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无存,不知被大水冲到了哪里。”沈佺见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忙安慰道:“那是个死囚,他一条命换全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他并不亏,你别难过。”
姚存慧缓缓舒了口气,轻轻道:“那你后来——”
“当时所有人料定我无可生还,他们果然按捺不住欲染指西北军权,相信那一阵子京中人心变动如何,太后必定看在眼里。”
“那又如何呢?那到底是太后的亲人,太后就算对他们不满,也仍旧是向着他们的!”
“只要太后不那么偏心,想的起来自己还有儿子、孙子,这就不错了!”沈佺亦轻叹。
还能要求太后怎样?大义灭亲吗?恐怕要灭的也是夫族而不是母族!这些年太后的心偏得不能再偏,是时候该拨正了。至少,她该为自己的儿孙打算打算吧?
“后来那条故意安排的腰带的出现,令所有人再次起疑。我本以为他们会再次派杀手前往河南寻找我的踪迹,没想到居然双管齐下,把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哼,他们是想拿住你,逼我现身。倒是我疏忽了!”
沈佺说着自叹自怨,后悔不已。
“可是,慧儿你向来办事安稳妥当,我出事之后东边的也知会了我说王府一切正常平安。你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门进香呢?”沈佺有些疑惑的问道。按理说,那段日子整个府上都应是深居简出才对,万万没有出门、出京的道理。
姚存慧闻言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沈佳琳!这事可是沈佳琳提议的!姚存慧暗自咬牙,似乎在那之前,沈佳琳出去过一趟“买蜜饯”,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回头还真得好好的问问她了!
“慧儿,你想到了什么?”沈佺眸光亮了亮。
姚存慧有点难以启齿,这事要说起来话就长了。
“慧儿!”沈佺有些着急,眉头微蹙。
“我说了,你可别怨我!你要是不信,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好了!”姚存慧先打了预防针,之后便将沈佳琳和那个唐公子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包括七夕那天的事也一并道来。
沈佺越听脸色越黑,捶床骂道:“混蛋!卑鄙无耻,竟把主意打到我妹子头上来了!你还对他客气什么?应该找人趁早把他弄死得了!”
姚存慧皱眉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好做主?还不是想着等你回来再说!如今我已告诉你了,怎么打算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你要弄死那唐公子之前,对佳琳好歹有个交代,不然,她会恨你一辈子!”
“她要恨就恨吧!”沈佺心中十分生气,“她差点就闯了大祸,还好意思说?王府的千金大小姐,哼,几句花言巧语就叫人给骗了去,真正是——”
沈佺气急败坏,恨不得将沈佳琳抓过来痛骂一顿出气。
“她年纪还小,又是众人护着在府里长大的,哪里知晓人心险恶!这也不能全怪在她身上!就算你不介意她恨你一辈子,可她若因此心里留了阴影,伤心痛苦一辈子,你身为兄长的于心何忍?”
沈佺心中的火气渐渐消退,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事不能这么解决。放心吧,等过几天我身子好些再处理这件事!我会让佳琳亲眼看见那混账的真面目!叫她从此死了心!”
姚存慧点头放下心来,如此,她也算对得起沈佳琳了!不然,她这嫂子也要遭埋怨。
“还有小蝶,我——”姚存慧苦笑,心情复杂的看向沈佺。
沈佺揽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会没事的,等她醒来再说吧!云将军那里,我会亲自请罪。”
想到那个爱说爱笑、性格开朗爽快的少女有可能再也清醒不过来,沈佺的心里也纠结难受之极。
“王妃!”容妈轻轻的敲了敲门,小声的唤着。
姚存慧和沈佺吃了一惊,她忙扶着沈佺躺下,起身过去开门,“什么事?”
容妈偏头朝床榻上的王爷瞟了一眼,见王爷躺在那里似乎昏昏入睡了,便小声道:“王妃,老奴已叫人将东厢收拾妥当了,这时候了,王妃快去睡下歇息吧!王爷这里,老奴和萱草两个守夜,会妥当照顾王爷,您快去吧!”
姚存慧呆了呆,只得点头道:“你们小心伺候着,别惊扰了王爷。”
“老奴省得!”容妈扶着姚存慧出去,轻轻将门掩上。
沈佺悄然睁开眼睛,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苦笑。装就得装彻底,这段日子,他是没法抱着媳妇私房夜话了!
当天,长春宫偏殿。
刘太医从镇西王府出来之后,便直接进了宫,向太后禀报镇西王的伤势状况。
刘太医没有想到,太后问的十分仔细,前前后后盘问了他大半个时辰。刘太医越说越觉心惊肉跳,当太后问完沉默下来的时候,刘太医感到自己背后的衣裳汗湿了一大片。
“你觉得,那么大的水,一个人若是从堤坝上掉下去,生还的几率有多大?”太后冷不丁又问道。
刘太医一怔,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
“呵呵!”太后笑笑,温言道:“哀家不过信口问问,你怎么想且怎么说!就当寻常聊天一般便是!”
“臣遵旨,”刘太医心道当做寻常聊天?太后恕罪微臣没有这样肥的胆子!“臣以为,生还的几率不大。当然,若是水性极精又或者非寻常人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太后沉吟半响缓缓点头,“你说的不错,世事无绝对,也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镇西王的运气,倒是不错!”
刘太医心头一凛,垂首大气也不敢出。
“落水之后所受的伤与寻常之伤可有区别?”不等刘太医将乱糟糟搅合成一团的思绪摆弄清楚,太后冷不丁又抛下一记重磅炸弹。
刘太医几乎能听得到内心崩塌的声音,有些颤抖的俯首回道:“禀太后,落水受伤多半是被水流冲击河底石头泥沙撞击刮伤,或者为水中漂浮物所致,这个,跟一般的碰伤、撞伤、刮伤并无明显区别……”
“就是没有什么不同?”
“是,太后。”
太后缓缓点头,半响后说道:“镇西王乃国之栋梁,这次又是因公受伤,你们太医院要上心,好好的同他诊治,断断不可留下什么后遗症,听清楚了?”
“是,微臣遵旨!”刘太医忙道:“镇西王武功高强,身体向来强壮,此次虽受伤不轻,好好调养一阵便可痊愈,太医院上下定不敢掉以轻心!”
“嗯!”太后挥挥手,“退下吧!”
“微臣告退!”刘太医如逢大赦,一口气不敢透,迫不及待先退了出去。
太后轻轻抬头,半眯着凤眸望着前方,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次日,镇西王府的门庭渐渐的热闹起来,无数朝臣们前来探望。
沈佺有伤在身,太医亦叮嘱了需好生静养,人来了自然没有他什么事,一律由沈三老爷、大管家率领着三位管家在外院接待招呼。沈二老爷见了心中不怎么是滋味,第二日便从顺天府告了假,回府主持大局,将这招待客人的“重任”接了过来。
朝臣们探望是其一,打探消息才是最终目的,可沈佺回来的时候沈二老爷还在衙门里,这两天他也没有上熙和堂的门,哪里知晓沈佺的状况?只得同沈三老爷、大管家等一样拿些虚话来应付搪塞,什么“已经好了许多了!”、“有太医照料着呢,无恙!”众朝臣们见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没有内容的话,不免有几分看不起沈三老爷,有的言里言外甚至讥讽沈家两位老爷在府上毫无地位,镇西王分明信不过他们,连他们也瞒着消息!
沈三老爷对这些话无动于衷毫不介意,沈二老爷却觉得尊严受到了严重伤害,中午的时候便去了一趟熙和堂。
姚存慧笑着叫二叔将他迎了进去,沈佺也不是不见他,可精神不太好,没有说上几句话太医便提醒要静养。沈二老爷眼睛一亮,便弃了沈佺扯了太医上一旁去说话。两名负责为沈佺疗伤的太医从前日起便住在了熙和堂的跨院之中,院判刘太医的嘴巴是出了名的严,除了沈二老爷有机会接触到这两位太医,旁人还真是无法可想。
不想,这太医满口的水话,什么“二老爷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王爷疗伤!太后也下了旨,无论用什么珍贵药材都不必犹豫,天恩浩荡啊!王爷一定会没事的!”
沈二老爷好不容易等他将水话说完抢到机会插嘴,便一连串的问道:“王爷有没有伤筋动骨?伤在何处?有多重?用的是什么药?药方子呢?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什么时候能够痊愈?痊愈之后跟先前有分别吗?骑射武功是否会有影响?”
太医听毕愣了半响,讪讪笑道:“二老爷您也太心急了些,您这一串话下来我听着都觉累呢!下官知道二老爷您这是关心则乱!可不是呐,王爷可是府上的主心骨!你把心放宽便是,下官等定会好好为王爷诊治!对了,王妃医术也甚是不错,平日里有她近身照顾,更可高枕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