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儿送走了水色,趁着进门的空隙先吃了一丸香丹,身体中所有的疲惫似乎都随着一股暖流而消解,美好舒服地让她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苏琉,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用一包香丹和五千两银子让我放过你,你说我该怎么做呢?我有心想要饶你一命,只可惜你不想饶自己一命啊。
苏琉勉强吃了半碗燕窝粥便没了胃口:“都撤下去,这些东西看着精贵,其实吃起来真的没什么好味道,毕竟是老夫人赏的,剩下总是不好的,你们吃了吧。哎,你们几个,留下两碗菜给琳儿,她昨晚值夜还没吃过早饭呢。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老夫人那边可说了什么?”
琳儿摇头:“夫人还是没胃口么?就算是为了腹中的小公子,您也要多吃一些。唉,这孩子可真是能折腾,夫人这阵子吃不好睡不好的,看着人都憔悴了,不过小公子这样精神,将来必定会身体健壮的!”
几句话说的苏琉颇为满意,她抚着尚未显怀的腹部笑道:“只要他能平安出生,也不枉我这样辛苦。”
琳儿服侍苏琉漱口盥手后又扶着她向内室走去:“夫人脸色不好,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奴婢告退。”
苏琉靠着软塌躺好,突然道:“琳儿,你站住,到我面前来,你抬起头让我瞧瞧。”
琳儿攒起笑容,勉强维持着面色道:“夫人,您这是……”
苏琉却叹气,摆了摆手:“我有了身孕,不能再服侍三郎,与其让老夫人往他身边塞那些我不知底里的女人,倒不如我自己成全一个贤惠的名头。真说起来,我身边跟着的这些人,也就你是知根知底的,难得的是你性子又温柔平和,对我也还算忠心。我本有心想抬举你做姨娘,可就凭你这副容貌身段,恐怕实在难入三郎之眼,偏生你又有些粗糙惫懒,整日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
琳儿镇定心神,安然微笑道:“夫人和老爷鹣鲽情深,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了也都羡慕。奴婢当年有幸蒙夫人搭救,做梦也想不到能有今日,这些年跟着夫人,奴婢也没有吃什么苦。奴婢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若真说奴婢有什么挂念,也不过是想日日陪在夫人身边照顾服侍您,看着您越来越好。”
苏琉点头:“你是懂事的丫头,不然我岂会容你到现在?我就是看重你这份心思,所以才有心抬举你。你对三郎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我当然知道,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只看着我的恩情去好好服侍三郎吧。桌上的大盒子里放着给你新作的几件衣裳和颜色首饰,你先回去收拾,明日我就带着你去见老夫人。”
琳儿转头看了眼那个盒子,随即转回头跪倒在苏琉脚边:“夫人,奴婢不愿,求夫人……”
苏琉忙起身扯着她:“你小声点,快起来,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做了姨娘就是半个主子,以后也不用自称奴婢,更有人服侍,就算是对着我也再不用这样低声下气。你是我娘家带出来的丫头,也算是云家人,你做了姨娘,我也会从我的嫁妆和私产里拨两处庄子和店面给你,好不好?”
琳儿垂头泣道:“夫人,奴婢是真的一心想要服侍您的!奴婢身份低微,容貌粗鄙,配不上老爷的!”
苏琉蹙眉:“只要你多花心思打扮,自然就会变得漂亮,你再推诿就是不识抬举了!还不快带着东西下去准备!今晚你和三郎圆房,明天我再去求老太太的恩典,三郎身边有人照应,旁人就再没话说了。”
琳儿心中冷笑,面上犹带泪痕道:“如果这样做真的能帮上夫人的忙,奴婢愿意,奴婢先告退了……”
苏琉看着琳儿抽抽噎噎地抱着盒子离去,终于松了一口气:琳儿不够漂亮,性子也容易拿捏,如果非要在三郎身边添个女人,她是最好的人选。虽说这次的债务已由方琮解决,但将军府和柳家突然撤资,还是让三郎的生意颇受影响,若是家中再没点好事,只怕三郎也不能安心了。可琳儿这丫头未经人事,只怕晚上不能让三郎满意,看来只能提早多做些准备了。琳儿,你可不要怨我,毕竟你是为了报恩啊……
苏琉的陪嫁丫头原有四人,府中总管当时念及她们云家人的身份而不敢过分轻慢,便在三少爷的院中单独拨了一个侧院给她们,到现在这里只剩下琳儿一人。琳儿在房中翻看过苏琉给的衣物后笑道:“倒还不算亏心,给我的衣物都是新的,样式和料子都不错,首饰也很衬我。我还想让谁敲打一番,她倒是先开窍了,倒也省事。王修文,云家少当家原定的未婚夫婿,既然小宫主有意成全,那我就不客气了。”
琳儿将衣物略作收整,将整个小院收拾的一尘不染,又把房中略显陈旧的饰物撤走,床帐被褥俱换了新的。忙到午后琳儿又去厨房打了热水,认真沐浴清洗一番才仔细装扮,最后换上一件簇新的薄红纱裙。天色渐黯,琳儿咬着嘴唇有些紧张,她翻出两粒香丹吃下,点燃一颗暖情的香丸,静候那扇房门被自己未来的夫君亲手推开。
苏琉陪着王修文用过晚膳,哄着他喝了一整壶酒,这才笑道:“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三郎的生意遇到些小波折,我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在家里也不能好好服侍三郎,让你尽兴……”
王修文轻轻拍了拍苏琉的肩膀:“夫人不要这样说,我的生意这阵子屡次受挫,都是多亏了夫人从云家筹来资金。依我看这个孩子来的正合时宜,是咱们的小福星。你不要想太多,千万照顾好自己,等过了这阵子,生意稳定下来,我就回来陪着你了。奇怪,屋子里有这么热么?”
苏琉笑得温婉:“苏琉自认不算贤德,平时也会因为一些小事吃醋,但为妻之道苏琉并非不懂,所以今夜才让夫君饮了一壶暖情酒,又找了一位温良贤淑的好女子陪伴夫君。夫君若能将给我的宠爱分她一点儿,便是全了咱们夫妻的情义了。可是夫君不准先偷看。”苏琉说着便蒙上了王修文的眼睛,轻扯着他的袖子往琳儿的院子走去,一直将人送到门外:“佳人就在前方,琉儿回去歇息,夫君也早些休息。”
琳儿待院门关闭才松了口气,王修文不及解下蒙眼的布巾便回身锁了房门,一室暖香融融,让他的心更加急躁。琳儿站在床边看着王修文的脸色,心中登时一怒:苏琉!竟然瞒着她先给王修文用这般烈性的药物!这让她未经人事的身体如何承受的住!不行!要多多服食香丹,毕竟她还有一场好戏要演呢。
王修文就觉得有一只冰凉柔软的手贴上了脸颊,随即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文郎,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还以为此生再也没机会跟你表明身份了!文郎,你先别急,我知道你喝了那种酒,我这就陪你。”王修文被那支温凉柔软的手拉着,他膝下一软扑在了床榻之上,随即拥抱住一个香暖柔软的身体,他心中的躁动瞬间得到些微平复,但很快就被卷入更大的漩涡中去……
直到三更天,琳儿的房中才彻底安静下来,王修文抱着榻上的女子去屏风后清洗,他爱怜地拨开女子脸上的散发,柔声道:“琳儿,你为什么会喊我文郎?”那是他以前与未婚妻通信时,未婚妻对他的称呼,待他与未婚妻成婚后,苏琉却从未喊过,他以为那是年少情动,所以也不曾提起,可为什么……
琳儿满面通红,双眸波光潋滟,她猛然捂住嘴唇摇头道:“不,我,奴婢并未喊过,只是……呜呜……”
王修文看着她满身的红紫淤青,一边轻轻替她擦洗一边继续柔声劝慰:“琳儿,我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我以前就觉得你对苏琉怕得异样,这跟你称呼我为文郎,可有关联?”
琳儿此刻已经卸去了妆容,露出一张极为清丽的脸蛋,此刻这张脸上还有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格外惹人怜爱。琳儿握着王修文的手,几句话就完整地编出一个不受家人宠爱的嫡女被颇受宠爱的庶出女子夺走了身份和未婚夫的故事。这样的事若是让别人听去,最多就是当作说是街头巷尾的谈资或是说书人的故事,但王修文不同,作为相府最受溺爱的三少爷,涉世未深的三少爷,用情至深的三少爷,竟然就这么信了,尤其是在他看到琳儿左肩的云家标记与那几封用飞鸽传递的信条后,对琳儿更是深信不疑。
王修文边抚摸着琳儿柔顺的长发边道:“难怪成婚后我从不曾听她说起云家的事情,偶尔问起她为什么不是云姓,她也用不能太过引人注目的理由搪塞。这样一来就能说通了,我记得云家的家规是:庶出的女儿只能跟随母姓且不能住在本家院内,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