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道:“小姐说的要紧事是这个?小姐的哪件首饰被损毁了?可否告知那件首饰的材质和样式?”
柳茹捏了片花瓣道:“我已经很久都没给自己添过首饰了,现在用的首饰几乎都是姐姐给的,都是她用过的不要的,只除了一个玉镯。今天我奉命将那个镯子带入宫,她一耳光打过来,我没站稳摔倒了,镯子也跌碎了。我知道她很喜欢那镯子,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佩戴,更不能带进宫,所以她将镯子给了我,实际上是让我代为保管,我不能佩戴那个镯子,甚至不能让人知道我拥有它,除非我想让她杀了我!”
小婵叹气道:“奴婢明天就去打听能修复贵重玉镯的首饰店。”说着催促柳茹起身,又端饭让她吃下。柳茹脸上消了些肿,她披散着头发对着镜子看了许久:“小婵,咱们以后怕是没多少好日子过了,不对,这话说的就跟我现在过的日子有多好似的。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一夜无话,次日小婵做完活儿就想溜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你不是二小姐房里的小婵吗?你想要出府?你们小姐该不会什么都没告诉你说吧?她太不知好歹,在柳府横行霸道不讲规矩也就算了,难得大小姐求了圣旨让她入宫相见,她不但不知感恩,竟还惹怒大小姐甚至摔碎了大小姐心爱的东西,那可是圣上御赐的!大小姐心慈替她求情免除了宫中刑罚,但夫人下令让二小姐禁足三月,乖乖在府中闭门思过。夫人还说,二小姐院子里的人都要一视同仁,不可以离开柳府半步!”
小婵一愣:“是管家大人让我给夫人的房里准备些绣线,之前去买的时候缺了几样颜色,店家说今天会到货,我已给过了定金,若等三月后再去取就耽误了。妈妈您行个方便,我取了绣线立刻就回来。二小姐这次惹夫人生气被禁足,若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是会让夫人更加生气吗?好妈妈,我脚程快,最多两刻钟就能回来,不然我在门房里守着,妈妈替我走一趟?就在几条街外的千色坊,只要跟伙计说是咱们柳府定下的绣线就行。妈妈,您就可怜可怜小婵吧。”说着将一个赤金方戒悄悄塞了过去。
守门的婆子掂了掂分量,笑出两排黄牙:“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走得动,虽说夫人下令让禁足,但买绣线的事在先,你又不知道禁足的事,况且夫人房里的事要紧,你赶紧去办,办完了赶紧回来。”
小婵给婆子行大礼,从小角门跑了出去,两刻钟后她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多谢妈妈通融,总算是将绣线的颜色都凑齐了。这种绒线是千色坊的新货,小婵月钱不多只能买一小包,妈妈别嫌弃留着用吧。”
那婆子喜笑颜开地接过来打开:“这孩子可真懂事,怪不得总管常夸你。你在二小姐手里没少吃苦吧?这次又要跟着她禁足三个月。我每个月单日守门,你若有事要出去办,只管等我守门的时候过来。”
小婵摇头,笑得一脸憨厚:“绣线的差事能了结,小婵就很感激妈妈了,岂能继续给您添麻烦呢?”
那婆子将绒线收好:“真是个招人疼的好丫头,你记着,我是守门的张婆子,就住在后头的杂役房。我闺女主管府里的杂物采买,你若有喜欢的玩意儿或有想要的东西,可以跟我说,我让闺女给你捎回来。”
小婵赶忙应下:“多谢张妈妈,小婵记下了。妈妈,小婵还要去与管家大人交差,先进去了。”
柳茹迷迷糊糊地睡着,觉得全身又痛又冷,即使在梦中也不断痛哼出声。小婵匆忙赶回来就看到柳茹跌倒在床边,她慌慌张张地将人扶起来:“小姐!天哪!怎么会烧的这样厉害!大夫,药……”小婵想将柳茹扶回去躺着,刚一用力就觉出手中异样,她松手再看的时候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小婵咬牙将柳茹拖到床上趴着,解了她的衣服查看。昨夜服侍柳茹沐浴的时候,她的背后只有很多浅色的淤痕,此刻却多了一条右肩斜向左腰的长长的伤口,皮肉翻起深可见骨,看起来狰狞可怖!
小婵兑了盆温水给柳茹擦拭血迹,她被十一照顾多年,因着常年吃药略懂些药理。此刻柳茹的伤口来得诡异且伤口流出的血液带有腥臭的味道,小婵试着给柳茹把脉:“奇怪,从她伤口中流出的血液有毒,但她身上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可如果她不是中毒,为什么伤口的血会止不住?这算哪门子的毒药?”
柳茹身体抽搐着咳了两声,醒了过来:“小婵?我猜着就是你,以往我从宫里被罚回来,院子里都不会有人的,他们嫌我晦气,说我不懂事,活该受苦。我身上没力气,你看看我此刻是哪里在流血啊?”
小婵看着那条深长的血流不止的伤口惊讶道:“小姐不觉得痛?”
柳茹闭着眼睛冷笑:“姐姐怎么会让我觉得痛?痛觉会影响我的行动,如果我动不了又怎么能被她随意安排折腾?我姐姐特别聪明,她权衡再三终于找到了一种最适合我的秘药,那是当年以高价买下后一直珍藏于宫中的半毒半蛊的珍贵秘药。只要姐姐愿意,我身上的任何地方随侍都能绽开各种伤口,几乎没有痛觉,只是血流不止,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候伤口就会愈合,只留下浅色的淤痕。嘻嘻……”
小婵看着柳茹晕厥过去,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九爷是她的救命恩人,十一大人对她更有再造之恩,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不想日日在榻上躺着等死,她自愿变成尸傀,在临死前为两位恩人尽一点微薄之力。十一大人没有过多提起柳家的事,但小婵能感觉到九爷和十一大人对柳府的痛恨,他们都说她去柳府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她也是这样想的。但实际上她没有吃太多苦,而人人都厌弃的柳家二小姐也并非如传言的那般不堪。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愈加懂得柳茹的身不由己,可她没有资格去说懂得。
柳茹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醒来,小婵倒了两盆血水后那伤口才缓缓止血,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将刚才偷买来的止血粉撒到伤口上。柳茹这段时间都没有入宫,在家中被处罚的时候虽然也有受伤但并没有这样严重。今天是她第一次服侍柳茹进宫的妆容,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柳茹被伤成这样,而之前沐浴的时候她还看到了那么多淤痕……到底是谁的日子过得艰难?小婵点燃一大把百合香,驱散房里的血腥气,又将脏衣服收拾了,所幸没有弄脏床铺,看样子柳茹虽无痛觉但也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了。
柳茹昏睡到次日傍晚日才醒,靠在床头打盹的小婵一下子惊醒过来:“小姐!”
柳茹趴着清醒过来,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我这次是伤在背后?不对,你从哪里弄来的伤药?娘每次让我思过,我院子里的人都要和我一起禁足,若有外出者一律仗毙!我不是刚跟你说过要小心吗?!”
小婵赶忙将早晨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想了想又道:“小姐别担心,奴婢出去买药的时候没人看见。奴婢本想只买些消肿化瘀的药膏就赶紧回来,一晃眼瞧见药铺里有现成的伤药,奴婢觉得那价钱还公道就顺手拿了一盒,没想到回来就看见小姐背上有伤口,可惜没多买些三七回来……瞧奴婢这糊涂劲儿,小姐饿了吧?”小婵利落地将柳茹收拾干净又端来漱口茶:“小姐身上有伤需要忌口,小厨房里热着鸡丝粥和乌鸡汤,另还有些精致小菜不过都是素食,小姐可有别的想吃的?小婵立刻去做。”
柳茹摇头:“这些就好,晚膳本就不宜多吃。我背上的伤口是不是结痂了?总觉得有点痒。”
小婵将柳茹的衣服和身上的被子都弄好:“是结痂了。这几天小姐可不能乱动,不然伤口崩开很容易留疤的。小姐等一会儿,奴婢去端饭来。”小婵说完起身先将屋里的灯烛全部点燃才去端饭。
柳茹烧热已退但胃口并不好,略吃了点东西就摇头,小婵忙撤了饭菜服侍她漱口净手。柳茹看着黑暗的窗棱突然道:“院子里怎么这样安静?其他人呢?哈,我禁足又不是死了!他们就敢不干活了?!”
小婵忙拦住不让柳茹起身:“小姐的伤口刚结痂不能起身的!那些人去吃饭了,很快就能回来的!”
“小婵!”柳茹一双眼睛死瞪过来,“你答应过我的,说实话!”
小婵咬着嘴唇低头:“今日早膳后夫人遣人过来说,小姐禁足不能出府,用不了许多人服侍,府里最近事多,到处都需要人手就让他们去别处做活了,剩下的几个人也都打点了管家跟着去了别的院子。”
柳茹浑身发颤,许久才咬着牙吐出一句:“好,真是好……”
小婵担忧地看着她,正不知该怎么劝,柳茹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反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罢了,罢了……”
小婵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哄着服侍柳茹睡下,打听首饰店的事情也没有细说,只粗略报了几个店名,其中就有方琮的琳萃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