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宫廊尽头,是金碧辉煌的昭阳殿,画栋雕梁;隔一堵赤色的宫墙,变少了宫苑内的姹紫嫣红,一院之隔却是一处极安静的所在,院门口伫立着数十个佩着长剑的侍卫,他们个个都是内府选出的高手,若墙头有一只翠鸟落下,也会在一瞬间就被他们手里的暗器打成筛子。
可他就那么大摇大摆的骑着马进了院子,所有人瞧见他连大气都不敢透,只能垂着头,对他谦卑的行礼,“见过公子。”
从三岁起,他便随外祖父出入宫廷,那时候外祖父还是当朝太傅,端然是朝中第一要臣。先帝对外祖父礼遇有加,更爱屋及乌也册封了姨母为太子妃,可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相貌丑陋的姨母,也不喜欢看上去很有些蠢笨的姨夫太子。
他四岁那年,姨母披着凤冠霞帔从端门抬入宫廷,从此贾家摇身一变成了皇亲贵胄,先帝赐给外祖父可以出入宫苑的金牌,有了这金牌就可以骑着高头大马直入皇宫内苑,任何人也无须通禀,这是极殊的恩寵,显示了天子独一无二的信任,可外祖父却收起了那块金牌,一次也没有在内庭中骑过马——他总是会在宫门外走下他那架青布罩的牛车,拉着自己的手慢慢地走进宫门。
小时候他很不能理解外祖父的选择,直到外祖父去世多年后,姨母成了皇后,又赐给了自己那块内苑骑马的金牌。当他第一次在整扫一新的青石路上策马疾驰时,他终于体会到那种至高无上的尊荣,那是这天下都可任你驱策的权力,让人沉迷沉醉,甚至忘掉自己。
有了权力可以做什么,他起初并不知晓。外祖父在家中恪守祖训,从不许家中奢侈用度,也不许家人为官为宦。直到有一日他渐渐长成,忽然发现曾经有着漂亮墨髯的外祖父的胡须全都白了。外祖父一日一日衰老,渐渐连出门的力气也没有,终日只能躺在家中的竹榻上,望着远处天边的飞鸽出神。
他时常在竹榻旁陪伴外祖父,轻轻拉着他的手,陪他说些外面的市井闲话。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在四海云游,家里只有三个男儿,外祖父、他和刚刚牙牙学语的弟弟。
外祖父不许他做官,只让他当个小小的都尉,每日在市中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绫罗鲜衣而行,路人侧目纷纷,他却觉得很开心。他将在市井上瞧见的事说给祖父听,洛河畔的繁花似锦,铜驼路上的挑夫走卒。祖父听得津津有味,听到他讲路上的人笑他是鲜衣儿郎时,祖孙俩哈哈大笑,彼此会心而已。
外祖父没有子嗣,膝下只有姨母和母亲,姨母所出有两个女儿。外祖父是盼着姨母能诞下个皇孙的,那将会是未来大晋@江山的龙嗣。可外祖父也深知就算姨母能生下男孩,也不会继承贾家的香火。他考虑了许久,终于有一日在竹榻边拉着自己的手,轻声说道,“谧儿,以后你就过继给贾家,入宗庙族谱吧。”外祖父的语气固然是不容拒绝,可眼神里却都是期盼和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