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绪跟在墨祈煜身后,一言不发,径直走进黎香阁的前院。
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一下子慌了手脚,要知道,王爷之前偶尔还会来侧妃的院子里叙叙话,亦或是召侧妃过去,经常一夜不回,不用想也知道这半夜三更的两个人会做什么了。
可是自从那次王爷醉酒之后,就有好些日子不来侧妃这里了,侧妃也不去主动讨好,平日里侧妃也是喜静的人,可是自那日之后,她好像是更安静了,经常瞅着一个地方发呆,丫鬟们过去问,她也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就一直这么僵着,搞得底下这么一帮子丫鬟婆子也跟着着急。
不过好在王爷还是想起来黎香阁这里了,没把侧妃给忘得一干二净。
丫鬟们一喜,面面相窥,其中一个反应快的赶紧往里屋跑,准备给弄玉梳报信。
墨祈煜挥了挥手,让站在自己面前的丫鬟全部退下,信步沿着院中的小径走着,两旁种的都是将近一人高的的木槿,月下看起来,隐约能分辨出有粉色和紫色的花瓣,木槿相当于一层栅栏,里面种的都是院里丫鬟自个儿弄的青菜、水果,颇有些田园居家的温馨感觉。
推开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串成的精致珠帘,这么一起一落间,“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寄绪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东西,心里好奇,站在门口研究,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小丫头看他还在这里,非硬拉着他往外走。
寄绪不解,“你干什么啊!”
“嘘——”她就是刚才进去传信的那个小丫鬟,一脸的机灵劲儿,“王爷和侧妃在里面,你一个侍卫进去干什么?”
寄绪仍然不解风情,“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他可是王爷最信任的近身侍卫,王爷和侧妃说说话他怎么就不能听了?说不定还能给出出主意呢!
那小丫鬟哪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脸恨铁不成钢,伸出小巧的食指点了点寄绪的额头,“跟着王爷那么就你怎么连这些事都不懂?”
寄绪被教训得云里雾里的,还是抬腿就要进屋去,再一次被那个小丫鬟拦住,“喂喂喂,给我站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寄绪有些扫兴又不耐烦,面上也冷了下来,“存心找茬是吧?”
那小丫鬟丝毫不被他所吓到,反而更加凶狠的打了一下寄绪的脑袋,“你傻啊!王爷和侧妃在里面……在里面……”
小丫鬟脸一红,就要说不下去,寄绪呆愣半晌,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刚想解释他们家王爷的清白,倏而想起来,按照王爷和侧妃他们两个的身份,如果没有在里面做“那种事”才算不正常吧?
寄绪憋闷的噤了声。
那小丫鬟就开始洋洋自得起来,拉着寄绪远远的守在黎香阁院子里,虽说每晚都要有守夜的丫鬟,可是里边在做“那种事”,谁也不好意思进去,但是这规矩也不能废了,只好多受点苦,在院外守着,等里面的主子叫人熄灯了再进去。
弄玉梳缓缓的往茶杯里倒了些热气腾腾的茶水,然后盖上杯盖,递到墨祈煜手里,语气凉凉的,“妾身还以为,王爷忘了我这一号人物呢。”
墨祈煜端茶的手一顿,很快反应过来,掀开青花瓷盖,撇了撇茶末儿,绿色的叶片浮浮沉沉,茶香氤氲,他抬到唇边轻啄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回答,“一个大活人,本王怎么会把你给忘了?”
弄玉梳苦笑,“用不着的时候王爷自然是想不起来。”
言下之意,只有墨祈煜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了,才会来找她。
可是话虽这样说,弄玉梳还是希望墨祈煜能够多来找自己,经过上次一事,她本已经心灰意冷,以为墨祈煜这样骄傲的人肯定会将她晾在一边了,如今看来,只要她能帮上他的忙,还是能够留在他身边的,杨鸢洛在他的心里,未必有那么重要。
墨祈煜将杯盏搁在桌子上,瓷盖和瓷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像在为他们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做了缓解。
弄玉梳自知自己刚才情绪太过激动,说出的话有些太过分了,落了墨祈煜的面子,心里慌张得想要解释一番,末了又觉得自己开不了这个口,只好转移话题,“王爷来妾身这里,可是想要下一盘棋?”
她和他之间做过最多的一件事几乎就是下棋,有时候一盘棋可以下一整夜,他们之间在棋盘磨合出来了一种别样的默契。
弄玉梳相信,只要上了棋局,什么尴尬都会被化解,他们就会将醉酒那晚的对话忘得一干二净,她愿意做墨祈煜背后的女人,即便他不爱她,可是他也不爱别人啊,不是吗?
墨祈煜点了点头,答应道,“也好,你我许久没下棋了,不知道本王的棋艺有没有落后。你成日在这院里待着,肯定没少研究,进步了没有?”
弄玉梳笑容得体,落落大方,一点也不似出生于青楼之中,反而像是大家出身,“那么王爷就要指点一二了。”
弄玉梳在墨祈煜点头之际回身,冲外面提高了嗓音,“柳绿,将我让你收起来的棋盘和棋子拿出来。”
柳绿就是那个和寄绪一起守在外面的小丫头,听见弄玉梳的声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这好好的,拿棋盘又要干什么?难不成这大半夜的,两位主子还要下棋不成?侧妃真是爱棋成痴啊,这么晚了王爷也陪着侧妃,两人感情可真好啊!
寄绪不知道柳绿心中的一顿猜想,反而自豪的扬起下巴,似乎是在告诉她,你瞧吧,我们家王爷可守身如玉呢!孤男寡女也没做“那种事”。
柳绿没空理他,喜滋滋的去仓库拿出了那套棋盘棋子,小心翼翼的送进屋里去,然后添了些茶水,又悄然无息的退了出来。
弄玉梳摆弄着两罐混在一起的黑白棋子,“这都是玉石所制,是我前几日偶然所得,棋盘也是上好的木材,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用呢!就等着王爷来,好拿出来给王爷鉴赏鉴赏。”
墨祈煜见弄玉梳都把白子挑出来搁在棋盘上,自己也跟着拿了一颗白子,指腹间感觉到制成棋子的材料的确上好的玉石,摸起来圆润光滑,还带着丝丝的凉意,忍不住也赞不绝口,“的确是好东西。”
弄玉梳得到夸赞心中不免有些开心,“那可不是,妾身可是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古棋神那里弄来的呢。”
“古棋神?”
墨祈煜有些微微诧异,古棋神原名古惑,年过半百,下得一手妙棋,堪称打败天下无敌手,人送外号棋神。要知道,古棋神除了爱下棋,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棋谱、棋盘、棋子了,这东西要是真从他那拿来的,古棋神还不是要心疼死?而且,这人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极少大肆宣扬的出行,弄玉梳说是前几天弄到手的,难不成古棋神来京城了?
弄玉梳就料到墨祈煜会是这个反应,解释道,“就这几天的事情,妾身本来是去街上买些胭脂水粉的,谁知道就看到一帮人在那下棋,王爷也知道,妾身是一看到有人下棋手就痒痒,忍不住也上前去下了一局,本以为稳赢的局面,谁知道最后却输给了一位大叔,妾身原本心里是不服气的,可是那人一报上名号来,也由不得妾身猖狂了。”
墨祈煜明白了,原来是巧合,这个古棋神溜达到京城来了。
“妾身敬佩古棋神,就相约下了一盘棋,赌局就是他拿一副棋盘和棋子,妾身就拿那一本解了好久也解不明白的棋谱。”弄玉梳顿了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结果可想而知了,亲身自然不敌古棋神,那本棋谱在妾身手里亲身也看不明白,不如就送给古棋神,也能发挥它的作用。谁知道古棋神一看那棋谱顿时大喜,连说了好几个‘妙’字,最后还是将这一副棋盘和棋子送给妾身了。”
弄玉梳将黑子全都倒进一个罐子里,又慢条斯理的把棋盘上的白子捡起来,放进另一个罐子中,“好了,王爷,我们开始吧。”
墨祈煜一抬手,将黑棋的罐子推到弄玉梳面前,“黑子先行,你先走。”
弄玉梳也不推辞,潇洒的捡起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上,玉石和木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墨祈煜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水。
两人其实都心照不宣,并不在乎谁输赢,这盘棋,只是为了缓和关系。所以说,不管墨祈煜输了或者赢了,只要是他开口的,弄玉梳都会帮他。
这一盘棋似乎下了很久,寄绪等得直接趴在外屋的小桌子上睡着了,柳绿也在半梦半醒间进来添了一次灯油,换了两次茶水,可是两人的棋局却还是没有任何明朗的趋势。
弄玉梳揉了揉太阳穴,在这儿坐了有半夜,她已经开始头晕目眩了,注意力无法集中起来,就连棋盘上的局势也已经看的不太清楚了,脑中一片混沌。
“累了?”墨祈煜又落下一子,恰好看见她的动作,问道。
弄玉梳瞧着他还是面不改色,只好强打起精神,勉强勾起笑容,“还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