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时移世易
屋里的下人如水一般出去,陈嬷嬷还细心地带上门,只剩下元意、萧恒还有被抱在怀里的鸿奴,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也许是感受到父母之间诡异的气氛,鸿奴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咂了咂嘴巴,突然哭闹了起来,萧恒被弄得措手不及,连忙轻声哄着鸿奴,但是鸿奴却不理他,只是委屈地看着元意,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抛弃的幼兽似的。
元意心里难受得不行,鸿奴的嗓子有些沙哑,想来是昨晚哭了许久,她昨晚辗转反侧,就惦记着他,母子连心,他虽然小,却也知道元意昨晚没有陪他。
她没有说话,直接抱住鸿奴,萧恒看着她蓦然靠近的身体,淡淡的清香萦绕,精神一恍惚,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她正淡淡地看着他,神情不悲不喜,与两人初见时的冷淡相似至极。
萧恒眸光一沉,视线一移,才发现他正搂着鸿奴下半身子,被禁锢了的鸿奴正不适地扭着身子,胖嘟嘟的小腿有力地挣扎,像只要夺网而逃的大鱼似的。被自己的比喻逗得一乐,萧恒抿了抿唇,松开了手。
鸿奴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怀抱,哭声抽抽噎噎地停了,小脸还是红彤彤的,小脑袋一股脑地要往元意胸前钻,元意会意,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抱着他去了里间。
萧恒连忙跟了上去,然而刚掀开帘子,就看到元意正解开衣襟,鸿奴立马就扑了上去,兴奋地嗷嗷叫,他被那一片莹润白皙晃花了眼,手上一僵,连忙掩饰般放下帘子,胸腔里的心脏砰砰地直跳,也不知道是在紧张还是在兴奋。
说起来,前阵子两人冷战,那副的光景他已经不见多日,今日倒是把心里的旖旎都给勾了起来,萧恒犹豫了许久,再次挑开帘子时,却发现元意已经背过身子,留给他的只有一段倾长的背影。
说不清是尴尬还是羞恼,萧恒的脸色黑一阵红一阵,再次放下帘子,甩袖而去,房门被砸的哐哐直响,正在满足地喝着奶的鸿奴还被吓了一跳,呛了奶水,不停地咳嗽起来。
元意既是心疼又是埋怨,不停地给鸿奴顺着气,好不容易把才让他止了咳,又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再次埋到她的胸前。元意擦着鸿奴眼角的泪水,心里酸涩得难受,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是她终究没有做出那般不争气的事情,抬头忍住了泪水。
这一天,萧恒都没有回来。
夜色沉沉,元意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宛如棋子洒落的星斗,一颗颗地璀璨着光华,广袤无垠,深邃悠远,她走了几步,夜凉如水,晚风在灌入衣衫,鼓荡荡地飘起,竟是给人一种乘风归去的错觉。
元意回首看向房子晕黄的灯光,清冷的眼底终于染上了几分暖意,身边的腊梅识趣,立马上前道:“姑娘,夜里寒凉,咱们快回去吧,您不在身边,小公子怕是睡不着呢。”
“也好。”元意轻叹了一声,收紧身上的外衫,她的视线一移,突然看向墙边,问道:“腊梅,你可觉得墙角有东西在动”
腊梅挠了挠脑袋,觉得此话甚是耳熟,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过,却还是顺从看过去,眨了眨眼,道:“姑娘,大概是守夜暗卫吧。”
“也是啊。”
看着元意轻叹离去的背影,腊梅觉得自家姑娘分外地孤单脆弱,她心里也闷闷地难受,她低着头跟上去,突然间灵光一闪,此情此景,姑娘未出嫁前某一晚上不就发生过吗
不过,难道墙角真的有什么玄机不成
她刚想要壮着胆子去看看,却听到嘭得一声巨响,吓得小心肝砰砰的乱跳,连忙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跟着自家姑娘离开。
此时此刻,墙角。
某位暗卫满是尴尬无措地看着正躺在地上打滚的萧恒,急得转了几圈,然后跪了下来,“请公子恕罪,属下不知是公子,还以为是哪位贼人呢。”
他心里还在不停地腹诽,公子放着大门不进,反而要偷偷摸摸地爬墙,偏偏还鬼鬼祟祟地趴在墙上偷瞄了许久,这乌漆墨黑的看不清模样,不当他是贼人还当谁是贼人。
视线在塌了一块的灌木坪一溜,暗卫不禁在心里庆幸,还好有草坪的缓冲,不然从这么高的围墙跌下来,饶是做了缓冲,恐怕也跌得不轻。
萧恒忍着剧痛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好在暗卫正低着头没看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淡淡地看向地上的暗卫,道:“阿三,明天知道该怎么解释吗”
听到自个儿的代号,阿三的脸上一抽,很快就板着一张脸,“昨天偷偷潜入了宵小,被属下察觉,其落荒而逃而跌入灌木丛,才会有此动静。”
萧恒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地点头,“很好,很好,阿三谨慎心细,这个月就一直不用换班了。”
阿三眼睛一瞪,抬头看去,恰好月光照在前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清晰无比,他心中哀叹了一声,却不得不迫于淫威,不情不愿地回道:“是,属下明白。”
系哦啊很冷哼了一声,一圈一拐地走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一僵,才继续向厢房走去,不过步履变得淡定从容,宛若常人,就是慢了许多。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天色大亮,元意打理好自个儿和鸿奴,素梅就来报,“姑娘,暗卫说是进了贼,已经被抓住了,只是院子的灌木坪塌一块。”
元意挑了挑眉头,昨天那身动静她不是没听到,但是想到墙角的暗卫,她就没有多事地凑过去,原来是进贼。不过流轩院墙上的是非多得很,之前审理工部尚书一案时,时不时就有强人造访,她已经习惯了。
“无妨,让花匠修理一番就是。”
说起院子的灌木坪,也是她某天闲来无事,想起上一辈子随处可见的标准绿化,思乡之情不可遏,心血来潮地让花匠弄了一些搁在墙边,权当慰藉思乡之情,没想到竟然还有当软垫的用处。
那样整整齐齐毫无特色的模样,还被萧恒嘲讽了一番。
想到萧恒,元意本来带着笑意的脸上一淡,举了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突然间心烦意乱,蹙了蹙眉头,搁下了茶杯。
素梅看了元意一眼,垂下眼,“姑娘,少爷昨夜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就上朝去了。”
元意抿了抿唇,看了素梅一眼,“嗯,我知道了。”
素梅轻叹一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让腊梅进来服侍元意,她才告退去处理院子的杂事。
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杯中的茶水渐渐地凉下去,绿色的茶叶浮浮沉沉,最终缓缓沉淀,元意才决定去看鸿奴,南青求见,带了一个消息,“少奶奶,圣上许了老爷的告病折子。”
元意猛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心中惶惶然不知道想些什么,回过神来是发现南青还在,便让腊梅给了他赏,让他出去。
父亲的告病折子明启帝一直都留中不发,虽说父亲是为了不蹚太子这一趟浑水,才请辞尚书之位,但是在泄题事件中,太子已经和朱家撕破脸皮,皇帝心里一清二楚,但现在却允许一向德高望重的父亲推任,其中的意思,不得不让人揣摩。
那朱家,还有什么是让明启帝忌惮的呢难道是小皇子
元意灵光一闪,蓦然顿住了脚步,想起元华进宫的缘由,说白了,是因为对朱家势大的忌惮,才招了一名朱家女进宫,充当人质作用。只是没想到,元华会争气地生下了一名小皇子。
如今明启帝应该才从晚年得子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身体的破败还有作为上位者的警惕心,让他开始提防着朱家。纵观史书,拥立幼帝,外戚夺权的野心家屡见不鲜。
那元华在宫中就危险了。
元意再也坐不住,连忙去了书房,亲自磨墨,修书一封,让人带进宫里去。
中午的时候,刚打理完宫务的元华收到了元意的信件,她挥退了下人,拆开一看,只见白色的宣纸上,遒劲的洒脱地笔锋游走,端得一手好字,但是在收尾处可见几分仓促,足见写信之人心神不宁。
“淑妃娘娘亲启:今日得知,父亲身体抱恙,辞官休养,吾心惶然,思及时移事易,世事无常,不图闻达,但求安乐。淑妃娘娘产后伤身,未曾恢复,吾愿您能照顾皇家血脉,让小皇子无忧成长,莫让杂事牵扯,安心休养,才是上策。”
把短短的一段话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元华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来,对着信件发呆了许久,才把它放进炭盆,烧得一干二净之后,才唤了宫人进来,换上妃子命服,对泠月道:“去凤栖宫,对了,记得把宫务的账册带上,今日起,本宫要安心调养,闭门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