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只来得及嗷得叫了一声,胡不归却已经感到肋下一痛,一个冰凉的事物已经刺入了他的体内。四周是一片漆黑,杀机突然而至,胡不归心念电转,不由得侧身急退,手上一道掌心雷轰了出去。正打在偷袭那人胸口,整个胸口咔嚓一下子便像被铁锤砸了一般,陷了下去,胸骨尽断,连人带剑嘭得被打飞出去,重重撞在对面墙上,眼见着不能活了。
而与此同时,胡不轨背后一痛,却又吃了一掌,一股阴柔之极的劲气透体而入。那掌力悄然无声,又寒冷之至,却是那晚雨夜在后面偷袭他的人。胡不归双眼一暗,喷出一口冰凉的血来。却自身侧又有一道杀气袭来,眼见着便要给胡不归一个对穿,白影一闪,却是小虎在用剑那人脸上飞快的抓了一爪,那人一吃痛,不觉偏了准头,噗哧一剑刺入了胡不归的肩头。
胡不归周身真元疯狂运转,身子却已经有一半被冻僵了,行动也迟缓起来,一道掌心雷劈向挺剑又刺的那人,那人挥舞长剑,却哪里格挡得住修真门派的掌心雷,又是嘭得一声,被打飞起来,撞到床上,却听得啊啊两声惨叫,却是与床上两人撞在一处,也不知道周身筋骨断了多少。
此时又有数柄刀剑朝胡不归身上砍来,其中夹杂着那道阴柔之极的掌风。小虎一个幽灵般的白影在人群中奔越着,疯狂的抓挠这群伏击者的面门,几个躲闪不及的被抓瞎了眼睛,一声惨叫却更加狠辣的杀将过来。胡不归身子滴溜溜狂转,一股玄青罡风从脚下升起,化为两道螺旋,绕身而上。几柄刀剑砍到近前,却被这两股罡风一带,斜斜滑了过去。却有两柄剑刺破罡风朝胡不归胸口刺了过来,胡不归伸拳朝那俩并肩身上砸落,当啷两声,长剑落地。这时那阴柔的掌风有已经贴近胡不归的小腹了。胡不归劈出两道掌心雷,轰响这个守在门口的人,却见那人身子如烟般轻轻一晃,竟然躲开了那两道掌心雷,但是攻势也为之一缓,打向胡不归的那一掌也不得不收回来了。
胡不归此刻又惊又怒,脑子一片混乱。难道说秋红竟然与那青龙会合伙设计害自己吗?可是自己却与着秋红无怨无仇,甚至可以说是有恩于她,她为什么要害自己呢?若说不是,眼前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这如许多的高手分明就是要至自己于死地,也不知道这黑暗之中还埋伏着多少敌人。困在这小屋之中,早晚会死在这里。
胡不归不敢多想,双掌连劈了十余掌掌心雷,一道道电光霹雳打向门口,那守住门口的人显然是个首领,此刻猝不及防,只能高高跃起,手上却连发出了十余道指风,那指风带着阴寒无比的气息,呈螺旋状射向胡不归身前。胡不归怒吼一声,随着自己打出的掌心雷超前冲去,那人的指风也都是先发制人,提早打在胡不归必经之处,眼见着那指风便会射到胡不归顶心,却不想胡不归猛然一扭身朝里冲去,手上一道清光飞出,却是他天兵师叔送给他的一枚三清灭魔梭,朝着身后众人轰去,却听的几个追的急得人几声惨叫,被三清灭魔梭轰个正着,身上骨骼内脏都被打得粉碎,横飞了出去。而那三清灭魔梭却不停步的轰在墙壁上,把墙打出一个大洞来,胡不归身子跟着三清灭魔梭的去势,嗖的蹿了出去。
屋内众人大急,呼的追了过去,却听又是嘭嘭两声,当先追过去的两人,被打得飞了回来,又撞向后面数人,力道沉雄之极,身手敏捷的飞身闪开,慢一步的却被撞个正着,咔嚓数声,筋骨俱断。却见胡不归守在那破洞外,威风凛凛,一双眼睛瞪视着屋内,却并没有就此逃跑之意。
为首那人却不与胡不归在洞口僵持,嗖的施展身法,从正门蹿了出去,其余众人也纷纷从正门向外扑去。却不想胡不归也是嗖的一声竟窜回了屋内,接连数道掌心雷,将跑得慢的三人弊在掌下。这一下,却变成胡不归追着这一群人狂打,一直又从正门追到了屋外。这一干人,却没一个能与胡不归单打独斗,除了那个功夫极其阴柔的首领可堪与胡不归对敌。胡不归连追带打,顷刻间又劈倒数人。青龙会一众不禁慌乱起来,四处散开,那个首领扑过来双掌飞舞,一捧半尺粗细的寒气犹如实质般的朝胡不归撞来,胡不归道一声:“来的好!”那晚便被这家伙阴了一下,今晚更是吃了大亏,心中本就极为恼火,看他肯与自己对拼,不由得狂一吸气,猛然一拳打了出去,却不是任何道法,只是将真元灌注其中,一道青色的光柱呼的撞了过去,那青色光柱轰的与寒气撞在一起,寒气被撞得向后狂缩,青光直追而上,打在那首领胸口,犹如万斤铁锤砸在身上,轰的一响,将那人上半身打得荡然无存,只剩一双腿兀自站在原地,场面怪异之际。
其余会众哇的一声,却不曾想着少年如此厉害,竟然将右护法半个身子打成粉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这时,那右护法的半个身子才轰然倒下。胡不归却也没料到自己这一拳竟然会有如此威势。他见伏击他的人轰然而散,这才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摔倒在地。身上伤口兀自流淌着鲜血,体内更是寒冷异常,便像是要内脏都凝结了一般。他不得不坐在地上调息起来,清明天运转,带动真元,驱散侵入体内的寒气。却发现先前那被收服的一团先天真火猛然间扑向那一缕缕的异寒真气,便如见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顷刻之间便将那异寒真气吞噬了个干干净净,那先天真火似乎又强大了些许,流转一圈后,又回到了丹田,依然退回到那团清气当中。而先天真元与此同时也游走在胡不归身体各处,修补他受损的内脏和创口,伤口很快便止住了血,真元运转三周,回复丹田。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方才黑屋之中生死存于一线,一切举动全出于本能,此时见到遍地死尸和那个被自己一拳打没了半个身子的护法,心中一阵翻腾。却不是害怕,也不是后悔,更不是屠杀过后的快慰,反倒有些厌弃,究竟是什么滋味他自己却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一夜有些残酷。
胡不归站起身来,那秋红早已不知去向,胡不归到了此刻仍是不相信秋红竟然会出卖他,他却没有听说过一句老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便是知道他也未必肯信。胡不归一跃而起,腾身上了屋顶。夜色茫茫,屋顶黑瓦宛如一只庞然怪兽的鳞片,蛰伏在这叵测的夜色之中。胡不归飞身在屋顶上飞掠,眼睛瞥见一条小巷子里,一个红色的衣衫闪了闪。胡不归朝那巷子飞奔过去,扑身而下,正落在慌慌张张乱跑的秋红面前。秋红一见是他,脸都吓白了,两腿一软,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胡不归一把揪住她的胸口衣衫问道:“果真是你与人一起设计害我?!偏偏我命大没死成!你说,我有哪点对不起你!”
秋红颤声道:“不是我,都是他们逼我做的,不关我的事啊!绕了我吧,当真不关我的事儿啊!他们说只是教训你一顿而已,并没有说要来杀你,我确实不知道啊!”
胡不归大怒,道:“你怎的这么没良心?帮着外人来出卖朋友?我——”拳头忽的举起,却停在了秋红面前,怎么也打不下去。秋红刚才远远的看到胡不归与那群人争斗的场面,以为这一拳自己必死了,直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裤裆中间一股热流哗的流淌了下来。
就在此刻,胡不归突然见到夜色中有火光亮起,却是天韵阁方向,一颗心猛然一缩,叫一声不好!一把抓了秋红,朝着那火光处飞奔而去。那秋红早已瘫软成一团,任他提了在屋梁上飞奔。胡不归一个身子快愈奔马,几个起落便窜出二十余丈,离那失火处越来越近,一转眼功夫,便奔到了近前。熊熊大火正烧的猛烈,不是天韵阁却又是哪个!
胡不归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带着秋红扑倒在地,旋即又一翻身,爬了起来。却见街上站满了人,一群人正在一个胖子的指挥下救火,那胖子正是白如鸿。十余个天韵阁的姐妹站在白如鸿周围焦急地望着着大火,那几个姑娘中却不见小桃红的身影。胡不归提起秋红,飞奔到众人面前,将瘫软成泥的秋红丢在那几个姐妹面前道:“看好了她!别叫她跑了!”说罢,一蹿身,朝天韵阁里奔去,身后传来一片惊呼,众姐妹都喊:“胡小弟,别进去了,火势太大了!”却哪里还来得及,胡不归早已飞身跃进了火海之中。
白如鸿也是大急,跺了跺脚,对手下众人喊道:“赶紧去拉水龙来!”,说完亲自提了一桶水朝那大火中浇去。胡不归飞身窜入火势最强的厨房,口中大喊:“还有没有人,有人在里面吗?”却见厨子被烟熏昏了,倒在地上。上前一把提了,便向外走,又在走廊里见到昏厥的一个姐妹,也一并提了,嗖的窜到门口,扬手将他们甩了出去。又返身寻找,接连丢出去七、八个人,却始终不见小桃红的人影,不由得心下大急。他突然深恨自己在青城山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法咒,不然此刻使出降雨咒岂不是便可多救几人?只见他一个身子化成了一片虚影,四处飞掠,发疯一般的狂喊着,搜寻剩余的姐妹。终于在踢开顶楼一间屋门之后,看到了被困的小桃红和七八个姐妹。
胡不归也不多说,抱了小桃红和另一个姐妹正要跃出,小桃红却推开他道:“先救其他姐妹!”胡不归一愣,再不耽搁,抱起两个姐妹,一脚踢开着火的窗扇,飞身而下,落在街上,又窜上去,将几个姐妹都救了出来,又抱了小桃红,正要窜出,却听咔嚓一声,整个屋梁砸了下来,胡不归一脚踢上去,一道青光从足尖飞出,轰在房梁上,打得房梁四散,火焰乱窜,他早已带着小桃红逃到地面上了。
此时,六条水龙也已经齐齐对着火场喷出了六道水柱,十二名壮汉轮流压水,又有六队人提着水桶不停的朝水龙中加水,楼上火苗却是越窜越高,火焰随着风势呼呼作响,楼内建构不住焚毁坍塌,发出轰轰的声响。
惊魂未定的小桃红却开始清点起天韵阁逃出来的人数,包括厨师杂役在内一共逃出来三十八人,却有五个姐妹不见踪影。胡不归又窜入火海之中,小桃红一把拉他,却哪里碰得到他的衣衫。众女又是一阵惊呼,只有秋红一个坐在地上,痴痴呆呆的望着火海。众女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胡小弟让她们看住秋红,见秋红这般模样原以为是被这火灾吓坏了,此时看来却又不像。
正在猜疑之际,却见胡不归又窜了出来,怀里抱着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胡不归轻轻放下尸体,面无表情,嗖的又返身窜入火海。再出来时,又抱了三具尸体。胡不归身上已经烧着,他却恍若不知,面无表情的望着那五具烧成小孩儿大小的焦黑尸身。小桃红与众姐妹连忙上前给他拍灭了火苗。望着那烧焦的五个姐妹的尸体都忍不住流下泪来。那烧死的五人里便有胡不归初来天韵阁那晚偷掀他被子的小姑娘,那姑娘只比胡不归大上三、四岁,平时常胡不归打闹说笑,此刻却化成一段焦炭,一双灵动的眼珠早已烧成了黑坑。胡不归一侧头,冷冷得看着秋红道:“你也来看看吧,这些难道不是你的姐妹吗?”
秋红突然哇的时候大哭起来,道:“我不是人!我不该收了他们的银子!我该死,我该死啊!我把钱给他们退回去,我不要钱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却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胡不归劈手夺过那银票道:“就为这一千两?就为这一千两你就出卖了天韵阁的这些姐妹?!”一幅狰狞的面孔猛然出现的胡不归的脸上,白如鸿心中猛然一惊,只见那张银票在胡不归的手上呼的烧起来,化为灰烬,散在了风中。
众人现在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一道道憎恨、鄙视的目光射向秋红,秋红依然哀号着,爬向那几个烧死的姐妹,却被其他姐妹拖开道:“不许你碰她们!你再也不是我们的姐妹了!”有几个性子暴躁的便要上前打她,却被小桃红拦住了,道:“让她走吧,这样的人打她脏了我们姐妹的手!”秋红嚎叫一声,冲出了人群,消失在夜色里。从那一天起,成都城内便多了一个疯女人,手里常常拿着一张不知从哪里捡的破纸片儿,念叨着:“我有银票,我有钱!”
天韵阁一直烧了两个时辰,才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眼见的没有安身之地,众姐妹抱成一团,呜呜咽咽得哭了起来。小桃红一声长叹道:“想要清清白白的做人便真得这么难吗?!”说话间眼泪也流了下来。
白如鸿拉过一团怒火仍自烧个不停的胡不归,道:“胡兄弟,想来你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哥哥我还有一些人手,不知——”
胡不归道:“白大哥,今晚谢谢你鼎力相救,那些作恶的人我自会料理他们!”
正在说话间,却来了一列衙役,上前喝道:“你们哪个是胡不归?”众人都感到诧异,胡不归上前道:“各位官老爷是来询问起火的事儿吗?”
那当先的衙役却道:“失火关老子屁事儿!你便是胡不归吗?跟老爷们走一趟吧!”
白如鸿走上前来,微微一笑,从袖笼里递过去一张银票,道:“各位官差辛苦了,鄙人白如鸿,却不知道大人们拉我这兄弟去做甚?”
那衙役干笑道:“噢,原来是白爷,若是平常,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便算了,这次却是十几口子的命案,兄弟可担当不起啊!”
白如鸿心中一惊,道:“那请各位多担待,我也与各位一道去可好?我先跟我兄弟说句话,这便跟各位老爷们走。”说着又拉过胡不归问道:“先前你出去可是有事儿?”
胡不归道:“是那秋红诓我出去,中了青龙会的埋伏,这些个官差老子却不放在眼里!”
白如鸿道:“你先别急,你是不怕他们,可是你那些姐妹们呢?此事我来周旋,我们且先跟他们去,一切有我呢!”
胡不归心中想了想,自己打翻这几个官差易如反掌,可是这些姐妹们却不能随自己一起跑了,眼下也只得先跟他们去了。于是,白如鸿和胡不归安顿了天韵阁的众人之后,便随着那队官差去了,官差收了白如鸿的银票,所以连枷锁也都没给胡不归带。众女不甚放心的望着胡不归的背影渐渐远去,只有小桃红在心里暗暗得道:这孩子经过这一夜却又长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