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将巾帕水盆之物送去方琮房中:“主人怎么醒的这样早?奴婢见您睡得安稳就带人去院中收整花木了,本以为能在您醒来之前做完,没想到寒玉姑姑竟让人将您在玉华宫中修剪过的盆景都送了来。因为林林总总的东西实在太多,奴婢一忙起来就耽搁了些时间。主人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想来是昨晚睡得不错,奴婢这就服侍您梳洗。”说着拧了帕子递过来,又去给方琮拿来穿戴衣物。
方琮简单梳洗一番,水色又送来早饭:“今日天气不错,院子都收拾出来了,奴婢让人在园中设下贵妃榻给主人歇息。华琛也让人连日赶工,明日应该就能将推椅做好,到时候主人就能在家中四处走动了。”
方琮知道水色要收拾屋子,只怕寒玉姑姑这次带来的东西不少,若是自己在房中难免碍事,当下便答应下来:“不知道寒玉姑姑送了多少东西过来,你们也不必赶着收拾,慢慢来就好。刚才内院的人都去整理花木了么?我把所有人都喊了一遍也没人应声,还以为外头出了什么事呢。”
水色笑着扶着方琮去院中榻上躺下:“主人又胡思乱想,您看院子这样收拾是不是比之前好看多了?”
方琮看着重新打理过的庭院,脸上不由得也露出笑容:“好不好看先不说,只是看着很舒坦,难为你们还记得我在玉华宫里最喜欢的院子是什么样子。寒玉姑姑也真是的,竟然把我修剪过的紫荆树都让人带了来,不过一年光景枝叶就多了好些……对了,小树林那边华琛是怎么处理的?”
水色示意方琮侧头去看廊下:“不只是这棵紫荆树,还有廊下的那排合欢树并许多珍惜药草都是一并送过来的,这些树开花很美就都种在了院中。至于那些珍贵药草,华琛已让人砍除了小树林中的杂木将它们按着玉华宫里的布置种好了。奴婢要去继续整理屋子,绯流这会儿有空,奴婢让她来陪您说话吧。”
方琮摇头:“你们都只管去忙,不必顾虑我,不过如此枯坐确实无趣,你把我屋里的书册和针线拿来,我也好打发时间。水色,天气眼看着就暖和起来了,这几日你若得空就去千色坊给大家订做几身新衣物,既然跟了我在亚城生活就不能总穿着北方的衣服,会让人看出端倪的,琳萃轩的伙计那边也别忘了。”
水色轻声应着,很快就将东西给方琮送了过来,又在旁边摆上茶果:“奴婢不会离开内院,主人若有吩咐只管扬声。”方琮展颜一笑,倚着软枕安静看书偶尔抬头还能看见来往搬送物件的人,她自斟了一盏淡茶轻抿一口,对着走过来的华琛闲适一笑:“岁月静好,如此美事偏要被你搅扰,说吧出了什么事?”
华琛的面色是难得的郑重,他撩开衣摆跪下沉声道:“主人,属下昨夜命人潜入柳嫣宫中打探小婵的下落,但皆因属下安排有失另此事失手。属下自知罪责难逃,请主人责罚!”
方琮手指一紧忙放下茶盏:“我明明叮嘱过你……你安排的是宫里的线人还是此次带出宫外的人?”
华琛垂头禀告:“都不是,那孩子是属下安置在亚城的心腹,他聪明乖巧也很细心,属下有意让他成为下任副祭司,所以在一年前让他来亚城历练。此番之事属下深知其中凶险,所以才选了最为谨慎且熟知宫中情况的他,却没想到会害的他尸骨无存,暴死宫中!这次确实是属下太过大意,没料到深宫内苑里竟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属下不求主人饶命,只想主人能宽限属下几日,让属下能为那孩子收回尸骨!”
方琮蹙眉:“这件事本就难办,既然已经赔上了你的心腹,就没必要再赔上一个你!你死心吧,我不会让你去的,那孩子的尸身我会想办法收回来。你先起身,将事情始末仔细道来。”
华琛摇头:“罪人何能起身?那孩子临死前将所有消息传了回来,他生怕会被人查出身份就用化尸粉将自己……那孩子找遍了柳嫣宫苑内的所有房间并没有查到小婵和柳茹的踪迹,他曾学过机关之术,所以又仔细看了那座宫苑内能找到的暗室陷阱但也没有痕迹。后来他在柳嫣的一具卧榻下发现了机关,启动后下面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暗道,那孩子没料到柳嫣身上有跟这个机关相通之物,所以就……”
方琮沉思片刻:“所以说,唯一的线索就在柳嫣卧榻下的暗道中。玉华宫的孩子都是能吃苦的,那孩子能得你青眼必定更有过人之处,能逼着这样的孩子自尽并把化尸粉用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他是受了怎样的折磨……好一个柳妃娘娘,你们自家人想怎么闹都与我无关,可你不该这样折磨我玉华宫的人!”
“主人息怒!”华琛重重叩下头去,“此事主人已经交托给属下,属下有责任将其完成,而且那孩子后天就满十四了,属下希望能在他生辰之前让他入土为安。属下定会不辱使命,恳求主人成全!”
方琮摇头:“玉华宫的每条性命都是我的责任……华琛,我不能在害了你原定的继承人之后再害了你,这件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对了,这件事你不要同水色讲,这段时间她跟着我已经累的心力交瘁,好不容易身边多了你们帮忙,若是猛然再听到这种噩耗一定会大受打击,再加上最近我受伤次数太多,这次更是有性命之忧,若让她知道有玉华宫里的好孩子死在柳嫣手里,只怕是……”
华琛一拜到底:“属下领命!”
方琮四处看了看见身边没有人便笑着对华琛道:“我房里这会儿只怕是乱的伸不进去脚,你去取纸笔来,我要给宫里的线人们送一封信。你且安心,我现在伤势未愈,哪里都不会去的。这件事本就是我的责任,我来处理也是应当。你去准备葬礼所用的东西吧,今日若你得空就去城郊大青山山顶走一趟,那里有座小庙专门供奉无名死者,附近的风水也不错,云璟和水容都安葬在那里。”
华琛一愣:“属下代那孩子谢过主人,只是他是北地族人,族中亲人皆死于回禄之灾,他曾说过希望死后能葬于故乡陪在父母亲人身边,属下想达成他生前所愿。等家事和店中生意都安排妥当后,属下会抽空去那座庙中给那孩子立个牌位,以后也好有人供奉。属下这就取笔墨过来。”
方琮摇头:“你看着浪荡不羁,实则最为心细温柔。虽然你的继承人已经身亡,但好歹你已经离开了玉华宫。若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可以让你回去稳坐宫中长老之位;若你愿意留下来,我会给你自由安宁。水色跟我多年,吃了很多苦,难得上天垂怜让一个好男儿喜欢上了她……华琛,好好待她,去吧。”
华琛认认真真地给方琮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他面色如常只有耳朵尖上通红通红。方琮一眼瞥见却也是面色如恒,只待华琛离开院子后才低下头耸着肩膀笑了起来,等华琛进院时她正平静地绣着花。方琮很快就写好了密信并将一个小物件封在里头:“你让信隼送出去吧,小心些别把信物弄坏了,最迟今天晚上就能有消息。华琛,答应我一件事,来回传递的消息你不能问更不能看,要第一时间送到我手上,并且不能惊动任何人,你可能做到?”
“能!”华琛迅速应下,“主人的骨伤正在痊愈之中,只是您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若再不补养只怕会让伤势更加恶化。现在的情势由不得主人慢慢调养或治伤,属下之前诊脉发现主人身上有催命针留下的痕迹,可是华玹为了解除碎魂匕的余毒而对主人用过吊命之术?”
方琮点头:“是,当时我的状况实在是……我怕水色担心所以把她支开了。”
华琛道:“既如此吊命提气的药物还是少用为好,幸好这次出门带了很多好药,属下会尽全力的。”
方琮笑着应了一声便让华琛退下了。当晚华琛就给方琮送了一次密信,次日黎明时分便有人等在朗悦庄门外,华琛不敢惊扰旁人赶忙将人请进门内。那人却在晨雾和黑暗中摇头,递上一个挺大的盒子哑声道:“主人交代老奴办的事已经妥了,详细经过俱写在密信之中,请副祭司转交给主人,老奴告退。”
华琛结果那个分量不轻的盒子,一瞬间就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华琛代主人谢过姑姑。”
那人哑着嗓子桀桀发笑:“谢什么,老奴多少年没吃过那么美味的骨血了,告诉小宫主若再有这样的好活儿可千万别忘了召唤老奴。天快亮了,老奴要赶快回到暗室沉眠了。”
“你是骨奴?!”华琛惊出一身冷汗,他立刻出手阻拦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那苍老啥呀的桀桀笑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