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 菊黄蟹肥
听说定国候府是前朝王爷住所,建筑绝伦,景色秀丽,可惜只是在入门的时候看到了冰山一角,就被嬷嬷请上了翠幄青?车,帘子一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青?车才停下,有人掀开帘子,王静言只觉豁然开朗,触目生辉。
只见眼前矗立着几座双层的阁楼,呈现合抱之势,远远看去,只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红檐绿瓦,珠帘翠幕,在一片湖光水色之上,宛若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飘渺绝尘,宛若神仙住处一般。
从汉白玉雕砌的拱桥走过,拾级而上,便看到站在高台上站着不少身材窈窕,容色秀丽的侍女,带路嬷嬷就此退下,当中有个侍女走出来,露出一抹微笑,“王姑娘有请,我家夫人和诸位姑娘都在里面呢。”
王静言道了声谢,小碎步跟上那位侍女,来到室内,只见里面空间开阔,四周的墙壁上都有绘上壁画,有仕女游春图、有游猎宴饮图和重阳远足图等等,栩栩如生,使得本来显得空旷的大殿变得鲜活热闹起来。
在大殿的中央,仕女游春图之前,一个高脚红木长桌旁坐着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妇人,身穿一套水红色的对襟襦裙,露出锁骨一片白皙细嫩的皮肤。她梳着一头堕马髻,头插百鸟朝凤金步摇,雍容华贵,而她的气度出尘,未曾被华丽的头饰压了气势,反而与她清艳的面容相得益彰,光彩照人。
王静言心中暗暗心惊,不是说定国候夫人毁容了吗,怎么看着不像,心中有了顾虑,倒是不知道如何称呼起来。
等到她走近,才发现自己多虑了。面前妇人五官精致,容色倾城,虽然化了妆,但是隐隐能看到她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确实是定国候夫人无疑。
定国候夫人虽然相貌有损,但是目光清幽透亮,未见晦涩,连笑容也是落落大方,举止投足都散发着蓬勃的活力和自信,丝毫都不曾忌讳脸上的有碍观瞻的疤痕的样子。
王静言心中佩服,对定国侯夫人感官又好上一层,连忙屈膝行礼,“小女乃户部侍郎之女王静言,此番来迟,劳侯爷夫人久等,还请夫人恕罪。”
元意仔细观察了这个传闻中的王姑娘,此女正是名单中的一员,在考察了身份背景和打听过消息之后,她心目中比较属意这个王姑娘,今日一见,果然不让她失望。容貌清丽又不是端庄,眼神纯正又显沉稳,就算是看到她脸上的疤痕也没有从容自若,没有露出怜悯或是可惜之色,反而隐隐有佩服敬仰之色,看来也是心性上佳之人。
“王姑娘不必客气,你家中甚远,迟来也是应当的。”她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真诚,让她入席坐下,才发现席位差不多要坐满了,眼角微翘,“我素来不喜走动,不曾认识各府的姑娘,如今趁着秋光正好,菊黄蟹肥,冒昧请大家来说说话,你们能赏脸,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元意的目的是为了给安陵挑媳妇,但是只请名单上寥寥的几个人怕是不好看,到时候怕是会让落选的姑娘名声有碍,她索性便多请了一些人家姑娘,混淆视听,到时候大家的面上都好看一些。
座下的诸位姑娘自然是一通谦虚和赞美,王静言旁边的一位姑娘就笑盈盈说道:“小女听家父说过定国候府景色一绝,如今荣幸受邀入府一观,家里的姐妹们不知道有多么羡慕的。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侯爷夫人的便宜。”
王静言微微侧目,一眼就知道此女的身份——花矖,一个十分罕见的姓和名,当初她还翻看了《说文》才有所了解,据传女娲娘娘曾模仿自身造出神物白矖,有过以身补天的壮举,拯救苍生,福泽深厚,她的父亲吏部侍郎给她取名为矖,足见对女儿的厚望和疼爱。
在座的姑娘中,她大约能够猜到哪几个是和她抱着相同目的,而花矖便是其中一位。而最让她担心的是,她的父亲曾是定国候府老太爷的下属,侯爷夫人较为熟悉。如今又说了这么讨巧的话,怕是对她更加欢喜。不仅王静言有此想法,其他有资格的姑娘看向花矖的目光多了些意味深长。
果不其然,定国侯夫人在听了花矖的话之后,开颜一笑,“既然阿矖念着侯府的景色,我也不拘着你们在室内,都随我来,外边有美景美食,绝对亏不了大家。”
听到侯爷夫人对花矖亲昵的称呼,好几个姑娘脸色微变,王静言也忍不住攥紧了手帕,心中揣测不已,但是在看到侯爷夫人清浅的笑容时,心里立马就安定了下来。
如果侯爷夫人当真中意花矖,以两家的联系,没必要设今日的赏秋宴了。
别慌,她还有机会。
元意起身的时候特地在几个候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在看到王静言不同于其他人的自信和从容时,愉悦地眯起了凤眼。
除了亲朋好友,元意一般不会对其他人表露亲昵,而这个花矖是个意外,她是公公的下属之女,她曾去过府上几次,自然也见过她,是一个灵秀活泼的女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一个十分、呃、在元意看来算是十分坑人的姓。
花字,在文人眼中向来是文雅多情的,不然就没有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浪漫吟诵,用来作姓,似乎也是一件雅事,但是元意在第一次见到花矖之后,差点就让她素来完美的仪态破功。
花姑娘。
作为一名曾经饱受抗日大片折磨的现代人,这个称呼实在让她叫不出口,这样让她不自觉和脑袋中某个形象重合,不是一般的猥琐。
她曾和萧恒提起过,但是作为原汁原味的古代人,萧大爷一点儿也不理解元意为何难像吞了苍蝇一样的一脸怪异,找不到同盟的元意只好作罢,上千年的代沟,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先知生来就是寂寞的。
正在元意感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时候,耳畔一声“花姑娘”让她打了一个哆嗦,随之回过神来,原来是花矖和王静言都走到了她身旁,正相互打招呼呢。
“侯爷夫人,您可是受凉了?要不要加一件披风?”王静言注意到元意刚刚的异常,关心地问道。
“无妨,只是骤然吹风,有些不适而已,承你的好意了。”元意在心里点头,又加了一条优点,细心,不错。
花矖看到王静言露个脸,有些不甘的咬了咬唇,有心要说些什么讨好的话,然而此时大家都已经走到了楼阁后面的花园,侯爷夫人开始招呼各家姑娘,便失去了机会。
花园被几座阁楼合抱在中间,尽管如此,面积一点儿也不小,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其他几座阁楼富丽堂皇的高大形状,却未曾给人逼兀之感,不得不说乃造化般的工艺。
定国候府的豪华,可见一斑。
园子里有一处长亭,里面放着一架古琴,还有其他笔墨纸砚等物,众人心中暗暗揣测,元意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从容微笑,道:“我往日有空便来此处消遣时光,倒是备了不少文墨之物,待会儿诸位姑娘若是有兴趣,倒也可以去把玩一二。”
和单纯来打酱油姑娘的艳羡不同,另外几个实为相亲的姑娘心中估量,侯爷夫人的弟弟是年少英才,饱读诗书,妻子必定得懂些琴棋书画,将来才能琴瑟和鸣。
看到那几个姑娘羞红了脸颊,元意先是纳闷,在想通之后不禁哑然失笑,这些小姑娘,还真是纯真的可爱。
她顿时对这些才及笄之年的小姑娘有了好感,都还只是孩子呢。
“舞文弄墨之事暂且不谈,我可是答应你们赏菊吃蟹的,不然一上来就弹琴作画,我可不是你们的夫子。”
她的语调亲和,脸上有调皮之色,逗得还有些拘谨的女孩子们都乐了起来,没想到侯爷夫人还是挺平易近人的,想到她年岁也不大,大家对她又是亲近了一层。
元意并没有带人进去长亭,既然是赏菊,自然要靠近才好,于是她仿照了上次宴请士子的模式,露天宴饮,把庄子里养育出来的菊花端到席位中间,这样两边席上的人即能观赏道菊花,又不会阻挡视线,再好不过了。
等大家在矮几旁坐下,元意对身边的樱桃点了点头,樱桃便拍了拍手,顿时就有侍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动作轻盈放在每一个姑娘面前的矮几上,却没有离开,反而站到了一侧,垂手侍立。
这时候元意又开始发话了,指了指她她和诸位姑娘一样的托盘,笑道:“这是人家前阵子送来的阳澄湖大闸蟹,味道鲜美,不过闸蟹性寒,女子不得多吃,我便每人只备了一个,旁边是姜茶和醋,姜茶可以暖胃,醋可蘸食而不腻。另有一瓶上好花雕,与蟹同食,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