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元山,
终元峰,
终元山上,
老道云仙。
这是一个传说了近三百年的童谣,这是一个长宫国所有百姓都会唱的童谣。终元山上,老道云仙。没有人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只是猜测,他是长宫国的第一代国君。至他出现之后,长宫国所有国君在继位之后,徒步爬上山顶,等待着,云仙的祝福。
是的,祝福,这位终元山上的老道,祝福着这个内乱不止的国家,长达三百年。他是仙人,所以不会插手俗物;他是仙人,所以长宫国只有凡人间的琐事。
但,这一切都变了。
一日清晨,一位衣衫褴褛的外国军人,悄然爬上了山峰,从此再未爬下山来。
“他破坏了规矩,所以他死了。而有人破坏了规矩,他还没死。”
那是一座筑立在山顶之上的宫殿,红木,金瓦,白砖。像是世俗与神界的结合,这是一个别样的建筑,里面住着仙人。但里面黑黢黢的。
在这黑黢黢的宫殿里面,一位枯瘦的老者如是说着。
他的前方,一束无根的火焰默默的烧着,如果有人眼尖,便会看见那火焰中,有一具缩小的尸骨,慢慢融化着,燃烧着。恍如魑魅。
这束火焰的前方,一个人默默的跪坐着,不动声色。
阳光艰难的通过殿门,折射着光明,缓缓的向前攀爬着,倔强的延伸着。然而他终究只能照射到那人的背后,一寸,一寸的向上攀爬着,如爆炸般,笔直,坚硬,壮硕的肌肉。
背靠光明,面向肌肉。
那人缓缓抬起高傲的头颅,挺直了上身,声音漠然的吐出:“谁?在哪?如何?”是谁?他或是她在哪里?你想怎样杀他?
一阵无言。那黑暗中枯瘦的老人向似在思考这个问题,一动不动。那跪坐的人也不再说话,就那样骄傲的挺直着,直到阳光,爬上了他的头颅,照在了他的头上。
一个人头上有什么?大多数会鄙视的笑了笑,说是头发。然而在那个人的头上,不只有头发,两只尖角从他的头顶伸出,枯黄而坚硬,蜿蜒朝上,层层叠起,就像那牛上的角一样。
那对角下,是一张憨厚的脸,和在田野里耕作的农夫一样的,普通的脸。除了那一对牛角。
那是比蒙一族的人,或者说是比蒙布尔族的黄牛人。
这在大陆的东部是很难遇到的,除了那个地方。
然而那位枯瘦的老人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攀爬进来的阳光渐渐缩了回去。那位枯瘦的老人终于说出了话语,嘶哑而空洞。
“自我在荒原中渐起你,已经有二十四年的时间了,你也二十四岁了。你走吧,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顺便,再帮我杀一个人。”
“谁?”
“那个用我长宫国名义擅用黑魔法的人。杀死他的时候,记得跟他说,这里是东方五地,黄肤人所存在的地方,杀他不是因为他违背了那给弱小者制定的约定,而是应为,他不该忘记祖宗。我华夏一族,什么时候还要靠白肤人种的黑魔法来争霸天下。叫他投胎的时候,滚去西方吧。”
“我知道了。”
“那你走吧,不用回来了。记住,好自为之。”
“嗯。”
那位比蒙族人答应一声,支起身来,向着殿外走去,不再回头。“如果,您能让我叫你一声师父该多好啊。”一声叹息,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渐去渐远。
那位枯瘦的老者闻言,望着远去的人儿,心中一阵思索。“如果不是当初的约定,如果不是你出生的哭嚎,我,说不定会让你死去。对杀父仇人,怎么能叫师父呢。”
可惜那比蒙族人早已走远,没有听到这声低鸣。
那是一个夏天,终元山上,走出了一位人来,斗篷,遮住了脸。
“杀啊!”
刘胜嘶吼着,大叫着,在敌军的人群之中,前进着。他的身旁,数十员骑兵将他紧紧跟随,默默的厮杀着,他们的身后,是一条由血水和尸体组成的道路。这条道路,从刘伏虎身边来,到敌人中军处去。
恍若那多年前,那两大帝国交战的战场
痴儿啊。
一柄大刀从侧方看来,一杆长枪从前方刺来,一支飞箭从远方而来。刘胜不屑的撇了撇嘴,一杆长枪在手,往左方荡去,似一阵波浪般,弹开了砍来的大刀,划开了那员将领的喉咙,鲜血,霎时喷涌而出。然而刘胜并没有停手,他以无法想象的速度,侧起身子,将长枪回收,再直刺而出,躲过了刺来的长枪,刺破了前面敌将的面庞。那敌将重重的落下马来,手中的长枪,往上撑起,再直落而下。而那远方射来的箭,好巧不巧的射在了那敌将倾斜的长枪上弹了开去,不小心射中了旁边一员护卫的大腿上,鲜血直流。
“额,这便是我与那洛川的差距吗?”
看见身边的护卫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受伤,刘胜有些羞愧,因为他没有听说过自己的父亲在冲入敌阵的时候会让自己的手下受伤,他也没有在去年看见过,那恍如战神的洛川冲入盟军军阵的时候,会让自己的战友误伤。
这便是差距吗?
刘胜有些懊恼。继而,他甩了甩头,望向前方的敌人中军,眼中有种莫名的炽热。
“当年父亲可以的,我也能行,而且要做的更好!”
刘胜大叫着,兴奋的向前冲去,一阵血雨腥风,一路亡魂索命。
“那是谁?”
在那东来圣教起义军的中心处,一般人马静静的站立在丘陵之上,看着前方阵阵厮杀的人群。在这般人马的前方,一位头发泛白的中年男子,遥指着那前方厮杀过来的猛将,再次问道:“那是谁?”
终于,有人确认了那员敌方小将的名字,一员将领抱拳回道:“御座,此人乃是刘伏虎之子,刘胜。”
没有说官职,没有说爵位,甚至没有说称号。但就是这单一个名字,便让这被称为御座的男人想到了很多事情。因为想到了,所以他皱起了眉头,从新望向刘胜所在之处,就这样默默的看着,看着。
直到刘胜越冲越前,将要冲破那茫茫人海,将要到达中军所在之处的时候,那位御座遥然望着远处那昂然站立的身影。
“将我们作为你儿子的磨刀石吗?”
御座不屑的笑了。“走吧,游戏结束了。”
“御座?”周围众人皆大惑不解,一员满脸络腮胡子,袒胸露乳的大汉出列道:“御座,这,我们还没有输啊。”
是啊,还没有输啊。整整三十万大军,虽说都是些乡野农夫组装而成,但也是三十万大军啊,更不说里面还夹杂着武力高强的勇士豪侠。
就算那刘胜突入中军又如何,他只是一个人啊,怎么可能杀进来。
众人大惑不解,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们看见,御座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这是生气的标志。
所以,御座等人走了,东来圣教来的人走了。只剩下仍旧为了理想而奋斗的三十万士卒,狂热而怯弱的厮杀着。他们已经不能回头了,因为帝国律法明确的规定着,三百年的帝国历时章示着,起义叛国之人,是不可能在回到过去了。近三十万人从此流离失所,或被抓为奴,或如山成匪。在这帝国中,他们已经被毁了。
“这才是他们所想要的吧?”
刘伏虎漠然无语,整个帝国南方,近百万百姓起义,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动荡啊。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百万民兵是不可能帮助他们成就霸业,但如果是百万匪徒,却会让帝国鸡飞狗跳,十余年之久。
“他们很聪明,幸好他们走了。”
刘伏虎无声的嘲笑着,不知道在嘲笑什么。因为他听到,在远方的山谷中,有一声大吼,传入了整个战场。“淮安左将军霸岩在此!贼寇修逃!!!”
是伏兵啊。
可惜在收网的时候,东来圣教主事的御座等人,早已走远,无有踪迹。
“可惜啊,难道我堂堂刘伏虎的儿子都没有引起他们的兴趣?”刘伏虎看着那战场上恍如战神,尤自厮杀的刘胜,莫名的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