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二十二年,西历1796年。
正月二十日,天阴沉沉的。
波涛汹涌的大西洋已经被甩在了身后,海军上将军朱濆亲自率领的‘中国访奥舰队’缓缓离开了英国的直布罗陀港——这是中国用又一个‘不侵犯大不列颠王国在印度地区现有利益’的承诺换来的机会——一个舰队停靠的机会。
而至于为什么说是又一个如此的机会?那是因为这样的承诺在陈汉官方势力正式进入印度地区的时候就已经许诺过了。
可是国家间的许诺是要看双方的实力的。不是说一个协定就能千年万年的持续下去。
英国人当初还有一定的‘力量’,现在他们的‘力量’就消弱多了。
英国人很大的精力被拖在了法国事宜上,在印度自然就要差劲点了。
中英两边是此消彼长,处于劣势的英国人就只好再向中国寻求一个承诺了。
在使出了直布罗陀港这个英国人占据了83年的军事要害之后,这支由三十多艘舰船组成的舰队继续朝着地中海的另一头前进。
担任旗舰的奥斯曼一世号的侧舷刚刚在直布罗陀港英国人的船坞里进行了一番紧急修理,一些被炮弹损坏的船板也得到了更换。
这艘强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战舰,是在舰队进入直布罗陀海峡时遭到西班牙大西洋舰队的拦截而受的伤。当时中国船队正准备趁着黑夜偷偷穿越西班牙人的警戎线,挺进直布罗陀海峡的英军基地,但三十多艘的舰队声动太大,被警醒的西班牙军舰发现了动静。
然后一场突然开始的海上遭遇战就开始了。
西班牙科多瓦海军中将带领的西直布罗陀分舰队战舰一共16艘,与中国舰队的军舰数量相比要逊色一些,但是中国方面的战舰有着相当一部分属于小型军舰,两边的力量大体还是相一致的。
朱濆当然知道西班牙人可能有变,只是美洲中西矛盾固然尖锐,却还没发展到图穷匕首见的地步。
如今的西班牙人,这样决绝果断,让他是很吃惊的。
要知道,这一战如果打响,无论谁胜谁负,消息传回南京,中西战争就将再度爆发。
在欧洲,第一次反法同盟已经破碎,西班牙人现如今被秋后算账的法军打的一塌糊涂。这个时候他们还敢向中国舰队发起进攻,朱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马德里的那一干人了。
是无知者无畏吗?
西直布罗陀分舰队的旗舰是当今世界上唯一的一艘四甲板风帆战舰——圣特立尼达号战列舰。
这是西班牙最著名的风帆战舰,她在古巴的哈瓦那建造, 1765年开始设计,1769年建成。最初是被设计成112门炮的一级战列舰,设计初尺寸是:长度59.53米,龙骨50.82米,宽度16.09米,吃水8.06米。比同时期的英国胜利号和法国的同类战舰都要大。但是在去年,也就是1795年,西班牙人在她的艏艉甲板之间重建了新的一层炮甲板,使其成为当时唯一一艘四甲板风帆战舰,并且火炮也达到了140门,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风帆战列舰。
奥斯曼一世的块头也不小。但是他的载炮数量只有一百一十二门,16门35斤短身管火炮,48门20斤炮,30门15斤炮磅炮,18门10斤炮。比英国人的一级风帆战列舰,火力要更强大一些,可对比起‘西班牙的母马’——圣特立尼达号战列舰的绰号,那还是要逊色一些的。
唯一幸运的是,中方炮手的水准比西班牙人更强。
虽然西班牙海军战事不断,而中国炮手的实战经验则相当有限,可是这拦不住中国水师年复一年的大演习和严格训练。
而相反西班牙的海军士兵虽然作战勇敢,但西班牙海军最缺乏的就是训练,它的水手只有不到10%是经过真正训练的。
战斗双方的距离拉得都比较开,又是在晚上——防备火箭弹偷袭。所以彼此的战斗并没有进行到真正意义上的生死决斗——伴随着火箭弹在西方军界的出现,海战的时间已经从一场战斗三四个小时变成了一两天,乃至更长的时间。
因为双方都不敢太近的靠近对方——彼此只能用不太精准的大炮对射,这样的结果就是战斗时间被大大的拖长了。
陈鸣前几年要求军工系统制造六角炮,就是为了应对这一难题。
这个时代的金属加工技艺还有待发展,想制造线膛炮不太现实。陈鸣于是就想到了原时空历史上的六角炮,也就是威斯窝斯前膛炮。这种炮是早期滑膛炮和后期线膛炮的过渡型炮,属于英国的阿姆斯特朗炮系列,1840年由乌理治理兵工厂的威斯窝斯工程师发明、生产,并以发明者威斯窝斯工程师的姓名来命名该炮。之所以称其六角炮,是因为该类大炮炮管内径为六角形,俗称六角炮。设计的初衷类似于后来的膛线,想让炮弹顺着一定轨道运行出击,保持较为稳定的弹道,提高弹着点的精确度。但那时的膛线加工技术达不到,威斯窝斯工程师受六角螺帽启发,就把炮管内膛加工成六角形。其炮弹头和药包也随之改为六角形状。
当然了,这种炮陈汉的军工系统已经拿出了成品,但让人挠头的则是这种火炮的精准度和射程虽然大大的增强了,可它的缺陷和问题也给暴漏了,并且很难解决。
首先就是体重。六角炮比滑膛炮的重量都大,原因就是因其内径程六角型,造成身管厚度不一样(口径越大越明显),与滑膛炮身管厚度一样的前提下炸膛率还要高于滑膛炮!而其的体积重量问题也使的陆用六角炮的样炮,火炮口径普遍很小!
同时,这种火炮另一个重要缺陷就是卡弹!它的炮弹与内膛契合度要求极高,这就增加了炮弹制造的难度,对于实战中的卡弹率也难以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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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这些缺陷让陈鸣也不敢轻易地把这种新式武器搬上军舰,搬上战场。只是作为一个技术储备!
军舰上的舰载炮还是原先的工艺,质量性能的提升也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的。还是有着前装滑膛炮那些无法解决的难题,射程、精准度和射速,让夜黑中开打的两支舰队,彼此都很难给对方造成重大的创伤。
中国舰队中的运输船,在护航舰队与西班牙舰队开打的时候,就迅速溜向了直布罗陀。西班牙人发现了这一举动,可他们也没有能力去二度截击了。
两边的指挥官全都很保守,反倒是一个个把探照灯打的明亮耀眼。谁也不敢疏忽大意。
西班牙人怕丢脸,中奥联合舰队这边更担心阴沟里翻船,辛辛苦苦几万里了,在家门口砸了锅,那就太点背了。
而至于探照灯这个新鲜玩意儿,却是东西方海军早就自行发明装备了。
那就是一种有着强大光源以及一面能将光线集中投射于特定方向的凹面镜的装置么,用于远距离照明和搜索,东西方谁也不差这点知识。
中国这边有黄履庄,欧洲人在光学上的研究也半点不差。
反正两边是一阵对轰,战果都不大,战舰上的些许损伤都是小意思。根本不用专业的工匠进行修补,船上的木匠自己就能把活搞定。
而至于奥斯曼人会不会对自家的新船添新伤表示不满,那也无需担忧。
经过了这几万里的航行,还有这地中海门口的一战,奥斯曼人更应该欣慰的看到他们的奥斯曼一世号并非花架子,那是经受得住实战考验的。
离开了直布罗陀海峡后,中国舰队的行踪依旧躲躲藏藏,因为西班牙人不但有大西洋舰队,他们还有一支一样等级的地中海舰队。
朱濆作为这支舰队的指挥官,他是一点都不愿意跟西班牙的地中海舰队主力来上一场决战的。
这艘舰队的大部分军舰是奥斯曼人的,商船上运输的也大多是南京卖给奥斯曼人的军火军资,要是被西班牙人给打得稀巴烂,那就是太糟糕了。
可就算如此,朱濆也要带领舰队前往法兰西东南的尼斯。那里在法国的东南角,距离马赛、土伦都很近,与意大利北部——鞋靴的顶头,也只有一山之隔——滨海的阿尔卑斯山!
哪怕那是阿尔卑斯山的沿海山脉,那也是天险。
而至于说朱濆为什么要冒着巨大危险进入尼斯,这还需要从他收到的驻欧办的最新通知说起。
驻欧办这两年来主要的支持目标之一——即将上任的法国意大利军团忠司令官拿破仑·波拿巴童鞋,急需要金钱和大笔战略物资的支援。
是的,当初穷困潦倒的拿破仑,如今已经再度飞黄腾达了。
在于驻欧办接触了之后,得到了中国人暗中支持的拿破仑沉下心来,在巴黎暗暗等待机会。
1794年的后半年里,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拿破仑只是用中国支援他的皮司托尔,联系了一些土伦的旧部和一些被督政府打压的军官。比如说土伦战役中表现出色青年炮兵军官马尔蒙上尉,和超级大花瓶骑兵队长若阿尚·缪拉中校。
前者是拿破仑了解的人,后者则是拿破仑新近发现的人。这个人身材异常优美、匀称,孔武有力,举止文雅,仪容不俗,常常使人忘记他低微的出身,由于好穿奇装异服——吸引人眼球,特别是骠骑兵的军装,十分引人注目。
但这个超级大花瓶确实一个很实用的花瓶。就拿破仑的了解,缪拉是一名十分优秀的骑兵指挥官,为人是十分的勇猛,并且战场嗅觉敏锐。但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他的行为都表明他是一位丝毫不懂政治的蠢人。这让拿破仑想到了中国历史上的吕布,或许这有点夸奖缪拉了。但他真是一个很勇猛而又无脑的人!
缪拉是雅各宾派成员,在之前政变中几乎被清洗掉,但就像好运的拿破仑一样,缪拉也活了下来。他很可以交到一个出手大方的新朋友,拿破仑也是因为雅各宾派的牵连而仕途不振的。两个人同病相怜,这的确很有利于他们友情的建立。
缪拉是巴黎卫戍部队中的一员,在躲过最初的清洗之后,他恢复了军衔和职务。虽然手中的实际权力缩水了很多,但比之拿破仑,他还是有点权利了。
而事实上拿破仑的提前拉拢缪拉的行为,在后来他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镇压巴黎保王党暴动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时间进入1795年。督政府的统治变得越发不得人心。在对外战争中,法军虽然灭亡了荷兰的奥兰治王朝,大军开进了阿姆斯特丹,英国人的海上封锁却让巴黎的粮食变得越发的珍贵起来。督政府又宣布废止最高限价法,取消了对投机者的限制。一时间整个巴黎的物价横飞,面包的价格更是一路上扬,最终引发了民众暴动。
这就是巴黎的芽月起义,在芽月起义被镇压下去后不到两个月,牧月政变再度爆发。一时间督政府的统治变得摇摇欲坠。
保王党人认为波旁王朝复辟的机会来了。他们在马赛、里昂等地区发动叛乱,同时,集结在伦敦、科布伦茨、汉堡、罗马等地的保王党人,拥立前法兰西王国国王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为新国王,号称路易十八——这个时候年纪才七八岁的路易十七已经死了。
保王党组织队伍,在布列塔尼省的西北端基贝伦半岛登陆。但督政府立刻派出军队击溃了这支叛乱队伍,并将被俘的750名叛乱者全部处死。可是保王党的叛乱依旧在进行,法国中部地区再度出现了动乱。在巴黎,王党分子在自己占优势的中心区勒巴勒蒂埃区组织了一个中央委员会。在他们的煽动下,叛乱犹如瘟疫迅速地在巴黎各区蔓延开来。负责巴黎警卫的梅努将军因不满新选举法,而实际上站在了王党分子一边。梅努同叛乱区首领谈判,同意让军队撤回军营,结果大部分地区落入暴动者之手。暴乱分子在巴黎逐渐汇集,已经达到了四万人,而忠于国民公会的兵力却只有5000人左右。革命自卫军的大部队当时远离巴黎,再加上督政府的倒行逆施使得国民公会失去了群众的支持,一时间督政府的统治岌岌可危。
督政府在危急关头罢免了梅努,并将其逮捕。督政府的巨头之一巴拉斯取代梅努成为了巴黎的最高军事指挥官。
但是巴拉斯根本不会打仗,他只会玩弄权术,善于辞令,在派系斗争中明哲保身,善于见风使舵,却根本不是一个军人。他必须拥有一个英明果断的将军作他的助手。巴拉斯想起了拿破仑——一个穿着灰绿色大衣、曾几次找他帮忙的瘦削年轻人。他很了解拿破仑,他知道拿破仑虽然是个退职将军,但他在土伦显示出了过人的军事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