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婶看到这一幕简直爽上天了, 狐假虎威地说:“嫩嫩,奶奶喊你呢,怎么不说话了?”
周嫩心中一笑, 张嘴要说话——宋希白突然跪在地上打开背包, “奶奶,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然后拿出一个木盒子。周家奶奶打开木盒, 发现里面是一把紫砂壶, 顿时喜出望外。
周嫩先前告诉宋希白她奶奶喜欢喝茶,喜欢到在后山搞了几亩地种茶树。这里的水土气候不适合种茶树,周家奶奶也知道, 但乐此不疲,每天都要去茶树田, 一待就是几小时, 还在茶树田旁搭了个凉棚, 把田里那仅有的一点收成煮成茶水免费供乡里乡亲喝。
宋希白听了之后说要送周家奶奶一个新年礼物,周嫩以为他要送特等茶叶, 结果他送了一个壶!还是紫砂壶!
周家奶奶从木盒里拿出那个小小的圆圆的红红的紫砂壶时,周嫩差点惊讶地张开嘴巴,还好其他人都被这茶壶吸引去了目光,没人注意到她。
“从选材到烧制都是我亲手完成的。时间有些仓促,有些瑕疵, 请奶奶包涵。”
不不不, 真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连她都想要一个每天捧在手里把玩, 宋希白你太谦虚了。但是这壶肯定很贵, 多少钱啊,真想问问。果真有此好奇心的不止她一人, 周二妈问了。
“泥料是宜兴黄龙山的大红袍泥,封矿之前存的,市面无售,拍卖价大概十万一斤。我是无名小辈,做的茶壶没有附加价值,所以这壶大概就值十万左右吧。”
我的天。宋希白你送礼物能不能节制一点!周嫩在心中咆哮,嘴巴又要张大,所幸还是没人注意她,都在激烈议论这个“天价”礼物。
这时,周嫩感觉到宋希白看过来的视线,非常强烈还带着挑衅,似乎……似乎是在宣战?周嫩难堪了,隐约中听到周爸压低的怒火声:“小宋肯定是故意的,用这招逼我们!果真是个心机深的人!”
周嫩赞同前半句,宋希白确实在用这个贵重礼物逼她做个了断,但他不是因为心机,而是出于霸道。奶奶收下,他两则是;不收,则不是。明明是他两的问题,却让第三人做主。但这第三人只要清醒一点,就不会替当事人做决定,到头来还是要看她周嫩的态度。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望向她,她周嫩仿佛成了一个坏人!宋希白,你要这样逼我吗?第一次发现你是这么霸道强势的小鬼。
不过也好,她本来就要这样做,宋希白送紫砂壶这个插曲只是把这场大戏的高潮推得更高。
“他不是我男朋友。都是骗你们的。”周嫩平静地说。她看向宋希白,只见他并不惊讶,但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眼里透出杀气。
周嫩咽了口唾沫,看向周爸周妈,忽然她听到宋希白发出一丝沉重的吸气声——不好,他又要抢风头了!周嫩不再酝酿感情,立刻说道:“但是我喜欢他。”
众人哗然,有人甚至发出几声干笑。周嫩的目光轻轻扫过屋里的人,对他们脸上千奇百怪的表情非常满意。
“奶奶,我喜欢宋希白。我跟爸妈说过,可是他们不同意。原因我知道,今天来的路上也听到了很多那种说辞。奶奶,其实我害怕过年,害怕见你们,所以我动了歪心思,请宋希白来演我的男朋友,想瞒过这一年。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爸妈,他们竟然答应了,后来才知道他们也很苦恼那些话。”周嫩的声音轻轻一颤,顿了顿继续说:“我现在很后悔很内疚,因为虚荣害的宋希白被人乱揣测,害得爸妈被人笑话。奶奶,我真的不想骗人,不想骗你,不想骗我的家人们。所以奶奶,宋希白不是我男朋友,但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嫩声音越说越小,委屈得要哭出来似的,她想挤出一滴眼泪,可是好难,哽咽了几下连眼眶都没湿。正堂里的空气让人窒息,她这席话让所有人都中枪了。周家奶奶听完沉默半晌,拍拍周嫩的背,说:“嫩嫩喜欢小宋。小宋又喜欢嫩嫩。”
“喜欢。奶奶,我喜欢周嫩。”宋希白立刻答道。
“这不就是两情相悦吗,不在一起多可惜啊。”周家奶奶说着打开黄梨木盒,揭开真丝巾,看着那朱红色的紫砂壶两眼放光,“老三,还有老三他媳妇。你们说可惜不可惜呀?”
“妈——”
“既然不同意,为什么还让小宋装嫩嫩的男朋友?这样利用人家好孩子,不好。”周家奶奶轻轻抚摸着紫砂壶,说。
“妈,他们的年纪不合适。”周爸说。
“合不合适也得他们说。先在一起试试,不合适就分嘛。现在的孩子都聪明都实际,我家孩子更是如此,根本不需要做爸妈的操心。”
周家奶奶揭开壶盖看了看,“以前我和你爸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说闲话,所以我这辈子最讨厌说闲话的人。自家人说自家人闲话更可恶。”她收回手,眼睛还在紫砂壶上流连,末了看向宋希白,笑着说:“小宋啊,这个紫砂壶我收下了。谢谢你啦。”
是大红袍泥紫砂壶对喝茶爱好者的致命魅力?还是周嫩动之以情不怕丢人的表白?还是相差七岁的姐弟恋对守旧观念的强烈冲击,让人不由得对他们的结局产生好奇?总之周家奶奶钦定了这对小情侣。
周家奶奶心安理得地收下紫砂壶,对还在愣怔中的儿孙们拍拍手,宣布进入下个环节:“来,贴春联贴门神。老大,准备挂鞭!”
“奶奶,我跟家里写了副春联,您看看?”宋希白擦擦额上的细汗,从背包里拿出那个精致的春联礼盒,边说边打开。
周家奶奶对这个掌握了多门传统艺术的年轻人又满意几分,她笑眯眯地拿出“周氏老家”春联卷,问:“怎么空了一边?”
“另一边是他给我们小家写的,已经贴了,奶奶您看?”周嫩把她爸传到家族群里的那张照片点开给周家奶奶看,“春联辞是宋希白想的,字也是他写的,厉不厉害?”
周家奶奶连连点头,抖开对联,一下子看出了辞中的玄机,她不露声色地笑笑,召唤周爸:“老三,来把对联贴在外面。门神买了吗?糨糊呢?”
“我这儿有糨糊。”宋希白拿出糨糊瓶和平头刷,走过去递给周爸。周爸不看他,没好气地接过糨糊,然后粗声粗气地喊周嫩:“过来帮忙!”周嫩乐颠颠地走过去,经过宋希白时轻轻撞了他一下。
贴好对联和门神,周大伯和周二伯把买的两挂一千响挂鞭摊开,并排摆在屋门外的地上,然后大叫:“要点了!怕的赶紧捂耳朵!”喊完就把两挂鞭同时点着。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将近五分钟……嗵!嗵!——两声巨响后终于炸完。青烟往屋里涌,伴着浓烈的气味,怕鞭炮声的嫂子媳妇小孩还堵着耳朵窝在一起。周二伯走进屋,大声说:“炸完了炸完了!”女人孩子们才战战兢兢地放下手,一边赶烟一边咳嗽。
这时村里别家的小孩跑过来,在挂鞭的残渣碎屑中翻找没点着的冷炮。周妈和周二妈周大妈一起去屋外透气,周妈扭头看贴在门框上的对联,立刻发现那刺眼的“白”和“嫩”。
居然明目张胆成这样!那两个小东西要上天了啊!周妈要好好教训一下周嫩,扬声喊:“周嫩!周嫩过来!”“嫩嫩姐刚才和她男朋友从后门出去了。”李大伟在旁边说。
宋希白拉着周嫩跑出周家老屋,在不熟悉的村子里乱窜,最后跑到村边一个没人的仓库后。他猛地把周嫩摁在墙上,瞪着她生气地说:“你这个坏蛋!你故意吓唬我!”
“你不觉得这先抑后扬的大戏很精彩吗?是不是很秀?”周嫩乐呵呵地说。
“秀你个头!不能先跟我说一声吗!”
“说了就不惊喜了。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这是惊吓!我差点被你吓死!说,怎么赔我!”
“你以为你很无辜吗,拿那么贵的紫砂壶逼我。你要是不拿壶出来,我早就演完了。是你破坏了节奏!不过最后效果不错,你看到他们的脸没有,太好笑啦!”周嫩哈哈大笑,对这个恶作剧非常满意。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也不是惊喜!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宋希白放开周嫩,双腿突然发软,虚脱地蹲了下去,他把脸埋在膝上,瓮声瓮气地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要哭。”周嫩也蹲下,无奈地说。
“我没哭!”
“你不应该高兴吗?我当众对你表白了。”周嫩安慰道。
“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法吗!”
周嫩哼了一声,嘟嘴说:“可是某人连正式的告白都没有。”
宋希白立马抬起头,脸上红红的,愣愣地说:“这次不算数,我们再来一次,我先告白。”
“凭什么?你没机会了。”
宋希白的头又埋下去,呜呜说道:“周嫩你这个坏人……”
“别哭了。快起来,衣服都蹭脏了。”
“我没哭!”
周嫩把宋希白拉起来,盯着他愧疚后悔不甘心的红脸嚣张地笑。这时,她想起宋希白那个充满杀气的眼神,小心问道:“我说我们是装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生气了?”
“没有。”宋希白别过脸去,撒谎道。
“骗人。看你那眼神,我还以为你要冲上来打我。”
“我哪里舍得打你。”宋希白把周嫩轻轻抱进怀里,低头枕在她肩上,他还有些飘忽,很像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幸福又惶恐。
周嫩攀住他的背,笑着问:“要是我当时真拒绝你了,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我又不会放弃,只能从头追你。”
“嘻,大傻子。”周嫩幸福地抓抓宋希白的背。
“周嫩,你以后别再这样玩了,真的吓死人。要玩的话一定先告诉我,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宋希白可怜兮兮地求道。
“好,不玩了。——我们回去吧,要吃年饭了。”
“等会,我再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