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奇道:“那是为啥啊,他不心疼你哥啊?”
“其实他根本就不是我亲爷爷!”二根恨恨地道。
我彻底糊涂了,“二根,这事可不许胡说八道啊。”
“我没胡说八道,去年我去生子家看生子新买的小摩托,听到生子他爷爷和几个老头在房山下面闲唠说的。”
“到底咋回事。”
原来四几年那会,二根的亲爷爷去鬼子据点送菜,正好看到一个小伙子被鬼子打,打的没气了,鬼子以为死了,就让二根爷爷把他推出来埋了。
结果二根爷爷要埋时发现这个人还有口气,就把他救活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起初那人也不说话,还有点神经兮兮的。
几年后他渐渐好起来,说当初是被另一个据点的鬼子抓的壮丁,犯了错,被鬼子打。
爷爷一看他也是苦命的同胞,细问之下家人都被鬼子给杀了,于是把他留了下来,从此和他兄弟相称。
六几年二根爷爷突然失踪了,那时候二根的父亲年龄还小,他就照顾二根的妈妈还有父亲,几年后二根奶奶也因病去世了。
“那你爹知道这事不?”我问道。
“应该是知道的,有次我偷偷向我爸问这事,还挨了我爸的打,说老一辈人的事我一个毛孩子少问。”
“那你哥的事你跟你爸说过没?”
“我哪敢啊,这些年无论我和我妈,只要谁不注意提到我哥的事了,他准保大发脾气。”
晚上!
我躲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当年大根的死给我的阴影太深了,手心里的那个伤疤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有一些游离于我们所熟知的科学世界之外的无名力量的存在。
整个晚上都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一会梦到找工作,一会梦到与二根重又回到那个洞里见到大根,大根叫我们快跑。
第二天早上,我口干舌燥地从床上坐起,头疼地厉害。
二根见我这个样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道别就走了,走远后我看到他抬手擦脸,应该是哭了,身影萧索,与昨天见我时的满脸兴奋判若两人,我呆呆地立在门前,心里百味杂陈。
许久后我摊开手,看看手心里的疤痕,叹口气!
命里该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满升,我一跺脚,向马上要改动的公交车跑去。
回村的公交车上!
二根冲着我坏笑,我恼道:“我是回家看我妈去,你笑个屁啊。”
“我在想好不容易来一趟市里,该给我婶子带点礼物啥的,结果让你一打叉又给忘记了。”
“滚!”
二根家堂屋里,我们二人商量该怎么下手。
“这阵子我爸妈都在工地上,三五天内不会回来,倒不用担心他们发现,我爷爷平日里也不会出门,白天村子里来往人多,只能晚上干”二根道。
“那还有看果园的老孙呢?”
老孙是村子里看果园的老头,已经有十几年了。
“这段时间我观察了,老孙晚上一般十点前会在园子里转一圈,但是咱们行事的那个角落他一般转不到。”
“有点冒险,我们晚上动手得有灯光照明,而且动静肯定不小,如果十点后再开始干,我估计时间不太够用,如果到第二天还没搞定,怕被他发现了,就干不成了。”
“我自有办法,你等着瞧好吧。”
晚上天刚一擦黑,我拿上工具,二根把一个小小的黄布袋装口袋里就出发了。
出发前二根从床底下拎出两瓶二锅头,我无语,“咋滴,干活前还喝点酒壮壮胆啊?”
二根白了我一眼,“咱们请老孙喝酒,他喝多了也就早睡了。”
说罢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
“就咱俩这酒量,陪着老孙喝,估计没把老孙喝多,先把自己放倒了。”
“放心,我人称浦乡酒神,一斤酒下肚也就是热热身。”二根拍拍胸脯一脸得意。
我一脚踢过去,“你说喝一斤啤酒我还信,昨天吃串,你才喝四瓶脸就跟猴屁股一样,还没我能喝。”
二根捂着屁股躲开我的脚,“我不就这么一说吗,主要靠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吗,他一个糟老头子,你天南海北的一侃,没个三五句就把他侃晕了,哄他多喝点,咱们兵不血刃,就把那老家伙整趴下了。”
我被二根一顿捧,有些飘飘然。
二根一扬下巴壳,“出发!”
从果园外围找到当年那个洞的位置,先把扛着的铁锹等工具扔进果园,然后二根拎两瓶酒,我俩就大摇大摆地向正门走去。
走到门口,就看到老孙正坐在果园门口的破屋子旁边的一棵果树下的摇椅上摇着蒲扇用收音机听评书呢。
觉得有人走近,老孙睁开眼,正看见二根笑得满脸是牙。
“二根,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又盯上我这园子里的果子了。”
二根忙上前,头摇得像波浪鼓,“哪能啊,老孙爷,之前我那不是小不懂事吗?这不今天我亮子哥回来了,我俩一早就想找您听故事呢,顺道孝敬孝敬您。”
一看有酒,老孙眼里顿时就有了光彩,不过还是在极力掩饰。
“你是怕你俩喝酒让你爸抓住揍你吧?”
二根忙一脸被戳穿的尴尬相笑嘻嘻道:“主要是想听您讲故事。”
老孙不疑有他,看向我,“小亮,你可是自打上学少回来了,整天就是这个二根给我捣乱了,你去园子里摘几个果子下酒吧。”
“不用,我这带着呢。”说完二根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袋花生放到老孙边上的小方几上。
老孙拿在后里看了下,咂了咂嘴,“五香花生米,还是你小子对我老家伙的脾胃。”
说罢也不客气,从躺椅上跳下来,一溜烟跑进屋里了。
我偷偷向二根道:“这老家伙看样子少说也有七十几了,怎么看这身子骨也不像啊。”
“他这是酒虫子成了精了。”二根揶揄道。
不大一会的工夫,老孙从屋里端出一个青花大碗,里面已经装了满满一碗的五香花生米,还有三只酒杯,摆在躺椅旁边的小桌上。
二根拧开一瓶酒,忙着给老孙倒上,倒完顺势就把那个酒瓶放到老孙面前的桌子上了,又拧开另一瓶道:
“老孙爷,今儿个,您自己一瓶,我们哥俩一瓶,咱谁也不抢谁的。”
老孙笑骂:“你个小兔崽子,我啥时候抢过你酒喝了。”
二根一边倒酒,我也没话找话。
“老孙爷,自打我去市里上学前见过您几回,到现在也有十来年了。”
老孙抬起头一脸神思状,“我来看果园这一恍也有十五六年的光景了。”
因为有酒,老孙的情绪高涨,二根借势举起酒杯,“老孙爷,难得咱爷仨聚到一块,我俩敬您一杯。”说罢在老孙下首碰了一下杯,一仰脖喝了下去,忙张开嘴满脸痛苦地直吸气,好像是极为难咽的样子。
看到二根这样,老孙哈哈大笑,把酒放到嘴边却不一口全喝下,只喝了半杯,却也不急着咽下,眉头微皱腮帮轻轻鼓动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咽下,同时嘴里发出享受般的一声,“啊---”。
看二根一口一杯我有些吃惊,看来今天这小子挺豁得出去,这是想直接把老孙灌倒!
我自也不甘落后,忙举起杯和老孙碰了一下,“二根和我说您故事讲的精彩,跟单田方有一拼,我今天是特地和亮子来找您喝酒听故事呢。”
老孙不疑有他,听到我夸反而很高兴,“嗞--”,一口把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一脸陶醉。
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我眼一闭,心一横,以最快的速度把整杯酒倒在嘴里,不等酒味挥发就一口咽下,免得呆会酒气太大咽不下去。
不过酒刚一入喉我却觉出不对,这酒怎么像是白开水,毫无白酒的辛辣刺激感,我转头向二根的方向看去,同时也明白了二根的用意。
想到这我难免有些慌乱,一口气没喘匀,被狠狠呛了一口,二根觉出了我的反应,也向我看来,不料正好对上我喷出的一口水,被喷了满身,甚是狼狈。
我剧烈咳嗽,同时手在桌子下对着二根的大腿狠狠掐了一下,二根虽然疼却怕露馅,不敢大声喊。
老孙也被我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臭小子,慢慢喝,急个啥。”说完心疼地看着我的酒杯。
我咳嗽稍定,这才尴尬地看向老孙,“老孙爷,我这是让您的故事馋的,您快讲故事吧!”
老孙从碗里抓出花生,也不捻红衣,直接丢一颗在嘴里,慢慢思索起来,“我这故事可多了,想听什么样的?”说罢自顾自地泯了一口酒,又丢两颗花生在嘴里。
我俩哪里是为听故事,自然不会挑肥捡瘦,来者不拒,故事没讲十分钟,早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哄老孙喝了七八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