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间界,中部,中央地带。

浩瀚的人间界,繁盛的中部地带,最中央的地方,是一片如巨龙般蜿蜒、连绵不绝的山脉。山脉的正中央,一座通天神峰如利剑般笔直地射入天穹,不知高几万丈,只能看到半山腰间缭绕着厚重的云雾。

山脚到山顶,在青树掩映间,坐落着错落有致的建筑。大多都是楼阁,宫殿等。越往上,建筑也就越少。峰顶终日云雾缭绕,成阙的宫殿群落在其中若隐若现。

连绵的建筑群落中,在靠近中央的地方,一座古朴的殿宇内,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正一动不动地盘坐在正中央的道台上,微闭着双眼,似是假寐。

男子看上去大概二十四五岁,容貌清秀而俊朗。有些瘦削的身上也隐约透露一股子书卷之气,看上去斯文儒雅。

眼前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一身素色道袍打扮,及腰的乌黑长发被整齐地梳在了脑后,姣好的容颜上满是严肃认真的神色。

女子朱唇轻启,正对着眼前的男子说着些什么。

“辛尘师兄,那处遗迹虽然可能存在有太古时代遗留下来的造化,但却凶险重重,就连地仙大能进去都九死一生,你又何必去趟那摊浑水呢?”

“前阵子三位地仙大能联袂而去,最后还不是落得个陨落的下场。师兄你虽然战力过人,但我等人仙,与地仙大能之间的差距,不用我多说,相信师兄你也明白。”

年轻女子端坐在男子正前方,一张清秀姣好的面容写满了专注,正苦口婆心地跟眼前的男子讲着道理。可那年轻男子却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姿态,仿佛风吹不摇雷打不动般,对女子的劝告罔若未闻。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正要继续长篇大论,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也渐渐柔和下来,她躬身端坐,伸手挽起额前的一丝秀发,黛眸凝望眼前的男子,轻声说道:“师兄,千年修行不易,我等当年师兄弟妹,天灾人祸之下,而今也仅仅只剩你我以及师尊三人,我实在是不希望师兄你,再出什么意外了。”

女子说完,自己神色也是一黯,旋又望了一眼对坐着的男子,轻声一叹:“师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望师兄仔细斟酌,好自为之。”

说罢,便起身离去。

整个宫殿变得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年轻男子才悠悠地睁开眼睛,沉默地望向女子离去的方向。

他抬起手臂,轻轻一引。一把散发着微微青光的宝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剑长三尺,宽四寸,剑身以珍贵的青冥铁铸成,通体洁净无暇,散发着代表已经通灵的青光。而剑身与剑柄的相交处。铭刻着两个小篆体。赫然是“离尘”二字。

详细端望了一会,辛尘把离尘剑横放在膝上,开始低头抚剑。他的动作缓慢而坚定,眼神专注而柔和。那目光,仿佛在充满柔情地望着陪伴了一生的红颜。而他手上的离尘剑,随着主人的这番动作,轻轻地震动着,发出阵阵清脆的剑吟声,仿佛很是享受。

望着手中的离尘剑,辛尘有些沧桑的眸中,闪过了一丝疲倦。而他的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回想起以往所经历的一幕幕。少年时与师兄弟们,在师父的监督下,歪歪曲曲地练着剑的场面,青年时仗剑而行,斩杀仇敌,纵横四海、名传八方的场面...

一幕幕场景走马观花般,透过这柄自少年时候就伴随着他的宝剑,折射出来,映照在他的心头。一时间回忆如潮,汹涌而至。千年以来已经被磨砺到近乎冷漠的心,开始不自觉地波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平静地,视线透过剑身,定格在他俊朗潇洒的脸庞上,眼角处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皱纹上。

那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生命体衰老的痕迹。一般修为高深的修者,都能永葆青春,在人前展现出一副年轻的模样。但倘若自身开始出现老态,哪怕只是一丝一毫,那么也代表着,大限将至。

离尘剑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震动,无声无息。

“师妹,你可知,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啊...”

“为求突破,擅修禁法,而今遭反噬,生机十不存一...”

一声轻叹后,整个宫殿再次变得寂静。

...

数十日后,一片虚无暗淡的残破遗迹内,正中央的大殿门前,一道人影艰难地闯了进来。人影倚靠在支撑的石柱上,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身上道袍破烂,伤痕密布。他每喘一口气,身上就会渗出一些乌黑的血液,顺着躯体滴落而下。不一会身下就已经积了一大滩血迹。

他的手中,是一截剑柄,上好的青冥铁所打造的剑身早已碎裂,黯淡无光。在剩余的一小截剑身上,隐约可见两个小篆体,上面写着“离尘”。

“反噬提前发作,再加上而今身受创,伤及本源,百分之百...必死!真是...让人绝望啊!”

辛尘惨笑一声,神色凄惶。

他心灰意冷,一动都不想动。而就在此时,昏暗的大殿内忽然散发出点点微弱的诡谲光芒,让重伤垂死的辛尘勉强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些光芒身上,顺着目光望去,光源的中心似乎正是不远处的祭坛上。

这座祭坛坐落在一块巨石上,祭坛设在巨石的顶端,中间连着一条十几米长的石阶。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若不看上一眼所谓的造化,还真不甘心!”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辛尘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挣扎着起身,披头散发,脚步踉跄地朝前走去。

石柱距离祭坛只有短短的十几米,中间隔着一排阶梯,辛尘顺着阶梯艰难地往上走着,每走一步,他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身上的伤口也都要涌出一些乌黑的血液,滴落在石阶上。他的身后,留下一条乌黑血迹形成的道路。

他的眼睛顺着阶梯往上瞧,终于看见一座半人多高的方形祭坛,正中间的位置上有个椭圆形的东西正散发着点点微光。

辛尘踉跄地走完最后几步,勉力支撑着身子,缓缓走近了祭坛,定睛望去,只见不知名材料雕砌成的方形的祭坛上,正对着一座破败的神像。神像面目狰狞可怖,缺了一大半的身躯。背后则是同样残破的双翼。

而辛尘没注意到的是,神像狰狞的头颅上,一双眼睛忽然活了过来似的,散发出点点黑光,忽明忽暗,仿佛在无声地打量着辛尘。

而神像正对着的祭坛正中央,则放着一个圆形的珠子,仿佛要将珠子供奉给那尊不知名的古神。珠子散发着点点迷离的光芒,而珠子的内部,隐约可见大片的星河般的云雾在缓缓旋转,模糊而瑰丽。

看清楚那是一颗珠子之后,辛尘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慢慢地,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起来。

“大限以至...”

辛尘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而后眸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瞳孔也慢慢开始失去了焦距。

“我多想...屹立于九天之上...”

他喃喃着,无意识地伸出手,抓向眼前的那颗珠子,仿佛在触摸那遥不可及的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