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异常宁静的夜空显得有些诡异,千辛一直心神不宁,今夜虽然不是自己值宿,但毕竟他是当朝太卜,若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那该如何向王上解释?他想到当今王上的秉性,不禁心里又是一紧,立刻从怀里取出拇指粗细的一截蜡烛来,借着月光与庭院中水井中的倒影来问卜。
烛影还未依着咒言形成卦象,天空中悬着的圆月就妖异地变得血红,千辛心中一惊,手上一抖,半截蜡烛掉到地上,灭了。他慌忙抬头看去,只见圆月只剩下半个了!
千辛心里一惊,这次的天狗食月怎么毫无预兆?祭坛那边没有准备,也不知道成戍能不能应付得来?王宫现在怕是也收到消息了,王上必定怪责!他紧张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心里也渐渐冷静下来了:成戍素来稳重不乏机变,就是王上亲临,他应该也能应付的来。现在首要问题,是弄清这次的天狗食月到底预示着什么?
想到这里,他将地上的那半截蜡烛捡拾起来,回到屋里,又从匣中取出一只龟甲,召唤出祭火,重新问卜。龟甲在祭火中跳跃翻滚,正在情况不明的时候,猛然天际有两颗流星飞落,祭坛方向竟然有一片火光冲天而起,与天上流星交汇。千辛惊得目瞪口呆,将祭火中的龟甲忘得一干二净,原本立于手边的太卜法杖竟然也亮了起来。
千辛急忙拿起来查看,只见上面的萤石光芒闪烁,里面突然多了两点盘旋的光,他立即抬起头朝外面张望,见并没有什么人经过,便松了一口气,却将萤石取下,用麻布包了纳于怀中。
这时他才发现那只龟甲已经被祭火丢了出来,跌落在地分为两片。千辛皱着眉头从地上将龟甲捡起来,仔细看去,龟甲分为两片,本来作为阳的龟背却被祭火烧得焦黑,而龟腹却隆隆而起,并且上面不知为何还残留有一点血迹,居然晕染到几乎占满了整个龟腹。
千辛将龟甲放置在案几上,仔细观察琢磨:方才那两颗流星似乎是从紫微垣方向飞出,以此天象该当是王上将有双生子降世,可之前宫中并未传出有哪位妃子有孕,而且刚刚天狗食月之时,帝星突然隐晦不明,这很显然就是当今要有不测。这两个天象如此凑巧地出现,王室会不会将有不测?
虽说当今王上有些暴虐,可毕竟还是大商之主,这可如何是好?千辛独自在屋内徘徊、思索,耐心地等待着成戍的回报。果然,成戍来了之后所言与自己的推断基本一致,只是没有料到,成戍居然也是此劫中人,那么寻找双生子的任务就该交给他了。
千辛仔细想了想,若是这双生子真的是大商日后之主,那么眼下的王都他们是不合适回来的。而且据天象所示,双星必殒其一,这样一来,他们若是进入王宫,说不定两位王子都会有性命之忧。
如此只好先找到两位王子的下落了,王都这里千辛想办法稳住王上的情绪。他将自己的法杖交给了成戍,还允诺找到双生子之后太卜之位就传给他。成戍惊讶不已,自然也兴奋而焦虑,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大约还不大明白自己今后要承担的事情。
千辛将成戍派出去之后,仔细观察他的法杖。乌木法杖虽然不是太卜专用,但通灵的效果几乎是一样的,上面嵌着的神玉也有双星盘旋,甚至比萤石中的更为清楚,可能是因为他是刚才在祭坛施法的缘故,由此可见,这次朝局的动荡,以及之后的朝局,恐怕成戍被牵涉的可能会更深。
千辛皱眉深思,整夜辗转反侧,苦思朝会上应该如何应对。他先施法将神玉的光芒隐晦,如果在朝会之前能与太巫大人达成一致,朝堂上的其他人应该不会说些什么。如此便能先把王上稳住,不让他肆意滥杀国中的双生之子。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等应付过今日的朝会再说吧。
………
千辛擦擦额头上的汗,心里暗暗道:刚才还真是凶险,若不是自己一早想好应对之策,恐怕今天真的可能回不来了吧?他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忐忑的心,便起身准备好了一些茶果,这时敲门声恰好响起。
千辛微微一笑,上前亲自将门打开,将来人让了进来,说道:“我刚才还在想,老兄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转眼间就亲自上门来了。”
“哼!”那人倒也不跟他客气,径直坐在席上,怒气冲冲地说道,“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以为就凭几块点心就可以打发了我吗?”
千辛微笑道:“怎么?除了点心你还想要什么啊?这也是你,别人更是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一同坐下,将怀中成戍的神玉放到那人手中,神色凝重地说道:“太巫老兄,你也来看看,这事到底该如何解决?”
太巫接过神玉,看了一下,还放回千辛的手中,摇摇头说:“你是知道的,我素来不擅解龟卜,更不要说这等观星的秘术了。”他朝外面看了看,这才接着说道:“昨夜那般异状,我自然也是镜卜了一番,虽不如你这般神异,但也多少能瞧出点什么来。”
“老兄不妨说来,你我二人参详一番。”千辛将神玉依旧收好,认真地问太巫。
太巫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想法,将陶杯中的水饮尽之后,这才开口说道:“昨夜王上回宫之后,我特地饮了祭酒正式照卜了一次,所得卦象与太卜大人一般无二。既然成戍已经离开王都,想必大人已经将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我所担忧的,是咱们这位王上,以他的性子,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有违天道人理的事情来啊!”
千辛赞同地点点头,说:“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将双星之事隐瞒。可是天定的杀戮是不会减少的,恐怕这王都城之中又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了!”
“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吧?要不然隐瞒还有什么意义?”太巫急切地询问说。可是千辛却不置可否,摇头道:“只要不影响大商的国运,其他的事情不该是我们这些与神沟通的人做的。做的太多,恐怕会有违天道。”
这下太巫急了,从袖中取出一物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几上,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我新近调配出来的药,只要每天在饮食中少放些,王上自然会忘记了自己心中的怒气和烦忧。”
“哦?”千辛这下好奇了,他拿过放置在案几上的东西,揭开盖子嗅了嗅,一股清香蔓延开来,味道十分诱人。他拿在手里闻了闻,问道:“这不就是酒吗?王上喜好杯中物,这倒是个办法,可你就不怕王上忘了心中怒气,却因着此物的缘故更加随心所欲,杀了不该杀的人吗?”
“这……”太巫语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辛却对这瓶药兴趣浓厚,嗅了又嗅,拿起瓶子就要品尝,“慢!”太巫一把拦下,“这可不是闹着玩!这里面我可是添了十足分量的忘川水,喝了说不定会把自己是谁都忘得干干净净!”
“这么有趣?”千辛一下子来了兴趣,低头又仔细打量这瓶药,随口问道,“老兄给这宝贝取了什么风雅的名字吗?”
“大梦三生!”太巫没好气地回答,“我说,你到底要不要用啊?不用我可就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