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河桥战后,你说是两下里是互相忌惮也好,还是打乏了也罢,总而言之,两魏间心照不宣,突然就谁也没了喊打喊杀的意愿,边境上平静得不像话。
东朝固然在忙着整顿吏治,西朝也热火朝天投入了“改制”之中。
只是这所谓改制,实与东朝大不相同,所重者,唯兵事耳。
因着苏绰治理渭河大成,连着两年关中皆得大丰。宇文泰手里有了钱粮,不觉心思就活泛起来,前番挥师争战河洛,即可见其一斑。
到得最后,西军还是不得不“铩羽而归”,宇文泰深深引以为憾,乃语众人曰:“小关、沙苑,乃至河桥,我军皆得胜绩,即便如此,高贼犹据关东,而我军仍只得偏居关西一隅,为何?皆因高贼兵多将广,杀之不尽也。故此,我朝亦应扩军,来日方足争衡。”
各州反应不一。
似李虎、赵贵这些个老军头,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于谨却言:“兵不在多,而在精也。平白扩军,徒增糜耗也。”
宇文泰不喜,说道:“往日也就罢了,如今我关中民丰国实,些许耗费,何须多虑?”
不久裴果自河东来,宇文泰又聊起此事。
裴果听完,急忙摆手:“不可操之过急。我朝毕竟地小人稀,国力未足与东贼相媲,岂能随意学了他?于思敬所言有理,此刻扩军,徒费钱粮罢了。我意,当以精兵固国,而施力于政,但得民生大展、国力雄厚之时,再行扩军不迟。此所谓,徐徐图之是也。”
“徐徐图之?”宇文泰一皱眉头:“我可是听说,现如今东贼那厢也颇是致力民生。他本就先我一步,所辖又远为深厚,这般下去,我便是拍了马也追不上他,如之奈何?”
“这。。。”裴果一滞,竟是无言以对。
宇文泰冷笑一声,接着又道:“正因我朝地少人稀,先天就输了东贼一筹,这才要急急扩军。孝宽你看,我军素来精锐,一向以少胜多,若是再得兵力相仿,岂不百战百胜?要我说,只需一战破了东贼,尽取关东之地,则大事谐矣。到那时,再行施政利民,亦不晚矣。”
裴果说不过宇文泰,只得叹息一声,告辞而去。
于是宇文泰下令,关中之地,凡鲜卑足岁无疾者,皆可入伍免役。又将小关、沙苑、河桥等役中所俘虏的东魏将士剔除伤病员,余者俱都打散,编入各军。
三两年间,仅长安一地,兵力已从两万左右猛增到三倍。其余诸州虽不及京畿这般“生猛”,兵力也见大增。凡关西之地,兵马早过十万。
宇文泰即仿周礼,号为六军---他本人自是总摄全军,坐镇长安;又以裴果、于谨、侯莫陈崇、李虎、赵贵、独孤信这六个战功及资历最厚者各统一军,分据辖地。
关中虽不似从前那般贫瘠,奈何宇文泰折腾得太凶,其实已是有些支撑不住,四方民怨可闻。偏远些的秦陇乃至西北牧野,时有叛乱发生。
翌年又逢旱情,粮草大歉,宇文泰也不得不稍加收敛,更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也恰因如此,两魏间仍见和平,未启战端。
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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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东魏朝正忙着抑佛增赋,南方的梁朝则越来越像一座“佛国天堂”。
梁主萧衍愈加醉心于佛事,到处兴建寺庙,每一座都可谓“经营彤丽,奄若天宫”。最近南梁朝廷为了他“舍身”而花出去的赎回钱,听说已增到了五亿之数。
梁大同五年(东魏兴和元年,西魏大统五年),十月,南朝名将、“白袍鬼帅”陈庆之病逝,年五十六岁。萧衍追赠陈庆之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赐鼓吹一部,谥号“武”,特以太子侧妃陈氏送葬。
玉璧城里,半壶浊酒在了斑驳黄土之上,余下半壶则咕嘟嘟一发灌进了裴果的肚子里。
咦?那。。。不是美轮美奂的建康城么?还有那一位白玉佳人,是谁?是谁?
眨眼间,朱楼塌去,佳人也告消逝无踪。。。
青衣中年醉眼惺忪:“子云。。。吾师,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