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传来喧嚣声时,谢柔嘉正在舱内和水英说话。
“江铃走陆路就好多了吧?”她问道。
因为要疾行船寻找追上他们,邵铭清安排人陪同江铃走了陆路。
“是,前日传来消息说好多了,等明日就能进京跟咱们会合了。”水英说道。
没想到江铃晕船这么厉害,那上一世是因为要照顾别人而顾不得自己的缘故吗?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就只能靠自己的缘故吗?
谢柔嘉感叹一刻。
虽然担心江铃,但还是很高兴这一世不用她一个人苦苦的撑着,有这么多人一起帮忙担心照顾。
外边爆竹锣鼓齐鸣,盖过了水英的说话声,邵铭清推门进来。
“大小姐要下船了。”
谢柔嘉看到他的口型说道。
门窗关紧,喧闹声小了很多。
“咱们等一等再下船。”邵铭清坐下来说道。
谢柔嘉还没说话,门又被推开,喧闹声随着谢文兴涌进来。
“嘉嘉,车马都给你备好了。”谢文兴说道,看着谢柔嘉的穿戴还是旧衣,“新衣首饰没有送来吗?”
“送来了,我到驿站再换,反正也不用走在人前。”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脸上浮现几分愧疚。
“委屈你了。”他说道。
谢柔嘉失笑。
“不委屈,这有什么委屈的。”她说道。
谢文兴便又笑了。
“对,我们嘉嘉就是明白事理。”他笑道,“驿站里都安排好了,过去了你先歇息,然后想去哪里玩就去玩。”
谢柔嘉嗯了声。谢文兴又转头叮嘱邵铭清。
“大老爷,你放心的去安排大小姐下船接受迎接吧。”邵铭清打断他笑道,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您的心意柔嘉小姐都知道。”
对于邵铭清的打趣谢文兴神色不变笑容依旧,不厌其烦的叮嘱了几句,才要转身,门被人咚的推开了。
“大老爷。东平郡王的人来了。”管事急急说道。
东平郡王?他还没下船进城吗?他走了之后谢家的人才好摆了排场下船。
“什么事?”谢文兴忙问道。一面向外走。
他的意思是出去说,但管事却站着没动。
“大老爷,殿下的人问二小姐要不要先跟下船去驿站。他们正好从驿站经过,顺便送二小姐过去,大老爷可以少些记挂,安心操持诸多事宜。”他说道。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
谢文兴大喜。
这种送上门的好事想都没想到。
“快去告诉来人这就让二小姐下船。”他说道,又制止管事。“我亲自去说,你们快收拾送二小姐下船。”
看着谢文兴和管事激动而去,谢柔嘉和邵铭清对视一眼。
“殿下对你真好,是因为世子爷对你不好吗?”他笑道。
因为周成贞的事的补偿?应该不是吧。
他就是对人好。谢柔嘉想到。
“那我们去不去?”她避开世子爷的话题问道。
还可以说不去?这丫头是傻还是胆子大啊。
邵铭清看着谢柔嘉有些失笑,但心里又觉得,如果她真说不去。东平郡王也不会觉得意外或者不悦。
竟然对这个小丫头这么好?因为谢家?或者还有周成贞。
也不知道用周成贞达成了什么秘密,小丫头装傻充愣的不肯说。
不说就不说吧。这秘密肯定与她无关,无非就是东平郡王和周成贞之间的。
“去啊,当然去。”他说道,“早点回去歇息总比在船上干等要好,更何况,这是他的好意,好意就要领会。”
…………
“这是对谢家的好意啊。”谢文兴看着下船的谢柔嘉,目光落在引路的仆从身上,不由更加激动,“看,看,那是安定王府的人。”
按理说进了京之后,东平郡王的任务就完成了,对于谢家的一切自有礼部负责,但东平郡王还是主动的照顾安排,还动用了安定王府的人。
想到这里又再次感叹一句。
“这是对谢家的好意啊。”
谢柔惠一直看着,听到这话反而移开了视线,耳边传来的一声声大小姐的欢呼声也变得寡淡无趣。
一路上对谢家照顾有加可以说是对谢家的好意,但现在要亲自护送谢柔嘉去驿站,可不是对谢家的好意这么简单。
这是对谢柔嘉的好意。
看来他们同行的时候,救人与被救的事定然是说了。
他们怎么说的?那日从江铃那个丫头口中得知,谢柔嘉根本就不认得自己救的是谁。
那个傻丫头不会说谎,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那开口询问的定然是东平郡王,他怎么问?而她又怎么答的?
谢柔惠突然有些后悔,当会合的时候,她应该跟谢文兴一起去探望谢柔嘉的。
一声轰鸣陡然在耳边响起,失神的谢柔惠被吓得喊了声。
出什么事了?
笙旗飞扬,号牌林立,一队队衣甲鲜明的禁卫涌现。
人群被驱散,大路被清空。
身穿大红衣衫的司礼监内侍扬起手中的皮鞭。
清脆的响声回荡。
“东平郡王驾到。”
东平郡王的仪仗!
围观的民众反应过来,顿时涌涌上前。
东平郡王声名赫赫,但却一向低调,京城众人也很少见到,更别提如此仪仗之下。
禁卫们散开,紧接着便是长长的仪仗,在仪仗后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行驶过来,夏日里马车四面垂帘,
可以隐隐看到其内的人。
这让围观的民众顿时更为沸腾,连江边码头聚集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看到东平郡王了!”
“我也看到了!东平郡王真好看!”
“这马车也真好看!”
“哎,后边还有马车。”
“后边的是谁?”
“是个小姑娘!”
“快看。东平郡王带了个小姑娘。”
街边的喧嚣声从薄薄的垂帘外一阵阵的涌来,无数的视线也扑过来。
坐在车里的谢柔嘉有些呆呆。
当然并不是被这场面吓的,比起彭水的三月三虽然气势威严,但围观的民众还是少了很多。
这场面只是让她有些意外。
没想到东平郡王会有这样的仪仗,事先也没人说一声,她以为就是跟着东平郡王走就是了。
现在看到这喧喧的场面,她的马车会不会跟的太近了?这样看自己也成了被迎接的人了。
对这场面惊讶的不止围观的民众。东平郡王的随从们也露出几分惊讶。
“原来殿下让府里准备。准备的是这个啊。”一个随从喃喃说道,“怪吓一跳的。”
“有什么吓一跳的,殿下本就是这般规格的仪仗。更况且又是奉旨代天子出京归来。”另一个随从说道。
那倒也是。
“只是殿下从来没有这样过。”那随从讪讪说道。
随着前行四周的喧喧声也越来越大,议论声也转移到仪仗队伍中除了东平郡王车驾外另一驾马车上。
谢柔嘉坐的不是谢文兴准备的外表朴素内部奢华的马车,而是东平郡王的马车,比郡王的车驾简单一些。四面也是垂纱,在行进途中能让人看到车内人模糊的形容。
此时摇摇晃晃的纱帘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竟然能行走在东平郡王的仪仗中?
皇家的公主吗?
人群再次汹涌拥挤着议论着踮着脚看着。
文士招手让几个随从近前,对他们低语几句,几个随从散开,不多时四周的询问声便变成了惊讶声。
“是谢家的二小姐。”
“谢二小姐是谁?”
“就是巴蜀谢家的二小姐。”
“那个挖出祥瑞凤血石家的二小姐吗?”
这个名字很快就传开了。询问声好奇的视线都对准了车驾。
“谢二小姐。”
“谢二小姐!”
不知哪个带头喊道,在人群里就像点着了捻子,顿时燃起一片。
谢二小姐!
谢柔嘉坐在车中更加惊讶。
京城的百姓在喊自己。这里不是巴蜀,还有人在喊自己。不不,在巴蜀也没人这样喊她。
谢二小姐!
谢柔嘉露出笑脸伸手掀起了车帘。
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在大街上第一次这样喊一个小姑娘,大家也只是凑热闹喊一喊,仗着人多不会被禁卫们责罚驱打,但真是想都没想到被喊的小姑娘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掀起帘子。
围观的民众不由愣了下。
小姑娘伸出手挥了挥,眉眼弯弯一笑。
轰的一声,就好像人群里扔了一个炮竹。
“谢二小姐!”
“谢二小姐!”
听着身后的喧嚣,东平郡王的随从们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小姑娘胆子还真大。”一个随从愕然说道。
这要是换做别的小姑娘早就被围观的羞死了,哪里还能掀起帘子让众人看,更别提还挥手对众人笑。
别说小姑娘了,换做他这个大男人都做不到。
“那是谢家的小姑娘。”文士笑道,“别忘了彭水三月三那是什么场面。”
随从们哦了声。
“哎不对啊,在三月三上的是大小姐啊。”一个随从回过神说道。
也是啊。
文士捻须。
“作为大小姐的妹妹,二小姐自然也很厉害。”他说道。
身后的喧嚣声如浪涛一波一波,行走在前方的东平郡王的车驾反而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是很厉害。”随从说道,回头看去,“殿下的仪仗已经变成她的了。”
文士的嘴角浮现笑意。
傻孩子,才知道啊,本来就是给她的。
……………..
不知道在船头站了多久,远处的喧嚣声似乎还未散去。
“大小姐下船吧。”
一个管事鼓起勇气上前说道。
“大家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这叫什么准备好了。
谢柔惠的视线看向码头上,码头上站着百众人,一个个神情激动。
激动。
这些都是谢家砂行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见到大小姐激动是理所当然的。
谢家要的场面又不是自己给自己看,而是让别人看。
可是现在的别人呢?
谢柔惠咬住下唇,原本那些寻热闹而来的民众都被东平郡王的仪仗吸引走了。
不仅如此,那些人还都喊着二小姐走了,追随者二小姐走了。
二小姐。
这一次二小姐也能掀动如此的热闹。
有什么好得意的,没什么好得意的。
以前是仗着假充大小姐,现在也不过是仗着东平郡王。
谢柔惠深深的吐口气。
“走吧。”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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