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左右丞相

前殿里姬深原本便是盛气而待,然而左右丞相进殿之后,左丞相蒋遥劈面便是一句:“陛下欲效商纣耶?牧家有罪,国自有法处之,然陛下先因宠爱何妃,欲不过庭而置牧齐父子于死地,践踏国律,后却又纳牧家之女,敢问陛下,如今可是又打算因牧家之女赦牧齐父子之罪?”

“老货将朕比商纣?!”姬深闻言勃然大怒,抄起手边茶碗便向殿下砸去!左丞相不避不让,他已年过花甲,姬深又是壮时,这一砸顿时见额上鲜血流淌下来,茶水四散甚至波及到了旁边的右丞相计兼然,却依旧气势不减,傲然诘问:“陛下若不为商纣,如何行这等荒唐无道、罔故国法之事?”

姬深正待更怒,却听旁边聂元生清咳一声,起身拱手道:“左丞相怕是误会了,陛下虽召了牧家女郎入宫,但罪官之女没宫服侍,自古有之,昔年商纣取妲己却是苏护无罪被迫献女,如今牧家身负失土之罪,两者岂能对比?”

“混帐!我等劝谏陛下,尔区区给事黄门侍郎,六品之阶,安有插话之处?”左丞相听他此言一皱眉,右丞相计兼然已经冷笑着呵斥。

梁制多半来自前魏,前朝官职只改动了丞相一职,这是因为梁高祖曾是前魏的丞相,他建立北梁后自然要避其讳,因此将丞相分为左右,以左为尊,庙堂之中为君上之下第一人,尤其蒋遥与计兼然还是被睿宗临终前托孤过的,身份更不同寻常前朝重臣,他出言劝谏之时岂容一个六品小官出声圆场?

“若是依右丞相之意,卑官不足与论,那么陛下贵为至尊,更有何人能在陛下跟前进言?”聂元生被计兼然直叱,却依旧面色如常,以眼色阻止了姬深的发作,他不慌不忙的反问。

计兼然虽然是次于左相蒋遥的右相,却曾任睿宗之师,在睿宗一朝也是举足轻重的臣子,一直视睿宗托付为第一要任,而姬深自登基以来不思进取、贪色好乐,计兼然深为痛心,认为与姬深身边之人不无关系,除了后宫之外,姬深最宠信的便是聂元生,他对聂元生自是憎恶已久,如今听聂元生反诘,当下冷笑了一声:“非为官卑,尔是无耻小人,何足与论?”

他面向姬深,肃然道:“昔年前魏神武帝英年早逝,幼主为宗室所害,其时诸王争位,致使烽火四起,天下民不聊生!又视柔然之危不顾,陷我中原黎民于水火,高祖皇帝由此不忍,举义旗而从者如云,披荆斩棘,历一十有三年方初平川北之地,是为梁,陛下承先人之泽,幼得高祖皇帝言传身教,如何不明牧氏女入宫之危?先前牧齐父子失土在前,后虽又夺回,然关中子民已有小半遭柔然杀戮,合关财货更被掳掠一空,究其原因,与牧齐身为守将,却疏忽大意,致柔然探子潜入而不知有关!如今雪蓝关复得,拘父子二入回邺都议罪本是应当,但陛下因宠爱何妃,欲不问而斩在前,如今又因牧家献女,欲不罪而释在后——宫中自是不多一女服侍陛下,但此例一开,后众臣若罪,争相献女入宫,甚至家有殊色,为进宫媚惑君上,故意犯罪……如此下去,朝风当如何?为官当如何?而社稷,又何以处之?”

姬深面沉似水,闻言冷笑道:“卿之言过矣,何、牧两家有女如姜,莫非朝中家家有女如此么?若是这般又何须采选?”

计兼然劝谏了半晌却不想得了这么一个回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而一旁的蒋遥额上之血已滴至襟前,闻言厉声道:“陛下欲亡北梁么!”

“先帝命尔等辅佐于朕,可后宫之事自有太后做主,如今天寒雪虐,尔等不理国事,反而为了牧氏女入宫求见,这难道又是为臣之道?”姬深冷笑,“蒋遥你这老货责朕以商纣,莫非你自比为比干不成?!即便比干当年又何尝强闯宫闱逼迫商纣逐妲己以出?汝责朕昏庸无道,朕倒要问你一问,你之臣道又在何处!”

姬深本是聪慧狡黠之人,否则高祖皇帝虽然最初因他幼时生得灵秀瑰杰养在身边,也不至于一直养了下去,临终前更是力保他以嫡幼子承业,方才不过是盛怒之下不及思索,如今被聂元生打了个岔,却也醒悟了过来,以为臣之道反责蒋遥。

“臣与右相今日入后宫劝谏陛下拒牧氏女入宫,正是全臣子之道!”蒋遥不卑不亢,傲然说道,“牧家献女脱罪之河一开,文官武将何以惧国法?法之不法,社稷焉能不乱?国又将何以为国!此举乃是动摇江山之祸源,陛下岂可为了区区一介女郎,置先人之业于不顾?!”

他这话中的意思就差直接指着姬深痛叱他不孝无道了,姬深不由大怒!

“老货口口声声臣子之道,却对朕疾言厉色,分明自恃先帝之托,藐视于朕!”姬深张口便给蒋遥扣了顶帽子,一拍身边之案,大声道,“飞鹤卫何在?拖下去!传廷杖!”

他未说廷杖多少本是暴怒之中尚且留了一丝清明,给蒋遥与计兼然一个求饶的机会,却不想蒋遥昂然道:“若是杖毙老臣,可使陛下拒纳牧氏女,老臣情愿今日死于宫中!”

“臣附同请!”旁边计兼然亦撩袍跪下,不屑道,“为臣者死忠君,乃是臣子之荣,君上之耻!陛下既有此意,臣等不敢苟活!”

姬深怒不可遏,阮文仪却已经吓得赶紧跪倒在旁,没迭声的请求道:“陛下息怒!两位丞相都乃国之栋梁,如今又已年事已高,如何受得住廷杖?万请陛下以社稷为念,区区一介宫妃何足……”

“滚下去!”姬深正自恼怒,闻听阮文仪也有顺着左右丞相之言的意思,更是怒气填膺,对左右丞相他还有些忌惮,对阮文仪可是毫不客气,当下跳了起来,一脚将他从殿上踹得直接自丹墀上滚了下去,阮文仪爬起时嘴角已经渗出血迹,兀自跪倒在墀下恳求道:“陛下息怒!”

聂元生自方才被右相计兼然辱骂叱责后一直袖手旁观,至此方淡然出声:“阮公公说得极是,怒则伤身,还请陛下暂歇雷霆之怒,免得损了万乘之体!”

“如此顽臣,不思报国,反倒倚老卖老,镇日以先帝之托欺凌于朕,朕焉能不怒?!”姬深面无表情,森然说道,“尔等心意,无非是仗着年事已高,一死还能换得青史留名,如此借以掩盖为政之无能,朕莫非不知道么!”

闻言蒋遥与计兼然皆是抗声道:“臣无能,有负先帝之托,如何敢名载青史?不过尽己所能,辅佐陛下罢了!”

“左右丞相皆是名门望族出身,蒋、计二家自前朝便已名传于世,贤人名臣接连不暇,在先帝时更为朝中栋梁,史书之上早有记载,何须一死以求留名?”聂元生施施然的插话,听到名门望族四字,左右丞相却都是一凛,竟未敢打断他之言,只听聂元生慢条斯理道,“其实今日之事本是一件小事,只是两位丞相忧急过度,如此闹到绮兰殿来,倒是陷陛下于无道了!”

“黄口小儿又懂得何为大事小事?!”计兼然到底忍耐不住,出言叱责。

姬深与聂元生一起长大,彼此自是了解,如今聂元生旁观半晌,又说出小事之言,多半是心中有了主意,他究竟对这两位丞相既有忌惮也有所托,此刻便强自按捺下了怒火,淡淡道:“元生虽只是黄门侍郎,但此处并非朝上,不妨直言。”

聂元生先向姬深一礼,复含笑注目二相,温言道:“未知二相可愿听下官一言?”

计兼然对他甚为不喜,正要说话,蒋遥却示意他噤言,沉声道:“但望聂侍郎无负临忻郡公的贤名!”

聂元生听到临忻郡公之名神色却是波澜不惊,仿若未闻一般,淡然道:“多谢左相指教!”

“两位丞相今日冒雪而来阻止陛下纳牧氏女入宫,并非不容陛下召一臣女侍奉左右,乃是忧心此事动摇社稷,未知下官说的,对是不对?”聂元生从容而问,蒋遥与计兼然虽都对他不甚喜欢,此刻也不得不点头:“不错!”

姬深看了眼聂元生,淡淡道:“朕已发话叫牧氏入住长信宫飞羽殿,难道转眼就要食言不成?”

蒋遥沉声道:“陛下……”

“陛下,左右丞相所虑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也不无道理。”聂元生轻描淡写的抢过了话头,蒋遥自恃身份,不欲与他大声争辩,住了口却更皱紧了眉,却听聂元生道,“只是陛下贵为天子,既许牧氏入宫,旋即不纳,岂非也成天下笑柄?”

计兼然哼了一声,就待要叱,却听蒋遥冷冷道:“聂侍郎既然将事情看得分明,却不知是否已有两全之策?”

“下官年轻位卑,连两位丞相都只能直言进谏,如何敢说有两全之策?”聂元生淡笑着道,蒋遥本是讥诮之意,他这么一答倒仿佛当真是问策还碰了个软钉子,饶是蒋遥比计兼然要沉稳,当着姬深的面被个黄门侍郎拂了面子,也是脸色一变!

“这么说来你这小儿却是在消遣陛下与我等!”计兼然怒道!

姬深到此刻方轻描淡写道:“虽然未必两全,但元生既已开口,怕总是有什么办法的,便说出来听听如何?”

聂元生微微一哂,躬身对姬深道:“陛下明鉴,臣想左右丞相反对牧氏女入宫,无非是怕牧齐父子因此脱罪,使梁律无所适,所以陛下若是愿意诏命朝议牧齐父子之罪,那么牧氏女入宫侍奉陛下,不过是后宫之事,两位丞相日理万机,想来也不至于与左昭仪争区区宫权的。”

他这话说得刻薄,计兼然脸色难看已极,只是被蒋遥使眼色所阻,蒋遥冷冷道:“便是如此,牧氏女乃是罪臣之女,入宫即赐居长信宫,虽非正殿,也是恩宠太过,恐使余者若有罪,则纷纷效仿!如此社稷岂能稳固?”

“左相说得甚是。”聂元生见姬深也沉下脸来,却笑了起来,“但陛下已有前言在先,堂堂至尊,岂能失信于一介女郎?如此便让牧氏女就宫中最低一位良人,以示其父兄之过,如何?”

“昔日何氏之女入宫亦只是良人,因得上宠,不过区区月余便晋御女,再数月为世妇,如今已经是仅次于九嫔之容华位份。”计兼然嘿然冷笑,“聂侍郎此举与掩耳盗铃有何两样?”

姬深已经没了耐心:“朕已让步至此,尔等莫要逼人太甚!”

“陛下,牧氏之女绝不可以宫妃身份留下!至多就女官之位!而且还须再加一条,便是无子永不可晋为宫妃!”蒋遥略作沉吟,谏道,“并在诏书中加上一条,今后但有以献女脱罪者,当只可为寻常宫女,且不可居于宫室!”

“若陛下不允,老臣愿请陛下继续传廷杖于殿外,以身死报先帝之嘱托!”计兼然思索数息,亦坚持请道。

…………………………………………………………………………………………………………………………

本来就只有5W存稿,因为是匆忙赶出来的。

于是昨天检查时,忽然有个新想法

一下子把2.5W后全改了……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新书才发不到三天

我就要进入悲催的现码阶段……

擦泪啊……

第五十章 赐汝机会第六十四章 新人旧人(下)本书后宫制度第一百二十三章 孙氏拜访第九十六章 报恩第二十一章 喊冤第四十五章 援手之因第八十三章 清夕猜对了第一百十三章 两代宠妃第二十一章 人比花娇第五十七章 苏氏有孕第五十一章 珠钗第七十五章 本卷终第三十五章 云梦如进宫第二十三章 牵衣第一百九十七章 戴氏第一百二十六章 春狩第十二章 绮兰余波第四十章 化干戈为玉帛?(上)第一百五十七章 受伤第一百十章 冷雪美人第四十二章 逐人第一百九十八章 回宫第六十二章 交锋第六十五章 姐弟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猎第六十一章 家人来探第三十五章 一箭七雕(一)第四十四章 所谓主位(中)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母之心第四十五章 教导第八十三章 左昭仪第九章 世妇云氏第六十二章 为双飞鱼的歌加更的章第一百章 唐氏殁第一百零四章 事发第五十五章 阁中旖旎第三十九章 归来第五十三章 为难第六十二章 为双飞鱼的歌加更的章第四十七章 同昌离宫&接连的意外第四十七章 步氏出手(下)第八十七章 阿善的到来第九十一章 太妃之恩第一百九十八章 回宫第一百六十九章 合作第二十一章 归来第五十三章 尚主第一百九十八章 回宫第五十五章 壶之玄机第三十二章 白虹贯日第十六章 救人第四十三章 太后之疑(上)第三十三章 长姐风范第一百三十二章 青玉双鹤佩第一百三十一章 步荣衣第七十四章 往事第二十四章 风起第六十九章 裘衣(下)第一百八十四章 犀角第六十九章 高充华第一百三十七章 方氏第七十章 搅局第三十八章 林良人第一百零四章 高阳归来第二十九章 转心壶第三十一章 子嗣(下)第一百六十章 警惕第一百四十九章 所谓掩袖工谗第一百零五章 追封第十六章 药第六十六章 风云诡谲第三十六章 告知第九十二章 曲氏之智第七十四章 往事第一百五十九章 安平王第一百十八章 牧齐求见第三十九章 底野迦之困第九十九章 人心第一百三十章 谣言第二十六章 祈福、担忧第四十五章 援手之因第七十九章 告状(上)第五章 涧仙红第八十四章 楼万古第五十五章 阁中旖旎第七十五章 母子(上)第一百三十六章 薜荔山庭第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第四十四章 胡宫人第一百七十章 月份第一百零六章 推测第七十三章 姬恊第四十一章 意外层出不穷第一百十六章 姬恣婚事(下)第二十二章 送礼第三十章 子嗣(上)第四十八章 告知孕事第一百五十九章 安平王第七十二章 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