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定了定心神:“恐怕就会。也罢,既然他没挑破这层关系,咱们也跟着装糊涂就是。只是王家的事情拖不得了。王三公子的生意最近如何了?我听说他的那些铺子一个也没动过,又新开了一家大酒楼和收了一家不小的铺子,势头这般猛烈应是苏琉的作风。你明天去当铺问问,若苏琉没有再去典当东西,就即刻让金三去各大钱庄打探王三少爷是否去借过钱,若有不低于六十万两的,一一记清楚了回我。”
水色应了一声又道:“主人这般盯着王家,是有什么缘故么?不是,奴婢刚开始以为主人是要给云璟副祭司出气,可是奴婢觉得那个王家三少根本配不上副祭司,依着主人的脾气断不会为了两个不值得的人这样费心思。后来听主人说要拿到王家宗谱,王家到了这一辈朝中只剩下王相一人,年轻的子嗣都在经商,虽说现在看着还算风光,但实则正在走下坡路,这样的家族宗谱能有什么用?”
方琮摇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没料到区区一个亚城里,还有这么多没了的旧账,既然我人在这里,断没有不算的道理。水色,咱们当朝的王相爷,曾经是玉华宫的客人!我要的可不是王家的家族宗谱,而是王相爷记录的王家宗谱,是包含了前朝、后宫和亚城权贵的秘闻录!”
水色一时搞不懂自己是因为王相的往事而惊讶,还是因为方琮的打算而震惊,她缓了缓才道:“主人,王相爷现在怎么说也是当朝大员,虽说王家较以前略显势微,但他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人物。”
方琮笑:“子不教,父之过,他嫡亲的儿子娶了玉华宫的冒牌货,又跟玉华宫借钱,你说他该怎样?”
水色扁扁嘴:“主人,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给苏琉吃假孕的毒药……”
方琮瞥她一眼:“罢了,左右苏琉也没几年了,三少爷肯定会续弦再娶,本来他们家的子嗣就格外艰难,如今苏琉服药之后有了身孕,即使那是个假的,即使她身份不堪,王相也会尽力保住这个孩子。如此我的付出肯定能有回报,苏琉也不会被责罚,但那个孩子根本就保不住,只能平添悲伤罢了。”
水色愣了愣:“主人,若是用宫中的药一直调养,能不能保住苏琉的胎儿?奴婢不怕作孽,横竖苏琉也没多久了,以后也是个废人,不如保住一个孩子,这样王家的事情也算有个了结……”
方琮摇头:“不可能,孩子的事拖得越久对苏琉越不利,就算是用药也只能保到六个月,最后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还是趁着现在苏琉胎气不足,早些下手比较干脆,不过苏琉若是知道大概不会肯的。
水色一时无言,转而劝着方琮去休息,方琮此刻也觉出疲惫便回房调养。
马车上九爷看着十一不停地折腾自己的袖子,终于忍不住道:“十一,那个丫头把你怎么了?不对,是把你的袖子怎么了?你再折腾那衣服就要被扯烂了。你袖子上真的是被方琮不小心沾了东西?”
十一终于放下袖子:“爷说笑了。方姑娘病中乏力,难免有所疏失,属下观其脉象觉得这病很不妥,若想调养好最少也要一年而且无法根除,只能努力调养让其不要复发,至于其他暂且不要强求了。”
九爷微微一愣:“她这个真的是病?”
十一摇头:“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她的症状看起来确实很像中毒而且她的心脉很弱,但体内任何没有毒素存在。我想方姑娘对此事也是很清楚的,所以各种药已经吃了不少。”
九爷想了想道:“以后随着时节备下药材给李大夫送去,让他给方姑娘入药。柳府最近有什么消息?”
十一回道:“中秋前她在燕府参加赏花宴,和其中一位客人起了冲突后愤然离场,燕婧随后让人送了好多吃食玩意到柳府去。属下多方打听才知道,燕婧在赏花宴上给众人介绍了一位脸蒙轻纱的女子,说她是自己的妹妹,体弱多病,性子腼腆,这女子名叫方琮。”
“她认识了燕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一恭敬回道:“这个暂时没有查出来,九爷,属下去查查她的背景吧?”
九爷想了想摇头:“这件事暂时还不急,王相府里还太平么?三少爷的生意突然有了很大起色,似乎有人说三少夫人动用了自己的嫁妆,又典当了好些首饰都没能堵住他的本金缺口,后来她去娘家才带回了足够的钱财。这位三少夫人真是了不起,凭着几封信就嫁给了相府,当时还是亚城的一段传奇呢。”
十一道:“三少夫人有娘家?这段时间她并没有离开亚城,难道她的娘家在亚城?可是亚城里能立刻拿出那么多钱的人家里没有姓苏的。王家对三少夫人的来历也是闭口不谈,不过三少夫人很有手腕,入府多年虽然无出但颇受公婆疼爱。其实有件事很奇怪,三少爷的生意出来这样的问题,王相竟不知道。”
九爷勾唇一笑:“王相的三个儿子里只有小儿子最没出息,偏偏王相还最宠他,当年王相的长子次子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各自都有了家业,王相有意让当时刚成年的末子承接家业,但王三少觉得没面子不肯输给兄长,坚持要自己做生意。以这种人的个性,你觉得他能让家人知道这些吗?”
十一摇头:“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事若让王相知道,怕是能气死。若是王三少爷的生意能就此顺利发展,最少也要一年才能将这些钱还回去,若是不顺利,就要三少夫人的娘家多多担待了。”
九爷正想说话,马车突然一晃,九爷赶忙稳住身体,袖摆扫到旁边的一个盒子,十一眼疾手快地倾身一接:“爷坐在车里也能这样不小心!回府后自己去领罚!外头出什么事了?”
车夫低声道:“爷,燕府的马车在前面的路上被围住了!燕小姐的贴身侍女快被人从车里扯出来了!”
十一将手中的盒子递还给九爷:“属下过去看看,燕小姐身份特殊,能在亚城大街上对燕婧小姐动手的人,恐怕不简单,爷先别露面比较好。”十一说着下了车又给车夫几样防身的毒粉才钻进了人群。
流花死死护着车门:“你们这些不长眼的混账东西!连将军府的麻烦都敢找!还不赶紧滚开!你们这些人看什么看!赶紧去报官!事后燕府重重有赏!放肆!你们放手!滚开!都滚开!谁敢靠近试试!”
十一挤到人群前面,看到流花手里抓着一根素金长簪,对着伸过来的手就是狠狠一划,死死盯着那些围着的人:“谁敢再靠近!我就戳瞎他的眼睛!将军府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和你们的家人!”
十一使了个眼色,跟着的家仆立刻奔去了官府,十一慢慢挪到上风向,看准了那些人的方位一把毒粉洒了过去并大喊着:“官府的人来了!”本以为围观的民众和拉扯流花的歹人会散开或是有所避让,但那些人竟然不为所动。十一洒出去的毒粉是比着上次九爷身上沾着的毒粉配出来的,眼见着好多人身上已经冒出了拳头大小的水泡,但仍没有人退开。十一站在人群里突然闻到一种奇异的香气,他心知有诈,想赶紧避开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移动双脚。九爷远远看见十一的异状,解下随身的百锦囊递给外头的随侍:“带着这个东西将十一和马车里的人都带出来,别暴露身份,小心周围有埋伏。”
随侍蒙面过去,不多时随侍将锦囊送回:“爷,周围并无埋伏,十一大人说那些人和马车都不对劲,燕小姐尤其奇怪,此刻耽搁不得,他想即刻送燕小姐去朗悦庄仔细诊疗,爷最好能直接回府。”
九爷想了想道:“不行,燕婧突然变成这样恐怕是被人算计了,我这次出来没带多少人,这样突然分开万一路上出什么变故反而更糟。咱们这就调头回去,让十一跟在后面,你们驾车护卫,别暴露身份。”
渔火刚收拾好庄外森林处的栅栏,正收拾工具就听见身后有车马声传来,时近中午,朗悦庄附近应该没有太多人经过,他扭头一看就蹙了眉:“九爷的马车?怎么又回来了?九爷,主人尚在病中,您这样进去肯定会惊扰到她,烦请您将事由说清楚,小人自会去通传。”
九爷并未下车,他启开车窗低声道:“听说燕将军的女儿是方姑娘的姐姐,我在回去的路上看到她出了意外,附近没有可以治疗的地方,只好带着她折回来。无论如何还请方姑娘通融,毕竟人命关天。”
渔火打开大门:“请先进来,容我前去禀报,众位男客请在外院等候,女客的车马请进内院。”
很快渔火带着绯流回来,渔火去外院通传,绯流敲开车门递进头纱,和流花一起将燕婧扶下马车送进房间。渔火在外院道:“十一大人也请过去,九爷若是不放心亦可一同过去,余下诸位请在此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