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昏昏睡了几天,背上的血痂逐渐收缩发硬,再过几天就能脱痂愈合。小婵担心柳茹因伤口发痒难受,每天特意采了新鲜花瓣拧出汁子给她擦背。柳茹艰难地侧过脸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家里出事了?不对啊,我记得你说过家里早没人了,该不会是府里为难你了?”
小婵摇头笑道:“没有的事,小姐多心了。这天气越来越凉,咱们院里的新鲜花瓣不多了,我瞧着前头院里还有好些没开败的花,想着明天去采些回来。小姐就在房里休息,仔细别让伤口崩开了。”
柳茹略一思忖便道:“别去了,前头院里有好些花都是姐姐当年种下的,你若摘了碰了,被那些有心的小人往上一闹,咱们又没个消停。你看,我受伤那么多次不也好好的活到现在了么?别担心,真有事的时候姐姐会提前把药送过来,抹上之后伤痕就会消失,所以你真的不用在这样辛苦了。”
小婵晃了晃手里的小瓶:“这些花汁足够小姐用的,我只是想再做些香包而已。既然小姐担心,我就不去前院了,好在咱们院子里的花瓣也够用。小姐喜欢什么样式的香袋,我做一个桂花的好不好?”
柳茹笑:“你刚来的时候就天天盯着院子里的那些花,嚷着说以后要做桂花糕和菊花饼吃,现在好容易能余下点花瓣,若给我做了香包,你还吃什么呀?说起来,我房里做针线的人被调走了,管家肯定会按例停了我房里的绣线和绣布,你哪来的材料给我做香包?该不会是拿你自己的份例跟谁换了吧?”
小婵见伤药差不多干了,赶紧给柳茹系好衣服:“我哪会做那种给小姐丢面子的事啊!是管家给的。”
柳茹起身侧坐着顺了顺头发:“他怎么会平白给你这么大的人情?是不是想把你也调去别的院子?”
小婵笑得有点勉强:“哪有这回事?我没有乱说,真的是管家给我的。管家说府里最近事多,夫人房里的丫头忙不过来,所以让我帮着做一点绣活。我特别留了一块特别漂亮的绣布,正好给小姐做香包。”
柳茹当下就要发作,可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只好忍住:“横竖我也出不了家门,要香包做什么,不如做些糕饼来吃。还有,你是我房里的大丫头,别人房里的活计轮不到你做,快去把东西包好还给管家。”
小婵赔笑:“我还剩一点就做完了,好歹容我做完再送去,我会跟管家说再没有下次的。怎么说也是夫人房里的东西,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姐就忍耐这一回吧。说来奇怪,府里也没说要做法事,怎么会突然要做那么多僧袍?管家让我做的也是给观音绣像镶边的活儿。小姐,每年这时候府里是要做法事?”
柳茹也是一头雾水:“母亲最讨厌线香的味道而且又不信佛,她偶尔去进香也是为了摆排场,不太可能在府里做法事的。我也不喜欢线香的味道但勉强能忍住,哼,反正我还在禁足,这事也轮不到我。”
小婵笑了笑:“小姐先歇着,我把绣活收拾好了就给管家送去,晚上咱们吃新鲜花瓣做的糕饼。”
燕婧在朗悦庄小住,晨起梳洗已毕,绯流先端来燕窝粥:“天气燥,小姐先润一润吧。”
燕婧笑:“有心了,琮儿还没起吧?我半个时辰后用早膳,那时琮儿若还未醒,我就在房里用早膳。”
水色端着洗漱巾帕敲开了方琮的门:“主人,我来服侍您梳洗更衣,我不会走的。您要我说几次都行,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燕小姐已经起了,正等着您半个时辰后用早膳呢。”
方琮迷糊着醒来:“我听见了,让姐姐不用等我。”
水色很清楚方琮听见了什么,当下笑着拧了个帕子递进帐里:“主人还是快些起身更好,我瞧着燕小姐似乎有话要和您说。昨天大概是不方便开口,今天若还让她等着,怕是说不过去了吧?”
方琮擦了脸清醒过来:“怎么,有燕姐姐给你撑腰,说话就这样放肆了?”
水色挂起床帐,接过方琮的帕子:“今儿外头暖和,主人穿那身杏色薄锦长裙吧?”
方琮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我猜着燕姐姐可能会跟我说出门的事,你们大概也要跟着一起出去,早些把东西备下吧,多带些大额银票和散碎银子。我隐约听见些消息,但愿和燕姐姐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水色瞥见案上压着的几张信纸,眸色瞬间黯然:“这些没长眼的,连只鸽子都管不住,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往别人家里送!下次如果被我逮住,绝对要烤了吃掉!或者说,主人更喜欢煲汤吃掉?”
方琮刚洗完脸,闻言探手将案上的几张信纸丢进水盆:“我不喜欢吃飞禽。燕姐姐的补品送过去了?”
水色眼尾瞥过水盆里消失在层层花瓣下的信纸,确信那是玉华宫特有的信纸,想来都是为了某件要紧事,她将衣服递过去:“绯流已送过去了。早起安乐堂的伙计送了两包补药过来,我也打发他回去了。”
方琮应了一声,催促水色安排摆饭,少顷两人用毕早膳。燕婧瞧着方琮比昨日精神些就说道:“这位李大夫的医术真是了得,琮儿的脸色瞧着比昨日好多了。我昨天问过大夫,他说妹妹这次是受了风寒引发旧症,治疗之后已无大碍,只要小心将养就能大好,不过。我瞧着妹妹常吃素,难道妹妹也信佛?”
方琮笑:“我身子弱又常年服药,荤腥又要忌口又不好消化,所以平日多吃素食。姐姐怎么这样问?”
燕婧道:“每年重阳节,太后都会带宫中和官家的女眷去济云寺济登高敬香,那里的香火自不必说,求签许愿也是极灵验的。我想带你去求愿,顺便尝尝庙里的素斋。我知你不喜人多,我在那里有单独的禅院,母亲下月有事去不得,那个院子又安静又干净,咱们两个人住正合适。”
方琮略显迟疑:“既然是太后出行,随行的肯定都是身份高贵的女眷,我去不太合适吧。”
燕婧摇头:“说鱼龙混杂都是抬举了他们!一堆想求事和攀高枝的人,太后也不胜其扰,但面子上也不能过不去。你若觉得烦,咱们就提前过去住着,不用和那些人打交道。”
方琮微蹙了眉:“姐姐,你实话和我说,因为我的关系,是不是有谁和你说了什么?”
燕婧的笑容中不含一丝阴霾:“太后确实对妹妹的食谱很有兴趣,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我明白妹妹不喜欢和宫中有牵扯,仅是看病的太医就让你避之不及,更何况是太后和官家女眷。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愿,只想趁着秋高秋爽的好时节带你出去散心。重阳那日待我在太后跟前应个卯就能带你随便逛了。”
方琮笑叹:“重阳节登高赏菊是自古传下来的习俗,能跟姐姐去个清净处小住几日也是好事,我听姐姐的安排就是。只是重阳那日姐姐少不了要和官家的闺秀们交际,我就不跟着凑那个热闹了。”
燕婧点头:“本就是想让你去散心的,那日人多,你不出去也好。这几日宫中的帖子就该送下来了,我已经吩咐人送去妹妹店中,我提前让人给妹妹留了一张,到时候若有急事,往来也方便些。”
柳茹歇过午觉醒来,觉得背上轻快了好些,她扬声唤来小婵:“怎么这会儿才来,难道外头的那些人又为难你了?算了,这些话等等再说,你先帮我看看背上,我觉得伤口处有些奇怪。”
小婵连忙上前扶着柳茹躺好,小心检视伤口:“怪了,小姐背上的淤痕颜色变淡了不少,结痂的伤口愈合的比早晨更好。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奴婢调配的那些花汁连伤药都算不上,没有这么好的效验。”
柳茹冷笑着拢上衣襟:“瞧我这糊涂劲儿,小婵,今儿是什么日子?”
小婵一脸迷蒙道:“今天是八月二十,小婵没听说府中有事啊?”
柳茹顺了顺鬓边的散发:“我就说母亲最近怎么这样奇怪,倒忘了过完中秋就是重阳,瞧母亲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想来是打上了太后的主意。太后每年重阳都会带着女眷出宫登高赏菊,姐姐在宫中虽得圣宠但并不受太后待见,凡太后做主的事,姐姐从无参与的可能。母亲今年这样用心,应该是想求太后让姐姐可以出宫或省亲,太后最喜欢一家和睦其乐融融,姐姐又怎么能让我掉链子,当然要治好我的伤。”
小婵恍然道:“怪不得管家今天给了我一件新衣服,原来这个缘故。”
柳茹冷笑:“我的新衣和首饰应该很快就会送过来,小婵,三个月的禁足,可以提前结束了。我敢保证,姐姐和母亲的愿望一定不会达成,所以你要准备好行礼和银子,咱们趁着外出的机会偷偷溜出去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