,她还有什么脸面要求管家?
吩咐了千山,姚存慧便靠坐在榻上细细的琢磨这事,文房四宝就搁在一旁,她想到什么便随手记下什么,还让容妈、红蓼、小杏、红枣等都帮着想,想到好主意的重重有赏!熙和堂里一下子热闹无比。
只是,一直到下午申时过半,仍不见金嫂子来回话。姚存慧皱皱眉,便打发小杏和赵春家的去找她问一声。
小杏和赵春家的去了半响才回来,说是转了大半个府邸、问了许多人才找到了金嫂子,传了话。金嫂子陪笑解释说今儿忙得耽搁了,一会儿就给王妃送过来。
姚存慧便点头等着,一直到晚饭前夕,金嫂子才急急忙忙的捧着个一尺来长的木匣子来了熙和堂。
一见了姚存慧,金嫂子忙陪笑道歉,将木匣子双手奉了上去:“王妃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头了,请王妃过目!”
姚存慧示意人接下,挑了挑眉,正色道:“今儿在议事厅,我说了让嫂子即刻将东西给我寻来,嫂子可有亲口答应?”
“是……可是后来临时有点儿事,奴婢一忙就——”
“嫂子既然亲口答应了,希望这点儿记性还要有才是!你若办不到,趁早儿说了,我也不会勉强,自有别的法子解决,可若答应了再爽约,那就是你的错了!这一次就算了,我把丑话先放在前头,若再有下次,我便带嫂子去婆婆和二婶跟前问问,镇西王府有没有这个规矩,主子竟要就着下人!”
金嫂子脸色一下子黄了,嚅嚅动了动唇忙陪笑应是,她哪儿想得到姚存慧竟是半点儿也不肯含糊。
“嫂子去吧,明儿的事别忘了!”姚存慧见她应了也不再多言,脸色缓了下来挥挥手道。
“是,奴婢告退。”金嫂子再不敢小瞧了她,连忙垂首应声,急急去了。话说,姚存慧早上吩咐的事情,她可是一件还没办呢!她只当姚存慧是三分钟热度,哪里放在心上了?想着晚个一天两天也无甚紧要!不料她竟是认真的!这会儿快晚饭时候了,料想那各处管事应该都在家,趁着这会儿赶紧给人带话去,若明日再犯在这位王妃手里,那可真是自找没脸了!
姚存慧略翻了翻,便命人将那木匣子收起来,等晚饭后再细看。沈佺马上就该回来了,得先用了晚饭再说。
姚存慧连夜将这一项旧例细看了一遍,其中重要的几项挑着出来命人摘抄了,又瞧了瞧那些名贵珍稀盆景花木册子,不禁暗暗咂舌,镇西王府积累数代,果然非寻常富贵人家可比,单从这些上头便可窥见一斑。且别说出自名匠大师的手笔价值连城,光是那些花盆,随便拎出去一个都够普通人家富富足足过上三年的。
次日早饭后,金嫂子便侯在熙和堂门口了。
她倒是识趣!姚存慧听毕微微一笑,便命人请了她进来等候。自己换了衣裳,披上斗篷、捧着手炉,便带着小杏、小梨和红枣、碧桃四人随着金嫂子去了。
一行人先去的府中培育花卉所在的苗圃。
苗圃建在后花园外东北角一处偏僻所在,与花园隔了一条长长的巷道。苗圃围了一大片的地方,大多数是露天的。一角有数间灰瓦房子,那便是暖房,屋顶间隔盖着透明的玻璃瓦,向下透着光线。屋子经过特殊改建,从地面垫高,冬日里通着地龙,十分暖和,正适合培育花卉。
管着这一处的是一对姓韩的夫妇,平日里有七八个打下手的粗使仆妇和男仆,今日姚存慧要来,男仆尽数都打发出去了,只有韩氏夫妇和几个粗使妇人在答应。
这儿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主子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韩氏娘子昨晚带人忙乱了一夜,勉勉强强收拾了一间略微像样的干净屋子,用干净花布垫了椅子。
小杏见状不禁懊恼,早知道该带个锦垫过来才好,此时赶不及,便将自己的帕子展开铺在上头,方扶着姚存慧坐下了。
姚存慧虽不甚在意这些,但身份所限,不能叫人看轻了自己,便由着小杏。
问了几句话,姚存慧便起身,命韩氏夫妇带路去暖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