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虽然觉得秦晓南的行为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觉得这事跟他没有关系,反正随客人喜欢,客人要求他咋办就咋办。于是,他也乐呵呵道:“得嘞,这事不难,照办。”
秦晓南带着满足的微笑,走上十字街头溜挞了一会儿。走到一间杂货店买了几斤云片糕。蹦蹦跳跳跑回人和客栈厨下,恰好店小二已把那盘洗脚水给她烧开,刚刚泡上茶。秦晓南提起茶壶并同那包云片糕,端到邵竹君房间。
邵竹君正用双手作枕头,半倚床前寻思事情。看见秦晓南端上茶水点心,也没起疑心有什么问题?取来杯子,撕开云片糕,咕噜咕噜大口喝茶吃点心。
秦晓南扭绞双臂,斜倚房门,看着邵竹君鲸吞象饮喝着她的洗脚水,心里痛快极了,暗暗寻思道:“任你威风八面,奸滑似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哼,把本小姐当成丫鬟支使,处置你的办法多着哩。”
邵竹君看到秦晓南似笑非笑站在一旁呆看,有些愕然,问道:“你笑什么,遇上什么好笑的事儿?”
秦晓南道:“我就要笑,你难道不准人家笑吗?”
“你笑的样子好看呀。来,一起吃云片糕,喝杯茶吧。多喝茶能减肥呀。”邵竹君赞美秦晓南一声,热情邀请她坐下一起喝茶。
秦晓南知道她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要喝自己的洗脚水了,连忙摇头道:“我不饿,也不渴,你自个儿慢慢吃茶,我先下去休息一会儿。”说完,一溜烟跑了。
是晚亥时光景,邵竹君听见隔壁几个客房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吵闹声。此起彼落,经久不见消停,着实叫人听见心烦意乱。哪里来这么多野孩子在此吵闹喧哗呢?邵竹君也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太正常。及又听见大人对这些小孩吓唬斥责,实在教人听着难受,不堪其扰。
邵竹君不胜其扰,又把秦晓南唤到近前吩咐道:“隔壁一群孩子吵嚷得太厉害了,害得我睡不着觉。你是女人,擅哄孩子,你过去哪边看看是怎么搞的?若是父母管教不了孩子,你给他们哄一下。”
秦晓南扭绞双臂,昂首挺胸,撅嘴瞪眼道:“这么一桩小事,也来支使人家,你又不是没脚蟹,凭什么把人家呼来喝去,作贱得象丫头一般,岂有此理。要看你自己去,我不去。”
邵竹君翻着白眼瞪了秦晓南片刻,无可奈何摇头道:“你真牛,见识真高!好好,我服了你,你大娘就歇着吧!”他言外之意,就是嘲笑秦晓南不会做人,不解人意,不懂得妥协。在邵竹君眼中,这秦晓南除了盛气凌人态度嚣涨之外,几乎一无是处。
邵竹君憋了一肚子气赶到隔壁的房间,只见走廊尽头正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在哪儿把关守门。那两个门神模样的恶汉看见邵竹君昂首阔步朝他们的房间闯过来,且一脸怒容,显然是来意不善。其中一人大声吆喝道:“什么鸟人,我命令你站住,你想干啥,找死不是?”
邵竹君眼见这两个恶汉惊慌失措的模样,便多了一个心眼,暗忖道:“这两个恶汉形迹可疑,他们害怕什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莫非是贩卖人口的人贩子?”于是,邵竹君雄赳赳、气昂昂直闯过去,并大声质问道:“房间里是谁家的孩子?彻夜哭闹,搞得人家睡不安枕,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看门的恶汉脸上俱现怒色,其中一个大声骂道:“滚你丫的,别多管闲事,否则杀了你。”
邵竹君干这差人的活儿,哪一天不听几句罪犯的恐吓?他若是不经吓的小鸟,早就吓死了。闻言也不在意,依然迈开大步,一头往恶汉怀中扎过来。其中一个恶汉正捋臂卷袖,欲要狠狠教训邵竹君一场。邵竹君先发制人,一招熊抱拳把那恶汉抱在怀中,然后用大力推云手往外一甩,扔沙包般丢到身后。那恶汉骇叫一声,顿时翻了几个筋斗,砸得头破血流,半晌爬不起身来。
另一个恶汉伸手欲抓邵竹君的脖子,邵竹君举起左肘一挡,右手一拳击中对方丹田气海部位。那恶汉哼也没哼一声,就软绵绵的抱着小腹跪倒在地。吃了邵竹君这一招致命攻击,没有个把时辰他站不起来。
邵竹君走入房间一看,只见房中约莫挤着十二三个孩子,哭作一团。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彪形大汉正在房中来回跑动,手里拿着一条皮鞭作势欲打。哪个孩子叫嚷得最厉害,他就虚张声势吓唬谁。孩子们当然不禁吓,越发怪叫起来。
那拿皮鞭的彪形大汉猛可看见邵竹君闯进房间,先是一愕,继而大喝一声,扬起皮鞭就向邵竹君身上招呼过来,并骂道:“什么人,敢管我骷髅帮的闲事,活得不耐烦啦,快给老子滚出去。”
邵竹君侧头闪过鞭子,欺身直入,抢到那彪形大汉怀中,一记右勾拳,兜头击中那家伙的鼻子。那彪形大汉吃了邵竹君这一记重拳,嗷的惨叫一声,顿时三水齐流,仰天摔倒在地。那三水齐流呢?原来是眼泪、鼻血和着唾液凶涌而出。别看这彪形大汉长得牛高马大,但也是血肉之躯,当然受不起这样的痛揍。当时抱头翻滚起来,叫苦连天。这一来,小的哭,大的叫,人和客栈更加热闹非常。
忽见邻近客房又窜出两个劲装汉子,手持钢刀赶过来支援同伴。恰好这时秦晓南也听到这边异常的怪响,取剑冲过来观望动静,看见邵竹君跟这些人打起来,不假思索加入战团。这条女虽是好占邵竹君的便/宜,但好处是遇上外敌时同仇敌忾,毫不犹豫站在邵竹君一边一致对外。秦晓南横剑挡住一个持刀大汉的去路。
那大汉大喝一声:“你找死啊!”一招“泰山压顶”劈向秦晓南脑门。刀沉力猛,势不可当。
秦晓南既不闪避,也不招架,后发制人往那大汉膝下一蹲,举剑对准大汉持刀的手腕。持刀大汉若是把招数使老,手腕难免撞上秦晓南的剑尖,那他的手非废不可。持刀大汉只能收招再发,秦晓南也同时收招并比持刀大汉动作快一步,一剑插在这大汉右足弓,旋即一个懒驴打滚,滚出圈外。秦晓南两招剑招都是只攻不守的招数,虽是后发制人,却比对手更快、更高、更狠、更有效率地打击对手。
持刀大汉惨叫一声,踮着右足望后仰翻摔倒。秦晓南这一剑穿透他的右足弓,直接把他的右足弓骨胳切断了,让他完全丧失战斗力。后来的同伙见秦晓南厉害,急忙扶起那负伤的大汉,狼狈不堪地撤出人和客栈门外去了。
邵竹君听见那彪形大汉自己承招是骷髅帮的人,也感到十分惊讶。这些骷髅帮的手下神秘兮兮地拐骗这么多孩子到底想干什么?若说拐卖人口,这桩生意也赚不了几个钱。骷髅帮拐骗孩子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弄几个小钱,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确实是让人颇费思量。
邵竹君很想搞清楚骷髅帮弄到这些小孩要干什么?当时按着那彪形大汉的头,厉声质问道:“你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孩子,到底把他们卖到哪里去?老实交待,不要撒谎骗我,否则我绝不饶你。”
那彪形大汉一边求饶,一边说:“这些孩子都是从南京城里哄骗弄来,却不是拐卖他们赚钱使用,而是按教主的吩咐,把这些孩子接到骷髅帮总舵去饲养调教,把他们栽培成为效忠骷髅帮的死士。”
邵竹君久闻骷髅帮有一套培植死忠信徒的秘密办法,想不到他们竟然是从娃娃抓起。孩子是张白纸,想把孩子们调教成什么人都可以。这骷髅帮培植死党的方法实在太恐怖太可怕了,看来骷髅帮确不好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向骷髅帮叫阵无疑如蚍蜉撼大树一样可笑,实在有点不自量力。
邵竹君见这彪形大汉尚算老实顺从,就把他放了。那彪形大汉领教了邵竹君的铁拳,也不敢再向邵竹君发难,默不作声挣扎起来,与门外两个受伤的伙伴互相搀扶,垂头丧气走了。
邵竹君忽觉有个孩子抱住他大腿,兴高采烈的叫道:“爹爹,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呀!”邵竹君定神一看,发觉那孩子竟是他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宝贝儿子邵君保,不禁惊喜若狂,把邵君保抱到怀中问道:“宝贝,想煞爹了,你怎么在这里?”
邵君保摇头晃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跑到这里?笑着说:“我在门口玩耍,有个叔叔递给我一个果子,他说他是爹的朋友,带我来看爹,我就跟他一路走到这里,看见你啦。”
童言无忌,平淡无奇地如实说来。邵竹君吓出一身冷汗,暗骂骷髅帮那些不积德的无耻匪徒。他这宝贝儿子邵君保今年才四岁,自然不知善恶好歹,不知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糊里糊涂被人哄骗到这里。这些该死的骷髅帮匪徒使出这种下三滥招数诱骗不懂人事的三、四岁的小孩子,只怕是奇效如神,屡试不爽。邵竹君今日若不管这桩闲事,他父子今生也许永无相见之日。幸好上天有眼,鬼使神差让他撞上这班人贩子,恰好又使他骨肉\团圆,堪称奇事。
秦晓南讪讪站在一旁,看着邵竹君父子团聚,怪不好意思,有点难为情地说道:“怪我不好,刚才我实不该跟你斗气顶撞,险些儿累你父子不能相聚。”
邵竹君摇头道:“谢天谢地,幸好没让你打头阵插手此事,若让你鬼使神差哄住那几个哭闹的孩子,我父子便可能擦肩而过,今生永远骨肉分离。永无相见之日了。”
秦晓南击掌叫好,笑道:“这下可好,没事了。如今你摊上一群哭爹喊娘的嗷嗷待哺的小屁孩,看你怎样摆布?”
邵竹君道:“你这是什么话?这是一件好事,一件大功劳。你把这些孩子送到南京衙门,由官府审问明白,找到这些孩子的生身父母,然后发放宁家,必有重赏。这件功劳我不要了,我白做人情送给你,由你出头去领赏,这笔报酬只怕不止千金。”
秦晓南闻言大喜,跃跃欲试地道:“假如领到赏金,我保证跟你五五分,还要炖几锅东坡肉给你吃。”
次日,因邵竹君要送儿子邵君保先回家,就不去奇穷镇了,转道先回南京。寻船过江,不一日便到南京。邵竹君把他儿子送到孙婆的客栈安顿下来。再由秦晓南带上那班孩子到南京府去报案陈情,那些孩子父母也在衙门前后打听孩子的下落,见秦晓南把失踪的孩子送回来,当然千恩万谢,感恩戴德。秦晓南果然得到官府的重赏。
邵竹君想回家转转,又怕被乡邻认出来。只得叫秦晓南给他易容化装。秦晓南略施手段,不一时就让邵竹君改变了模样,妆扮成一个上年纪的老头儿。邵竹君带上秦晓南,辗转回到南京水西门外,穿过几条熟识的街巷,回到久违的家园。一看之下,被眼前面目全非的景象吓呆了。原来他在南京新买不久的房屋,竟让人拆得只剩下几堵砖墙。
谁这么作业,刨地拆屋?干这断子绝孙的狠毒事!是南京刑厅这班不堪上面压力抓不到人后拆他的屋子发泄愤怒?还是他岳父萧长天发泄仇恨的杰作?邵竹君猜猜这个,又猜猜哪个,吃不准是谁干的?
秦晓南忽然指着一堵残墙上一个朱砂骷髅图案对邵竹君道:“邵哥,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玩意?”邵竹君凑上去一看,发觉哪是骷髅图案,据说骷髅帮敢作敢当,作案后会留下骷髅图标记。邵竹君看见骷髅图案,不免三焦冒火,这桩刨地拆屋的事莫非是骷髅帮的人干的?那骷髅帮给他的惊喜未免太多,这份“厚礼”想必是骷髅帮的济财护法汪得财给他惊喜中的一部分内容吧?
邵竹君带着秦晓南怏怏不乐离开家园,在水西门沿街行走,只见满路墙壁都张贴着通缉他的榜文,搜捕他的公差和官兵一拔拔的来来往往,热闹非凡。邵竹君见到官府这么兴师动众抓捕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好象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命官司的凶手,而是一个犯了大逆谋杀皇上的大盗巨寇一样。
忽听街头鼓钹齐鸣,路人纷纷回避。原来是按院出巡,打从此路经过,并沿街收接冤民状纸,许多含冤难伸的老百姓都跪在路上等按院经过,投递状纸。
邵竹君怀中有一面先斩后奏的令牌,也不怕官差来刁难他。况他已化妆成老头子,官差也不容易认出他。于是他对秦晓南说:“你自个儿回孙婆客栈去吧,我去参见按院大人,跟他磋商一件私事。”邵竹君说完,也不等秦晓南回应他,飞也似走了。
过了两天,按院一角文书打到南京刑厅,刑厅当堂拆开,却是一张按院批下的状子:
禀状人邵竹君──为被诬谋杀妻儿抗诉。
按院批文道:
邵某杀妻一案,尚属阙疑。况邵某原是南京刑厅公差,当时公干在身,实无暇分身作案,已经查确。邻里指证,均为风闻,不足为凭。刑厅不宜劳民伤财,逐一无辜疑犯。此案暂缓追究,俟后按院派人盘查清楚,再作处置。
按院出头管了这闲事,谁敢抗命不遵?南京正堂贺知文也领了份上,通知守在路口抓捕邵竹君的官兵和差役稍缓追捕。那几日在街上横冲直撞到处扰民的官兵和差役顿时少了许多,街坊因此落得几日安静。
萧长天有事无事整天价在南京衙门进出,也看见按院的批文,不禁愈发气恼愤慨,暗忖道:“这畜生果然神通广大,这边摆脱追捕,哪边又打通按院,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畜生这么可恶,难道我就这样作罢不成?哼,你休想逃掉。我得想个办法把这畜生抓回来杀了,方消我恨。”
于是南京城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门,行人必经之道,到处贴满用朱砂书写的──江湖格杀令,惹得行人围观如堵,议论纷纷。这江湖格杀令乃是铁令帮帮主方守矢给其属下帮众以及一般江湖朋友的倡议书,其文曰:
铁令帮众与各位江湖同谊晓悉,今有邵竹君谋杀妻儿,负案在逃。本帮欲借公器之名,号令群雄,缉拿此贼明正经典,以端世风。希天下武林同道共逐此贼,伸张正义。生得其人者,赏银一万两;得其尸者,赏银五千两;得其首者,赏银三千两;得其四肢者,赏银二千两;得耳目者,赏银一千两………
这日,邵竹君带着秦晓南在城西信步闲逛,看见城墙上面张贴缉拿他的江湖格杀令,不禁大吃一惊。他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铁令帮?惹得铁令帮颁布江湖格杀令收拾他,确实是太把他当成个人物了。略问围观的路人,有知情人说是犯人岳父萧长天出的主意,同时感慨亲情簿如一张纸。邵竹君眼见他岳父萧长天如些执认假相,也觉得这老家伙鬼迷心窍,蠢得象猪一样,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