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金三又拿出一张文书:“柳老爷在世时常光顾我的生意,我知道他身份高贵一定能有办法,所以才做了这笔交易。前几天我凑足了钱送到柳府,可惜柳老爷病重不能起身,此事便由柳夫人代劳,她收了我的钱并给了我一纸文书,说十日内一定办好。可十日后我再来的时候她又要我找十个最近去世的妙龄女子的生辰八字给柳老爷冲喜,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苦苦奔波,昨日刚刚凑齐人数,今天却听闻柳府在办丧事,我匆忙跑来谁知却是这般的场面……”
王相等人见文书上印章指印名字俱全不似作伪,又命管家验出字迹没作假,对此事便信了五分。金三适时说明五个女孩子是南方人去年随父母来亚城做生意,大人们在路上被匪徒劫杀,她们几个小孩被匪徒掳回寨中。今年三月朝中下旨剿匪,几个孩子不明所以趁乱要逃,混乱中被官兵误认成匪徒家人充作贱籍。几个孩子没有谋生本事更无处落脚只能在亚城街头乞讨流浪,不想被人牙子拐了卖到揽月楼。
金三道:“几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都已懂事,说话也都是南方口音,有一个孩子还留着父母的官凭路引,大人请过目。揽月楼不是不能收留她们,可她们毕竟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孩子,以后就算清清白白做人,只怕也会被揽月楼的名头所连累。我答应给柳老爷那么多钱,也是因为柳老爷承诺不但给几个孩子脱去贱籍找好人家收养她们,而且还不会让人知道她们的过往,这些都是需要钱来抹平的。”
王相一拍桌子:“胡闹!你既想救她们为何不去官衙说个明白!柳家是皇亲国戚但他们没有权利做这些事!今日我念在你是初犯又是出于好心便不对你多加责罚,柳家将银钱交还给你,此事对谁也不准提!”
金三没有分辨只对着几位大人跪了下去:“若是大人能帮忙给这几个孩子安排人家收养,金三愿意拿出黄金千两安置她们!求大人成全!如此多谢几位大人!金三再此先代几位孩子谢过几位大人再生之恩!”
柳夫人银牙暗咬,此刻也不敢扯着嗓子明说他们夫妇只收了他二千两黄金,只能颤巍巍交出二万两金票,还要谢过王相和几位大人的帮忙。金三圆满退场,临走前又给各位苦主赔礼,请他们原谅自己因不知情而险些做错事情并留下一千两黄金交给王相请大人们分给各位苦主。
方琮懒洋洋靠在软垫上:“这场戏该散场了,华琛过几天你记得给苦主和那五个孩子送点钱,把剩下的金票收回来,咱们回家去吧。”
华琛道:“属下这就去安排,只是戏还没散场,主人何妨看完再走?别忘了门口那些人还没走呢。”
王相等几位大人安置好一概事宜便起身告辞,剩下的客人们也跟着离开,柳夫人心力憔悴只能白着脸让丫头扶着勉强走到大门前,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摆出各种蔑视的表情走出大门。门外跪着的女人们还在哭泣,她们起身让路时候看见了柳夫人,顿时争先恐后地冲进门去,异口同声地凄厉唤道:“姐姐!”
柳夫人惊怒交加地呵斥一声,待看清那些女人的面容后瑟缩了一下,缓了口气才色厉内荏道:“你们来做什么!柳家不欢迎你们!还不赶紧滚!柳府今日不再迎客,关门!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几位女子扯着柳夫人的袖子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滩,将柳夫人的孝服弄的肮脏不堪,一个说柳老爷许我进门,一个说我已怀了老爷的骨肉,一个说老爷许我的孩子入柳家族谱……乱糟糟吵成一团。某位心直口快的夫人嗤笑一声道:“柳家还真是了不得,明明办的是减人缺丁的白事,棺材打开后差点吓死人,几位大人好容易把各种事压下去,人家自己倒是闹起了添丁进口的红事来了,当真是双喜临门啊。”
同行的女眷们顿时哄笑起来,走在前面的一位男子重咳几声,后面才没了声响。众人各自上了马车离去,只剩下那些女人还在和柳夫人哭闹。柳夫人示意家仆关闭大门,此时金三的马车快速驶来,金三探出脑袋对着王相大喊:“几位大人请留步!快停车!孩子们快下来,跪在这里,给几位大人磕头!”
五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在王相等人的车前跪下,嫩生生的嗓音齐齐道:“谢几位大人再生之恩!”此时街上早因听说了柳家的事聚满了人,此时一幕少不得又被夸赞,王相等人免不得喜笑颜开,赶忙上前扶起孩子,并承诺一定帮她们脱出贱籍并安排好人家收养。金三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目送他们上车离去。
华琛拿了金票回到车上:“主人,戏已散场,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方琮看着没有关闭的院门和犹在同柳夫人歪缠的那些女子,稍稍蹙眉随即玩味一笑:“这场戏唱到现在确实差不多了,只是离散场还早,你这么匆忙地让我回去,难道是撞见鬼了?大白天的能在街上吓到你的鬼应该道行很深吧?水色,车上可有驱鬼符啊?快拿给华琛防身用。”
华琛不回话只催促马车快走。水色本想跟着打趣几句,冷不防视线瞥过车外顿时脸色一变,连声催着马车快走。方琮笑意满满地看着两个人耍宝,冷不防车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是方姑娘?”
方琮笑容立刻冰冻,森冷眼刀刷刷刺向华琛和水色:“既然撞了鬼,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马车快走!”
唐靖连忙策马追上:“方姑娘,在下不是不相信你,此番也不是要到柳府探听虚实,而是因为我和言四办事经过此处……方姑娘,马车在亚城不能跑太快,很危险的!方姑娘,你的身体已康复到能出门了?”
方琮木着脸让马车停下来,撩开车帘推出华琛:“九爷,方琮难得出门一趟,还希望您别嚷嚷的满城皆知,若是再给方琮招来什么杀身之祸,只怕我家里人饶不了你。总管你把手伸出去!九爷,请你和言将军各自在我的总管大人手中放上白银千两,这场戏可是我让人安排的,您白看戏不给钱可不成!”
唐靖蹙眉,想了想将一块玉佩放在华琛掌中:“我们出来的仓促并没带那么多钱,这块玉佩是我随身之物应该抵得过两人份的戏票钱,等我回府后就带着银票去朗悦庄赎回来。方姑娘的身体康复了吗?”
华琛收回玉佩给方琮看了一眼:“主人,好东西!价值不下万金!”看着方琮点头了,他就再次弹出脑袋对着二人呲牙一笑:“朗悦庄不做当铺生意,您交的票钱,小的代主人收下了,请两位慢慢看戏。”
方琮看着手里的玉佩突然道:“且慢,方琮虽不是君子但也不能夺人所好。这场戏就当我做东请两位看了,这玉佩还请九爷好生收着罢。言将军,劳烦您告诉姐姐一声,我的身体在逐渐康复中,让她不要担心,千万照顾好自己,等到六月的时候她若得空便可来朗悦庄一起赏荷。”
言擎勒马停下,沉稳应答一声,心中却在思考:眼下刚入五月,方琮的意思就是到了六月她就能松口气却还不能随便出门,她这是在忌惮什么还是准备什么?华琛将玉佩递了出去,言擎下马上前在华琛掌中放下一个精制的锦盒:“这是婧婧给方姑娘挑选的发簪,今天店家刚做好,我顺路取了来,能在这里遇见方姑娘也是缘分,也省的让不认路的下人再打扰朗悦庄。”
方琮却不让华琛将手缩回来:“既然是姐姐给我的,那就等六月来朗悦庄赏荷的时候再给我吧。今天的事与两位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打算拿死人说事,可谁知道他们竟然真的狠心将死者挖出来让人来闹。这件事我没打算让宫里的人知道,我安排的戏本子到此为止,之后的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告辞。”
马车离开坡道,华琛探头看了一眼回来跟方琮笑:“主人,还跟着呢,怎么办?”
方琮靠在水色身上眼皮儿都不抬:“爱跟就跟吧,我又不是他娘,管不得他。华琛,方才那玉佩你真没看出端倪?既然看出端倪又为何接下来?害得我还以为你来亚城之后嫌弃这里生活简朴见不着好东西所以眼光变差了,九爷的生母冷羽是北方草原部落的天女,那玉佩是天女的圣物,我拿了那块玉佩就是拿了九爷在部族中的威信。我与他无冤无仇,何苦害他?”
华琛沉默片刻道:“属下只是想试试九爷是否真心,他既然愿意将玉佩交出来,肯定是觉得交给主人也无妨。既然正主都觉得无妨,主人就收下又如何?”
方琮摇头:“我只是想起来一件事,突然觉得传言不可信,所以才将玉佩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