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跪正身体拜别圣上:“妾身领命,恭送圣上。”此刻时间尚早,因昨夜是往柳嫣宫里来,所以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都很自觉地退下,柳茹又安排了心腹送皇帝离开。安排好一切后,柳嫣冷着脸走到柳茹身边,揪着她的长发一路拖进暗室之中:“认得出来那是谁么?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她对你很忠心,昨天下午她就在这里了,熬遍了这里的刑罚却没说一句对你不利的话。你说愿意背下这个黑锅只要我放了她,如今她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我若是就这样放了她,她活不过明天!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柳茹看着挂在墙上的小婵,那模样比自己还要惨,昨天看着小婵被人带走的时候自己就料到她凶多吉少,只是没想到会被折磨成这样。柳茹低声道:“小婵,你怎么这样傻?为了我,根本就不值得……我这一生压根就是个笑话,偏你还一路跟着我受苦。如今我自身难保,你该怎么办?”
柳嫣见柳茹神情松动便笑道:“是啊,根本就不值得,我不过是想问问那镯子的去向,怎奈她宁可不要全身的指甲也不肯吐露一字。不怕,指甲没了指头还在,你说对不对?”说完揪着她的长发将人拖出暗室丢进一旁的暗牢之中,“我不会把你再关到禁苑,这里就在我的寝殿下方,你若有话想说就扯这根绳子,我立刻就会过来。只要你乖,我会立刻放了小婵并让人给她医治,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柳茹垂着头哑声道:“圣上给你五天的时间让你编一个圆满的瞎话,也就是说我最多只能活五天或是熬过这段时间在七皇子手底下被日夜折磨。如今我脏了身子,就算你能用手段让我混过大婚之夜,今天的事迟早纸包不住火。你还没得到九爷的原谅,你不能失去威胁他的筹码更不能失去这份荣宠,我没说错吧?既然你说交易,那我们就来交易,你医治小婵让我相信你的诚意,我就将我知道的一切写下来,五天后你放小婵出宫,我送上全部消息。姐姐最好别生气或是否决,毕竟那盒香料我全用光了。”
柳嫣见到暗格松动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合欢散全部用光了,她魅惑皇帝的最佳筹码没了,若是不能将这次的事完美混过去,只怕自己多年的经营就会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愤恨地抓挠了柳茹一顿才粗声粗气:“记住你说的话!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我能抹掉父亲,就能抹掉母亲,父亲对你并无多少宠爱,你尚且为了他的死伤心难过,母亲对你可不同,你忍心看到那样的事发生吗?”
柳茹抬头一双眸子直盯柳嫣恨声道:“你无耻!他们也是你的生身父母!”
柳嫣勾唇一笑:“所以只要你听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更何况我还会医治小婵。四天,我给你四天来考虑并写下所有的消息,四天后我让小婵来拿东西,只要我满意就立刻安排你们离开亚城,如何?”
柳茹打量着这件暗牢道:“我要笔墨和灯烛,还要沐浴更衣。”
柳嫣咯咯娇笑:“写字的东西我会准备好,至于其他你就不用着急了。放心,四天很快就会过去,只要我满意,你什么都能有。哦,还有,虽然你伺候了圣上一晚但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合欢香里面有麝香,欢爱的时候点燃那个就不会受孕。你安心写,若真能让我满意,婚事我会替你摆平”
柳茹缩紧了拳头。很快柳嫣就亲自文房四宝和几颗大夜明珠并少数点心食水,她放下东西以袖掩口娇笑道:“东西我准备的不多,毕竟四天很快就过去了,不是么?”言罢转身离开,头顶上也传来落锁的声音。夜明珠很大却只将桌椅照的莹亮,柳茹挪动到桌边蹙着眉头慢慢坐下,疼痛炸裂再次开来。
柳茹提笔写下一段话:小婵,我脏的要死蠢得要命,实在不能再拖累你。我一生处处掣肘受制于人,临死前能自由一回也算是得偿所愿。你不要为我报仇,离开皇宫后立刻带着我的积蓄远走高飞,你也不要为我的身后事操心,我常年给城郊大青山顶的小庙供奉,死后他们会帮我安排一应事宜。济云寺的事你不要插手,我已和那位大师说过若非我们主仆二人亲至,任何人来取镯子都立刻打碎并否认我曾安排过此事。那里是佛门重地更有太后常去祭拜,她不会更不敢有何动作。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珍重,不见。
明明是绝笔信,柳茹却觉得心情平静,小婵是她在人世间最后的牵挂,只要那丫头能远离是非之地好好活着,她也就能死得安心。柳茹将信纸折好想收在身上,可无奈只有一件长袍,连鞋子都没有。柳茹将信纸放在夜明珠旁边,希望四天后小婵能第一时间看到。
柳茹松了口气,搁笔拨弄着夜明珠,想起自己在禁苑时小婵还送来过两颗这样的珠子照明,她翻过盒底果然在最下面发现了一点糖粒子,忍不住轻笑起来。柳茹摆弄着盒子,突然就想到了柳嫣放在暗格里的香料盒,那里面放着的究竟是什么香?闻了之后心里软软的暖暖的,甚至能将人误人称别人。也对,若没了那些香料,她现在一定还是柳嫣的傀儡,等着跪谢那份圣旨,等着被七皇子折磨致死,等着做所有人艳羡的七皇子妃,等着生不如死,那时候谁都不会帮她……
柳茹摆弄着笔墨,想着十四说的那些话,心头是一个一个的疑问:九爷来过了吗?什么时候来的?看见她和他的父亲在做那些肮脏事了吗?九爷没来过吗?为什么突然不来了?是因为还没来得及见自己就听到了圣旨?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值得可怜?……各种纷乱的想法萦绕心头搅得柳茹烦躁非常,最后统统化作一声苦笑:罢了,事已至此,自己的那点心思没让人知道才是最好的。
柳茹歇了口气觉得身上又冷又热不由得更加疲倦,她趴在桌上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方琮一觉睡到近午才醒,水色照旧送来了玉华宫的消息。方琮端坐在妆台前,趁着水色给她顺发的功夫打开了信纸:圣上赐婚,柳茹侍寝,生死不明。方琮手一抖,登时碰翻了首饰盒。水色握着满把的青丝略微一愣:“主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送来的消息有不妥?可需要奴婢唤华琛过来?”
方琮收拾好散乱的首饰,顺手将信纸丢尽了一旁的水盆:“发呆呢,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与我们无关。”
水色很快梳好头发,匆匆洗了手去端饭。方琮揉揉额角:柳家的气数将尽,亚城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只是用这种手段顶多只能打压柳嫣在宫中的气势,断了柳嫣的后路,距离让柳家灭族还有一段距离。若想将柳家连根拔起和为叶家昭雪,这样的计划根本达不到目的。人固有一死,可柳嫣若是轻轻松松颇有体面的死了,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更何况只搭进去一个柳茹短时间对柳嫣并不会造成多大伤害,若是柳嫣能快速找到下一个血蛊的培育者,她就还能继续做风光无限盛宠不衰的柳妃娘娘。
方琮起身净手,继续想当下的局面:柳茹因为合欢香与皇帝欢爱,偏偏还是在赐婚的当天晚上,这样的事若传开来,别说柳家的脸面,就连皇族的颜面都要受损。柳家刚没了家主,柳茹就秽乱宫闱,这样品行的女子如何配嫁给七皇子做正妻?将这样的女子推荐给皇帝的柳嫣也脱不了干系,但除了这些之外还能有什么呢?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对,什么都没有,因为赐婚的是帝王,宠幸人的也是帝王,若为了皇家颜面计较,这种事自然要秘而不宣,若真的惊动了人,无论真正原因为何,死的也只有柳茹一个。
水色提着食盒进屋,擦净双手就开始摆放。方琮无意地勾起唇角,心道:也许柳嫣等的就是那样的结果,若是柳茹真的死了,无论真正原因为何,帝王心中多少会有些亏欠,毕竟在合欢香的效用之下,没有男人会不觉得满足。那样一个让他满足的美娇娘死了,那么以后的岁月中他自然要对美娇娘的姐姐多加照拂。水色看着方琮的笑容只觉得发寒,忍不住出声提醒:“主人,尝尝绯流做的素菜吧。”
方琮回过神来,笑着应道:“你吃过了没?昨晚你们睡得应该也没多早,若是没吃就和我一起吧,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对了,你给济云寺的药奴去信,让他将镯子送来,不许惊动任何人。若是之后有柳家人去寺里取镯子,他一定要说没有这件事,另外将之前说的那些话都圆好就可以了。”
水色心知方琮说的谎话指的是上次药奴催促柳茹去寺里还愿的借口,当下应了,主仆二人随便吃了些东西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