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在装睡,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衣服的摩擦声令她浑身发了下抖,就又转过身去,拿背对着他。
于晓走之前,看到这一幕,还有点为难,想了想似乎也不能完全都靠迟总来照顾顾念,跑到楼下买了几瓶水和水果送上来,看了眼迟明辉才低声说:“迟总,女孩家的发脾气是正常的事情。顾姐是平时太没脾气,压抑的久了也会爆/发……你就哄哄……”
后来在脑子里想了想迟明辉哄顾念的场景,于晓又不寒而栗,顾念在床上咳嗽了声,他才止住这种无意义的妄想,又低声说了句:“迟总你也两天没怎么睡了,注意休息。”
目光瞥到顾念的被子微微动了下,于晓知道计谋达成,也就不再胡说八道,转身离开了病房。
迟明辉静静的靠在旁边的椅子上头,目光里头都是那纤弱的躺在被子里的女人。微微的闭上眼睛,多日来的奔波疲劳都在这一刻尽数席卷而来。
——再给我一些时间。
——已经决定了么?
同样沉默着的顾念,怎么可能睡的着。她甚至都能猜到,此时此刻的迟明辉一定很想抽烟来排解下自己的烦闷,但可惜,这里禁止吸烟。而身后的呼吸声,就好像一把重锤,轰的她脑海生波,往日的点点滴滴始终在脑海里浮现。
他第一次和自己正式的交接,那是将张薄薄的纸片递了过来,说:“我听我弟弟提过你,我是迟明辉。”
那张代表薄情的双唇总来没有少说过什么剐心的话,“假如你今晚住我房间,这个角色就是你的,即便是云禾想和你抢,我也给你”、“我不和旗下的艺人谈感情”、“你勾引男人的套路还真是层出不穷”、“让你脱你就脱?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像失了心般的掉入陷阱,直到她把他领回了自己那很小的方寸小家,在那里对他敞开了自己的所有一切。
“决定了么?”
“你不是不和旗下的艺人谈感情?”
“对,我的回答还是这个。”
“好。我们不谈感情……”
所有的一切像是留声机一样,静静的在病房里,把过去的回忆缓缓播放着,倒带倒到这里的时候,顾念微微一顿,感觉到背后的呼吸声渐渐绵长起来,她慢慢的睁开眼,看着外面的窗台。
她突然想起了一首歌,《会呼吸的痛》: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沉默也痛;遗憾是会呼吸的痛,它流在血液中来回滚动;后悔不贴心会痛、恨不懂你会痛、想见不能见最痛……
此生,终于体会到,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的心酸痛楚。
病房很大,是武阳医院新装修出来的高级病房,白色的纱帘在挡住了窗外的景色,武阳的第一场冬季大雪让她吃了一次苦头。但雪落的声音,簌簌簌簌的,四周都很安静。
她转过身去,迟明辉始终低着头,显然是靠在那里就睡着了。扯了扯自己的被子,太厚,抬头看旁边的柜子上头搭了个毯子,努力的伸手够住,然后转身盖在他身上。
手刚刚碰到迟明辉的上身,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握住。
迟明辉缓缓睁开眼,四目相对的时候顾念的眸中闪过一丝哀伤至极的神色,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拿开,便又挣扎了一下,倔强的抽了出来。
缓缓再滑回到被子里的时候,迟明辉问:“饿了么?”
顾念没有回答,而是自己去拿旁边桌子上的水杯,迟明辉起身取了过来,她默默的接过后,喝了一口才放到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再躺下去的时候,她终于撑不住的合上了眼睛,这次却换成迟明辉睡不着,手上的毯子拿起又放回,这让他想起影视城的时候,她也远远的让于晓送了个毯子过来。
就算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取了个毯子。心里头从来都有他,只是他伤的她太重。
渐渐的,床上的呼吸也开始平稳,顾念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眼角一滴眼泪滑落在枕头上。
哀莫大于心死。
她的心没死,只是苟延残喘着。
手机在枕头边上频频闪着快要没电的信号,迟明辉伸手取了过来,无意中碰到屏幕,上面陡然亮了起来。
短信映入眼帘:八点半,桃园路36号金华大酒店名录包厢。发信人:老公。目光微微一变,迟明辉点开标示着“老公”的名字,分明就是自己的手机号。
迟总。
她总是敬畏而又小心的这样喊着自己。
可是她的手机里头,早已经把他的名字改成了这么亲昵的称呼。是因为她知道,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这么喊他。
金华大酒店外,她明明可以把手机拿出来给自己看,告诉他,一切都是个误会,但最后她也没有拿出来。是怕他发现自己那一点点小心思,偷偷的把迟明辉三个字改的那么面目全非。
她怕被无情刻薄的嘲笑。
宁肯被误会着,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最深层次的梦想。
迟明辉忽然间起了身,捏了下眉心,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变的安静的多,病人们都在睡午觉,没有什么穿着病号衣服的人在外面闲逛,他找到个吸烟区把烟取了出来,脑子里头却全部都是顾念哀伤的眼神,还有那句误会了她的短信,始终抹不去的刺痛感,在身上喧嚣着。
那天是平安夜,他知道,他甚至很清楚顾念也很期待这一天,只是她发现到最后他也没有开口,也就乖巧的回了家。都完全对。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她当时的欣喜表情,她总是这样,只要自己的一个轻微表达,就会格外满足。所以当她推开门后,看见那四个人坐在一起用餐的场面,那是怎样的刺心刮骨的痛。
这件事情已经无需置疑,是有人特意设计成这样。那天他期间离开了下餐桌,去洗手间洗手,所以明露二字才会打错,就是因为怕他回去发现,发完就删除了记录,让他没有想到,会在他的手机上做了手脚。
无论是不是陆宛做的,在场的三个人,总有一个人是故意把顾念喊过来,让她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
只是自己……自己还……迟明辉的头越来越疼。
把手里头的烟按灭,再回到病房的迟明辉,看着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的顾念,忽然上前,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头。
顾念正睡的昏昏沉沉的,忽然间感觉到自己身上覆上个人,吓的陡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见是迟明辉,又面色苍白起来,伸手去推。
迟明辉知道她还在生气,也就轻轻抱了下,就又松了开来,起身说:“饿了?我去买点吃的。”
说完话,他又转身走了出去。
顾念呆呆的看着再度合上的门,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连续几天下来,她现在确实饿的要命,可又不愿在他面前流露出来,强撑到现在,总算还是有点人性。
只是迟明辉……他刚才是做什么?
不过这个男人的心思,她永远都猜不透,更何况是理解他的行为模式。
手机开始发出没电警告,滴滴乱想,顾念从床边摸出充电器来,这才又看见自己这款老旧智能手机上头,那条被误会的短信,真是件不堪的回忆。
她大可以拿出短信来让他看看自己受到的委屈,可发件人的名字终于还是令她选择了放弃。本来想着不如把名字改回到以前那个命名,再给他看好了……可又不舍。
不舍陪了自己这些日子的短信电话,还有那甜到令她一看见手机响就格外开心的分分秒秒。还是算了,即便是有证据,她也希望对方能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就好像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全情信任着他一样。
就算把证据拿出去,也挥不去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屈辱感,每一个人都在扇自己的脸,不论是他的父母还是他身边坐着的女人。
她曾喜笑颜开的对迟云陌说:“又不是迟总赶我走,我难过什么。”
所以任何人都是打不倒她的,除非是迟明辉,他的三句话,连环直切自己的心口。
这口血喷的不算亏,心被砍伤的时候,心尖尖上的那个人,何尝不是被剥离的心头肉。
接下来的三天,顾念每天要被医生看看腰部的伤,但医生说,这是比较慢性的伤,没有什么良药可以治好这里,必须静养。
迟明辉没说要走,顾念也就不说。
三天里,她没有和迟明辉说一句话,他始终在旁边照顾着她,会通过手机指点下工作的事情,其余的时间,要么就是坐在她的床边,要么就是靠在窗下的长椅上休息。
这种沉默已经让顾念这个话唠感觉到格外的痛苦。
顾念知道他很累,甚至知道那张长椅睡起来很辛苦,可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要做到这一步,是想感动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