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迦南手中的酒盏碎在他的掌中:“他欲置你于死地。”
千御同是面色骤寒。
庄一念却淡笑道:“恐也不至于。若他真想要杀我,路上大可命禁卫暗中下手。我想……他是想要试试我的能耐而已。只是……那个老狐狸,终究此事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若非迦南与千御暗中跟随,庄一念此时兴许已一命呜呼也是未可知。
想到此处,庄一念忽然问:“你二人来时,可见我们有陪他人跟踪?”
“你怀疑皇帝暗中派人监视你?”千御问。
庄一念点了点头。
迦南却道:“此事你大可放心。”
迦南的身手加上千御,她确实可以放心,若有人能够逃得过他二人的眼皮子底下,那庄一念恐怕早已性命堪忧了。
三人沉默片刻,迦南问她:“你入宫也有些日子了,可查到了些什么?”
“宫中似乎对那件事……有些忌讳莫深。”
当日在别院中,冯公公对庄一念所说的话,她并不打算对他二人说。
一来千御与迦南对端王爷从来都没有半点好感,二来,庄明月之事亦是与他二人无关。
“这几年,我一直在查此事,原以为会是他,但是……”千御摇了摇头。
庄一念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我最先想到的人,也是他。但是……”
迦南看了看庄一念又看了看千御:“你二人但是什么呢!”
庄一念与千御对视一眼,二人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二人都怀疑当年是端王爷暗中加害,她不知千御是如何否定了端王爷的可能性,只是当日庄一念听到冯公公说的那些话,与她曾经的记忆重合,她不禁也认为自己也许真的误会了他。
“虽是如此,但在真相查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庄一念这句话是对千御与迦南说的,更是对她自己说的。
迦南转着酒壶说:“这世上,除了我不会害你,其他人都有可能!”说着还看了一眼千御。
千御神色稍冷眼含犀利。
很多时候千御对于迦南的挑衅都是完全无视的,因为他知道庄一念不喜他二人争吵动手,但是方才那句话,却戳到了千御的底线。
庄一念见他二人见气氛渐冷,当即岔开话题:“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你可见过他?”
千御未再理会迦南,回答道:“当年事出一月后,他来找过我。”
“找你?”庄一念有些意外。
千御颔首:“他问,当晚是不是我,从火中将你带走,因为他并未找到你的尸骨。”
五年前,庄一念惨死当夜,千御得知端王妃房中大火,想也未想的便跃进了端王府从大火中将庄一念带离,只可惜他到的太晚,那时的庄一念早已惨死当下。
“你如何说的?”庄一念问他。
“我只做不知。但是……”
“什么?”。
千御顿了顿说:“他怀疑你还活着。”
“怀疑我还活着?他是知道……”庄一念下意识的握住了脖颈上坠着的玉佩。
千御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说:“他以为,你因当年侧妃一事心灰意冷,所以火遁诈死离开了端王府。”
“呵!”一声冷笑。因为那个女人,当年心性稚嫩的她确实百般郁结,如今想来,只是觉得极为可笑。
“然后呢?”庄一念问千御。
“后来他又时不时的来找过我几次,但终究未能得到你的消息,时隔越久便来的少了。”
迦南听了在旁道:“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当初便应带着他去灵山寺瞧瞧那棺椁中躺着的人,若非因他,念儿如何会……”
千御看他一眼,迦南当即将说了一半的话止住了。
庄一念好似并不在意的笑了一笑:“若此事与他有关,我必不会放过,若此事与他无关,我与他,也不过是陌路之人罢了。”
迦南凑上前去,一张完美的俊脸笑看着她说:“你若因他不高兴了,我这便将他的人头取来可好?”
迦南这般貌美的男子如此温言讨好,若是其他女子恐怕早已被他那笑颜迷得神魂颠倒。
心知他是有意逗自己开心,庄一念笑睨他一眼:“你虽好意,我却不愿徒增罪孽。”
迦南凤眸眯了眯:“你是不愿徒增罪孽,还是……”他看了一眼千御:“还是不舍得那个人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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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走停停逛逛,即将到达邢州之时,迦南说:“这一路上一共有三队人在探你的去处,眼看就到邢州,你届时只要老皇帝不动手脚,你就应是安全的。”
千御接言道:“生如一与尚不知二人到了邢州也是掩了身份,待你与他二人汇合之前,我会设法将他二人身份暴露。”
庄一念听了一笑:“这么做会不会太阴损了些。”
将生如一这个皇子与尚不知这个御前护卫受皇帝器重的少年将军,身份暴露在众人之前,自然没有人再会去找庄一念这个小小女官的麻烦了。
眼看就要暂时分手,迦南轻轻按了按庄一念的肩膀:“傻子,若你连这些琐事都会心软……”
千御亦是说道:“你的性命,比任何人都更重要。”
庄一念看他二人如此言辞郑重的模样不禁笑着说:“若因为我这点事儿,能让你二人从此言归和好,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千御神色清冷并未言语,迦南不屑轻哼。
庄一念无奈一笑:“你二人也多多小心。于此别过。”
相视一笑,庄一念转身离去。
再有半日便可到达邢州,若再与迦南千御同行不免暴露,庄一念便在此处与他二人分手、
看着庄一念独身而去的背影,迦南一声轻叹:“她的性子太过执拗,即便是你我,也无法改变她的心思。”
“我从未想要改变她。”
……
庄一念离开千御与迦南稍远,突然走到一处僻静之地停了下来,她左右见四下无人,取出了一把随身匕首,撩起衣袖,在手臂外侧划下一刀,鲜血顿时滴入脚下泥土。
稍待片刻,又在伤口上洒了伤药止住了血,用锦帕将伤口包住,放下了衣袖继续赶路。
从始至终,她连哼也未哼一声。
庄一念总对千御说她不疼不冷,其实又怎会不疼,只是她受过比这更甚百倍的疼痛,所以这些在外人瞧着慑人的皮外伤,她反而便不当一回事了。
庄一念的脚程很慢,入了夜方才到达邢州。
沿路而来她早已见过诸多灾民,更时不时有不知何故而死的百姓倒在路边,所以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到达邢州之时,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意外甚至震惊。
邢州城外的城墙之下,远远瞧着黑压压一片不知何物,近前方才看得真切,那黑压压一片都是百姓临时用简易的木材破布搭建的帐篷,还有许多灾民只一身破旧的单衣席地而眠,时不时能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低吟声,伴随着痛苦与压抑。
“有吃的吗?”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庄一念的衣摆哑着声音问她。
庄一念摇了摇头。那人失望的松开了抓着她衣摆的手,继续蜷缩着睡去。
入了城,庄一念直接找到了邢州府衙,敲响了府衙的大门。
大门打开,门卫提着灯照了照,见眼前是一身形清瘦的少年,不禁皱了皱眉问:“你有何事?”
庄一念道出身份:“皇上亲封监察使莫琅环,求见知府大人。”
那门卫一听愣了一下,只因瞧着庄一念的模样怎的也不像是洛阳高官,但又不敢怠慢,略低了低身子说:“您稍后,我这就去回禀我家大人。”
庄一念颔首:“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