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干夹菜吃饭,就是那种寻常人家普通吃饭的模样,范闲此刻倒是显得稍微有些拘谨。
而李承泽完全是懒得管那许多,他就藩的折子都已经上了,不论庆帝和太子之间有何龋齿,又与他有何干系?
庆帝看了一眼李承泽,语气带着几分嫌弃。
“从小就没个吃相,到现在,还是这个德性!”
说着,他看了一眼李承干,语气莫名的说道:“倒是太子小时候总是板着,如今倒是随意了许多。”
李承干自顾自的吃着,并不言语。
倒是李承泽回应了一个尴尬的微笑。
这时,庆帝目光柔和的看向范闲,道:“这些年,你流落在外,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怎么样,这饭菜可还合口?”
范闲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应声道:“臣,儿臣过得还挺好的,也怨不得陛下,至于这饭菜,不愧是出自宫中御厨之手,皆是珍馐美味,自然是合口的。”
庆帝笑了笑,转而问道:“朕听说你之前加入了太子的招贤馆,感觉如何?”
李承泽吃饭的动作微微一顿,只觉得这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几分。
范闲咽了一口吐沫,缓缓道:“招贤馆中人才济济,儿臣能有幸加入,自然是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庆帝言语了重复念一遍,倒是并未再追着范闲不放,而是道:“都吃,继续吃,这是家宴,朕就是随便问问。”
范闲应了一声,心下松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这时,李承干放下手中碗筷,道:“儿臣吃好了,也与陛下一起看着他们吃。”
这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道:“对了,我听说二哥上了就藩的折子,陛下可是看过了?”
庆帝面上恰到好处的显出一份讶然,看着李承泽道:“老二,还有这事?怎么,京都待得不习惯?”
李承泽连忙放下碗筷,跪伏在地,道:“京都有陛下在,儿臣能够待在陛下身边,自然是心中欢喜,不过儿臣年纪已经不小,按照祖制,也该出京就藩了,长时间留在京都,恐有非议,伤及国体。”
庆帝面色淡淡道:“没想到你留在京都居然影响如此之大,还能够伤及国体?”他垂着眼帘,道:“罢了,等朕看了那折子再说。”
李承干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堂堂二皇子上的折子,还是就藩这种大事,中书省不可能中途截留,林若甫也不可能将这份折子按下,庆帝必定已经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份折子。
如今看起来,不过是想着要拖上一拖,最好不了了之。
或许庆帝也明白李承泽已经不可能与他争这个太子之位,然而只要李承泽在一天,至少满朝文武便不可能一窝蜂的投效到东宫门下。
在武力层面双方达成了某种微妙平衡的时候,朝中的力量便显得有些过于突出了。
然而李承干已经打定了主意过一段时间会离开京都,他虽然不怕李承泽能搞出什么幺蛾子,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变数自然是越少越好。
所以,庆帝话音方落,他便直接出声问道:“所以陛下是同意二哥就藩了?”
庆帝面色微微泛起冷意,道:“伱这是在质问朕?”
李承干与之对视,双眸平静,道:“皇子成年之后,去往封地就藩乃是例制,此事莫非还有什么可商谈的地方?还是说陛下对儿臣不满,想要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留着二哥接掌东宫?”
此话一出,李承泽浑身一抖,连忙叩拜在地,不敢多言,范闲亦是心头猛跳,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
这什么情况?太子这是要掀桌子?
庆帝深深的盯着李承干,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的表现越发的陌生。
良久,他压下心头沸腾的情绪,缓缓道:“太子言过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李承泽,道:“罢了,既然你不想留在京都,三日后,收拾一下,去封地吧。”
李承泽叩首,感激道:“儿臣拜谢陛下隆恩。”
京都的这场看不见底的漩涡他终于能够抽身而退了。
陛下他惹不起,太子他也惹不起。
在这里,属实过的憋屈。
范闲也悄然松了口气,不过心头的惊讶却是越发的浓郁。
太子与庆帝对峙,最终松口服软的居然会是庆帝?
不过想起太子手中从他那里得到的巴雷特狙击枪,以及太子本身就是一位大宗师的可怕事实,庆帝选择服软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而此刻,他也在这简单的几句对话中,越发的看清了当下庆国的局势。
李承干起身将李承泽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道:“放心,二哥走的时候,我一定亲自相送。”
李承泽拱手拜谢道:“多谢太子殿下。”
李承干摆了摆手,看向庆帝道:“陛下,这家宴我看也吃的差不多了,不如让范闲和二哥先走?儿臣还有些话想与陛下说。”
庆帝淡淡道:“不必了,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李承干重新坐了回去,道:“也好,那儿臣就直说了。”
他看着庆帝,道:“伐齐之战已经结束,北齐和东夷的使臣已在路上,不出意外,南京城已经是我庆国的囊中之物。”
庆帝眸光骤然锐利了三分,道:“怎么,你想要南京?”
李承干笑了笑道:“儿臣寸功未立,怎敢有此念想?
不过儿臣听闻庆军之中出了一位名为赵云的将军,每战必先,立功无数,南京之战更是因为他,才能一战破城。
众所周知,南京城城池之坚,世间罕有,能够一战破城的例子,只此一个,这样的功劳,这样的勇武,封一个二品的镇国大将军当不为过。”
骊山之战前,赵云便已经是正四品的中郎将,两次泼天大功,升任正二品,完全说得过去。
尤其是攻下南京城的功劳,真要好生掰扯掰扯,搞个从一品,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李承干说得轻巧,庆帝的面色却是再也控制不住,陡然间变得极其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