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分散搜寻,有何暂避之处。”尚不知高声吩咐,几名禁卫领命而去。
几人皆去搜寻,只剩尚不知在此守着庄一念的马车:“尚将军,你不如进马车里来避避雨。”
尚不知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必,你快将帘子放下,仔细着了凉。”
庄一念:“……”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好,心口有些暖意。
不多时,禁卫边相继归来,找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废弃的老宅子可以暂时避雨,使得众人不必在暴雨之中等待。
……
老宅似已废弃良久,门楼早一歪斜,门板倒在一旁,好在内堂还有暂避之处。
在宅子里找了些干木劈了升起火堆。
尚不知在三面挡风的角落里单独给庄一念生了一个小火堆,几名禁卫背对着她到是给了庄一念一些私人空间,可以烘烤一下身上半湿的衣衫。
大雨下了许久不见停,眼看天色将暗。
“看来今晚要在此处过夜了。”一名禁卫道。
尚不知起身,将一套烘干了的衣裳拿给庄一念:“披着能暖和些。”
她从不畏惧疼痛流血或是病症,只是几月来这身子折腾的有些过了,加之本就底子不够好,现下确实觉得疲累不已,有种难以负重之感。
衣衫入手尚且温热,庄一念感激的笑了笑:“多谢你。”
尚不知笑着蹲下帮她将火堆生的更旺些:“咱们今晚恐怕走不了了。”他担心她伤势未愈的身子宿在这破败的老宅子中吃不消。
但庄一念却并不在意:“有墙挡风有瓦遮雨,已经很好了。更何况……”庄一念一笑压低了声音说:“即便这里再破,在我看来也比皇宫内院舒服的多。”
尚不知闻言无奈摇头:“你啊你。真搞不懂你整日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庄一念婉儿一笑未曾接言。
尚不知索性坐到她对面,挡住了前门的风:“你就那么不喜欢宫里?那可是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求之不得的地方。”
庄一念轻撇了撇嘴角:“别人想要的,不一定是我稀罕的。”
“那为何还要入宫?”
为了找到那害她之人。
“这些事,又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尚不知未明她话中深意,只当因着规矩不得不入宫。
“上一次的事情……是我的不是。”尚不知低头扒拉着火堆声音略低。
她明白他是指那日在帐中摔了盘子离去的事情。
庄一念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提起,我都已经忘记了。”
尚不知闷闷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你可对九殿下说了那件事?”庄一念问。
“我……”尚不知抬起头来,顿了顿:“没有。”
若是尚不知没有对生如一提及那件事,那么那一套首饰并非是拒绝的意思,而是表达谢意而已罢:“那也好。”
在怀丝说起皇帝将金弓赏赐给生如一的时候,庄一念便已知生如一必然不会答应此事。
即便庄一念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救了他的命,但是要一个皇子为了她这样一个身份低等的侍婢而用皇权做赌注,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没有帮到你,你可怪我?”尚不知有些自责的问。
庄一念一笑道:“怎会,想我也是当时病糊涂了才想起那么个可笑的法子。”
没说更好,免去一份尴尬。
听了庄一念的话,尚不知又露出些许喜色:“我只当你必会怪我。”
“在将军那,我就那么小家子气?”庄一念笑睨他一眼。
尚不知赶忙摇头:“自是……好像你也不是很大度来着。”
话说一半,尚不知改了口,庄一念瞪他一眼:“尚将军原来就会欺负伤重的奴婢而已!”
二人间那一层莫名的隔阂被打破,又如平时一般说笑了起来:“说的好像你不受伤就能打得过本将军一样。”
闻言,庄一念忽然道:“不如等我伤口愈合,将军教我武功可好?”
“教你武功?”尚不知撇着嘴上下打量她一番。
“你那一脸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庄一念极为不满。
尚不知一笑:“你这小身子骨恐怕连一把剑都提不起来,再说一个丫头家的学什么武功,粗鲁的很。”
“你也说了我这身子骨不行,所以才想着学些拳脚,也好强身健体,若是将军不肯教就算了。”庄一念微别过头去。
对面背对着庄一念坐着的禁卫忽然回过身来笑着说:“若是尚将军不肯教,那我来教莫姑娘。”
“我也行。”
“我也能教。”
几名禁卫笑闹着起哄。
“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儿,少跟着凑热闹。”尚不知笑着轻斥。
“他们当你是自己人才说笑,你别介意。”尚不知怕庄一念一个女子孩会害羞。
她却淡笑道:“比起那些笑里藏刀勾心斗角,这样的生活更真一些。”
……
整夜暴雨如注雷电轰鸣,火堆的光亮照着庄一念的面容忽明忽暗,在这样一个林中破败的老宅子里,显得有些诡异不真实。
尚不知担心她会害怕,和衣背对着庄一念躺在不远处,几名禁卫也早已和衣而卧。
庄一念躺在有些潮湿的草席子上,听着尚不知轻微的呼吸声,心中觉得莫名的踏实。
若是让她选择,这破败老宅子里的雨夜,要比皇宫内院的锦被软床更加舒服。
只是……
为了找到那个人,她必须回到那个冷寂厌恶的地方。
“怎么还不睡。”尚不知忽然低声问。
庄一念转头看他,火光映着尚不知的双眼闪亮如星:“你也没睡。”
尚不知将胳膊枕在脸下侧着身子:“你像翻烙饼一样,我能睡的着吗。”
“我向来睡的少,倒是扰了将军好眠了。”庄一念浅笑。
尚不知索性翻身坐起:“不睡也罢,既然你也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吧。”
庄一念也起了身,披着尚不知的外衫添了几根柴禾:“好啊,尚将军想说什么。”
二人怕吵着其他几人睡觉,声音尽量压的低低的,尚不知向她身边凑了凑:“随便说点什么罢。”
庄一念想了想说:“原本我只当将军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如若不然,为何第一次在承兴宫外见到我的时候,会出言‘提点’。可是后来发觉……”
“什么?”听着庄一念说关于自己的事情,尚不知很是感兴趣。
“后来发觉你并非是个多管闲事之人,可当日为何……呃……为何搭理我这个低等奴婢?”这也是庄一念一直有些好奇的事情。
尚不知被问及,皱着眉想了想:“你这还真把我问着了,许是当日我在等九殿下等的不耐烦的时候,突然有你这么一个呆呆蠢蠢的丫头出现,便觉着……有趣。”
“有趣?”当日从承兴宫离开,方才被徐美人刁难奚落一番,本是满心不解之事,想来当日自己的脸色也是不大好看的,可怎么也跟“有趣”二字牵扯不上吧。
尚不知却笑了笑道:“当日你低着头,眼皮垂着只看脚下那方寸之地,眉头拧的比那树藤还要紧,似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当时早就在想,你这么一个低等侍婢,会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会那样哭丧着一张脸,便想逗逗你。”
“原来如此,”庄一念点了点头:“原还以为将军是好心,现下得知不过是拿奴婢消遣而已。”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若是拿你消遣,会……咳……那个什么吗。”尚不知欲言又止。
“什么?”庄一念不解。
尚不知却是怎的也不肯解释,只道:“反正这就是缘份,不是有句话说,不管如何开始,只要……怎么说来着,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其他都不重要!”
庄一念不禁轻笑:“也不知从哪听来的话,没头没尾的。”
“对了,你……”尚不知将声音压得更低问:“你那天……九殿下的那件事,我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何原因,难不成……你倾慕九殿下?”
庄一念挑着火堆的手一顿,有些无奈:“我与九殿下?怎么可能,你这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若非如此,你为何……为何想让他要了你。”尚不知追问。
对于尚不知这逻辑,庄一念也是颇为无奈,总说她蠢笨,却不知谁更蠢笨。
考虑须臾,她知道若是不解释,尚不知还不知道会猜想出什么来。
“你可听闻,因为当日承兴宫一事,皇上要奖赏我?”庄一念略微正色问。
尚不知整日跟在皇帝左右,此事自有所耳闻:“这不是好事吗?”
“若是男儿之身,必是好事,说不定可因此光宗耀祖。”
“男儿之身……”尚不知低声重复了一句。
片刻,尚不知惊讶的抬起头来:“你是说皇上要……”
庄一念猛地伸手捂住了尚不知的嘴蹙眉道:“那么大声做什么!”
尚不知怔愣当下,唇上的触感微凉,有着一种特别的淡香。
庄一念收回手来不满瞪他一眼。
尚不知的双颊有些燥热,低头看着火堆不敢看她:“原是如此。”
见他已明白,庄一念不再多言。
只是尚不知开始担心道:“那你有何打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