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对不住,在下段誉,只因失足跌落山谷,觅出路而不得,这才误入贵府,是在下失礼了,还请阁下莫要见怪。”
门外,反应过来的段誉语气略带紧张和惊讶地道。
何邪微微一笑:“我不是此间主人,公子请进。”
门外段誉明显松了一大口气,语气带着惊喜道:“兄台不以在下失礼为罪,当真宽宏大量,如此,在下多有叨扰了!”
说罢,就听门外脚步声明显加快,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衣,星目朗眉的翩翩公子,就出现在了门口。
齐御风的雕塑就正对着门,段誉走得略快,差点撞到,不禁失声惊叫一声,忙不迭作揖:““对不住,对不住!我这般瞪眼瞧着姑娘,忒也无礼……”
嘴里说着无礼,可他一双眼睛,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却再也挪不开半分。说到最后,才突然醒悟过来,脸一红,急忙避开目光,满脸尴尬道:“真是抱歉了姑娘,在下以为只有适才那位兄台一人,差点唐突了佳人……”
说到一半,又觉“唐突佳人”这四个字有些不适,一时竟讷讷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何邪眨眨眼,开口道:“公子,你面对的,只是此间原先主人的雕塑,并非活人。”
“雕塑?”段誉一愣,忙定睛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惊容。“竟如此巧夺天工,神乎其神?”
他看着看着,竟又看痴了。
“神仙姐姐,小生段誉今日得睹芳容,死而无憾……”他喃喃着道。
“……”何邪瞪大了眼睛,这货有毒吧?特么把一个大活人放在一边不理,跟一座雕塑聊上了。
那雕塑特么能回你话是咋的?
它要真回你一句,不吓死你个憨憨?
段誉又一次回过神来,看了眼何邪,顿时脸露尴尬,急忙讪讪笑着绕过雕塑走进来,忙不迭笑着深深一揖:“这回,在下是真的失礼了,见谅,见谅。”
“那我还能怎么办?”何邪叹了口气,“当然是原谅你了。”
段誉顿时一愣,忍俊不禁,又有些不好意思:“兄台当真奇人异士,不拘小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何邪笑着一抱拳道:“在下何邪(发ye音)。”
“何——”段誉顿时一怔,面色古怪看着何邪。
“公子不要误会。”何邪笑眯眯地道,“是‘何预我邪’的邪,并非是爷爷的爷。”
段誉恍然:“何预我邪?莫非是语出柳河东的《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公子博闻强识,佩服佩服。”何邪笑道。
“哪里哪里,”段誉笑道:“何兄的名字当真是妙不可言,只是,稍稍占便宜了些。”
何预我邪,翻译过来,就是关我什么事?何邪,就是咋地啦?啥事儿?干哈啊?
所以妙肯定是妙的。
“就是因为名字太占便宜,所以我才找到这么一处幽静之所躲清静,没想到,居然会遇到段公子,当真是人间何处不红尘?”何邪笑道。
段誉有些想笑,却又忍住,忙拱手道:“真是罪过罪过,打扰何兄清净了。”
“无妨。”何邪摆摆手,“既然段兄来此,就说明你我有缘,也说明你与此地宝物有缘。”
“宝物?”段誉一怔。
“我来此处,发现了两门绝世武功秘籍,显然是此间前辈所遗留。”何邪笑着从袖中拿出帛卷,“段兄,见者有份,不如你我共同参悟神功,如何?”
段誉有些发愣。
他虽不通武功,但大理段氏虽是皇室,骨子里却也是武林世家,自认是江湖中人,耳濡目染之下,段誉也自然明白一些武林事理和江湖规矩。
自古以来,但凡武功秘籍,无论哪门哪派,或者具体到个人,无不视之为立足之本,各个都珍而重之,隐而弊之,生怕别人学了去。
就像他段家的一阳指,就算在家族之中,也唯有家族嫡系才有资格修炼。
如果这位何兄说的是真的,那他手中的帛卷就是来自先人的遗迹,甚至很有可能是已经失传的神功绝学,那就更加珍贵了。
要知道,一门神功,往往能造就一个武林豪门。
这些道理,段誉还是懂的。
“既是神功,且已被何兄所得,在下是万万不敢染指的。”段誉回过神忙道。
“让你练你就练!”何邪不耐烦把帛卷塞到他手里,“大好男儿,何必婆婆妈妈?”
段誉正当年少,却也有些少年意气,一句婆婆妈妈,却是激起了他的心性,心说我倒要看看,什么武功被你称得上是绝世?
他不喜欢武功,自然是不打算练的,但以他的见识,肯定是能分出好坏的。到时候点评一番,挫挫这位何兄的傲气,好叫他知道,段公子可不是婆婆妈妈,而是伯伯爹爹。
想到好笑处,段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何邪莫名其妙看着他。
这货什么毛病?
段誉有些发窘,忙道:“既然何兄盛情,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展开帛卷,段誉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叫道:“好字!好字!隽永绵长,古韵含香,当真是好字,见字如见人,可见写这字的神仙姐姐,当是何等蕙质兰心,淡雅脱俗?唉!如此佳人孤居幽谷,该是何等寂寥……”
何邪忍不住打断他道:“戏别太多!”
“什么?”段誉有些不解,不过看何邪神色,倒是也能猜到他的意思,忙歉意一笑,继续看下去。
第一页是北冥神功总章。这逍遥子虽是武林前辈高人,但也是个风雅文人,一篇内功心法,却让他写得是辞藻华丽,语妙绝伦,段誉顿时就被吸引进去了。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看到妙处,段誉忍不住摇头晃脑读出声来,喜不自胜道:“妙!妙啊!没想到神仙姐姐的字妙,文章更妙!唉,只恨缘悭一面,奈何,奈何?”
看了眼何邪,段誉忙抱歉一笑。
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自小爹妈常叫他“痴儿”,从小就对喜爱的事物痴痴迷迷,经常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而忘乎所以。
七岁那年,他对着一株‘十八学士’茶花从朝瞧到晚,半夜里也偷偷起床对着它发呆,吃饭时想着它,读书时想着它。
后来学下棋,又是废寝忘食,日日夜夜,心中想着的便是一副棋盘。
研读易经的时候,连吃饭时筷子伸出去挟菜,也想着这一筷的方位是“大有”呢还是‘同人’?
这个毛病在自己家中倒也没什么,但在外人面前,自然是大大的失礼了。
可看何邪只是做了个继续的手势,脸上毫无异色,段誉忍不住暗赞一声好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