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神经病,你拎这么多行李干什么?闹离家出走也该有个度啊,上次你就背一个包,现在大过年的扛这么大一行李箱?你纯折腾我是不是?”
顾时年笑容僵了一下,哑声问:“桑桑你没看新闻啊?”
米桑吸着鼻子,一把拎起她的行李箱就往楼上走,道:“没看啊,我昨天夜里的火车回的这里,简直太坑爹了,去西藏除了火车没别的路径,我一路颠簸了将近四十个小时的火车,我累都累死了还有心思看新闻?”
也就是说米桑还不知道她发生的事。
那样也好。
顾时年就在她面前,等一下告诉她的时候,她看到她状态良好、笑容仍在,也许就不会那么气愤了。
而如果是米桑一个人看到这个新闻——
顾时年害怕她会拎着砍刀直接到麓园砍死慕修辞。
一点儿也不夸张。
米桑会这么做的。
米桑哼哧哼哧将她的大箱子扛上去,因为顾时年怀着孕,米桑连碰都没让她碰一下。
温暖的小屋里,两个女孩子挤了进来。
“你等一下啊我给你烧水,你坐。”
顾时年将大箱子安置好,脱了鞋和手套围巾,一边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坐下来,一边想着应该怎么跟米桑说自己的事。她小脸神情黯淡,想了想,怎么说好像米桑都会激动。
米桑倒了杯水过来,蹙眉道:“我就知道你会笑我黑,顾牧擎那个混蛋,偏生过年的时候邀请我去西藏!好玩是好玩,他知不知道耽误我多少事!”
“是顾牧擎年前邀请你去西藏的?”顾时年眸光清澈地问道。
“是啊,都快过年了跑来我家,我父母也同意了,”米桑跪坐在那里,裹着大披肩,愧疚看着顾时年道,“对不起啊,没跟你说一声,那时候怎么打你电话都不通,过年卫星电话也联系不上你,我没有办法!”
顾时年一笑,露出两个甜美的梨涡来,捧着杯子喝水:“没关系。”
“你呢?”米桑舒展开紧蹙的眉头,问,“去哪儿玩儿了?手机也是半个月没开。”
顾时年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
“西班牙。”
她说。
米桑瞪大眼睛。
卧槽。
大手笔啊。
全家过年旅行去西班牙?
她合拢了张大的嘴巴:“巴塞罗那吗?”
“马德里。”
卧槽。
卧槽卧槽。
米桑一瞬间快嫉妒疯了,她眯眼凝视着顾时年,愈发觉得自己去什么西藏尼泊尔弱爆了,嫁个好男人就是好。
她也喝了一口水,突然蹙眉问道:“那你行李怎么回事?你跟你老公吵架了?为什么吵?为地毯该铺几层,还是做那个时候要不要戴套?”
米桑的话还是这么劲爆。
顾时年一边笑,一边觉得心脏宛若被撕裂般地那么疼,她很顾及这个好友的感受,控制了一下情绪,她哑声说道:“我跟慕修辞……”
好久没喊这个名字
了,再喊一声觉得恍如隔世。
“我们经历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事,最后理智地商量决定,还是分手比较好。”
她用了分手这个比较轻的词语。
“但是婚姻终归是捆绑,他还想要追求他下一段的幸福,所以我们现在是离婚了。”
顾时年一双清澈透亮的水眸看她,尽量把事情说得很轻松,道:“就这样。现在我从麓园搬出来找工作了,以后我就是离异妇女,你要罩着我呀!”
没了。
顾时年咕咚咕咚喝水掩饰自己纤长卷翘的睫毛下,眼睛里悲凉的光芒。
米桑果然被震惊在那里。
她脸色白了,歪了歪头说:“今天不是愚人节,年年,你逗我不应该拿这个逗,你过分了。”
顾时年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
她站起来,去行李箱里拿出东西来,把所有买的东西都送给她当礼物,颜色和风格都很鲜明的丝巾一跳,仿佛将整个欢快热闹的马德里待在脖子里一样,顾时年一件件拿给她说:“给,都是给你的,还有吃的,你看喜不喜欢。”
米桑目光的确有一瞬被那些东西吸引,但迅速冷冽下来,抬起眸子来,问出了她心底隐藏已久的那个猜想:“慕修辞是不是觉得你毫无背景毫无用处,而他想要更大的前程,所以他跟你离婚要娶别人了,他不要你了,是吗?”
顾时年的小手僵硬在了那里。
米桑看任何问题都很透彻,问什么问题也都很尖锐。
顾时年的心像是被直升机的风刃划开一道口子的湖面,又冷又疼,她舔了舔唇,说:“对。大概就是这样吧。”
纤长卷翘的睫毛下,她的眼神冰冷如死灰,口吻轻松地道:“不过好在,这个结局我曾经无数次想到过,所以真正来的时候就觉得也挺正常的。就是幸福这种东西,总让人迷幻,奢求跟自己距离太远的东西,最后收获失望是应该的。”
什么是应该的?
“顾时年,你脑袋被驴踢了吗?”米桑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压抑着哆嗦的紫青唇瓣,手指慢慢攥紧。
“什么是正常的?娶了你再不要你,正常吗?”
“在我们面前那么恩爱,转眼就翻脸不认人,正常吗?”
“这才几天?”
“从过年到现在才几天?顾时年?”
“一开始不想要你干吗带你四处招摇?让你当一个挡箭牌,伪装他在慕家的劣势;把你身边的人都清理干净,只能对他依赖!你身边就算一只公蟑螂出现,他都能瞬间给你灭了!现在他说不要就不要?”
“你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说不要就不要!”
米桑爆发一般的激动,在顾时年的预料之内。
米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盯着她的肚子,哑声道:“孩子呢?顾时年你孩子呢?”
顾时年抬起头,哑声道:“还在。”
米桑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眼眶腥红如血:“难道他是想榨干你的最后一份价值?即使你像一坨屎一样毫无用处了,你至少是个女人还能生孩子呢,他不戴套,不做措施,就为了让你最后生一个孩子再滚,是吗?”
米桑的想象力太丰富。
顾时年攥紧了玻璃杯,道:“你想多了。他没有说想要我的孩子,只说让我生下来,他跟他的妻子以后会生的,而我还有权利决定我孩子的去留。”
“那干嘛留着?打掉。”
米桑突然冰冷无比地说道。
“顾时年,我比你想的理智,你是猜测我听见这个消息,会上门拿着斧子砍死慕修辞是吧?”
“不,我理智的很,我知道我根本斗不过那个男人,斗不过他那个圈子,但你现在还有他的孩子,我们现在就去把孩子打掉,把那一坨胚胎组织挖出来,甩到他脸上去!”
“既然不要,就不要得彻底一眼,他不要你,你也不需要他赐予的这个孩子,你留在身体里觉得脏!”
“走。”
米桑冲上前一把拽住了顾时年的胳膊,浑身都在哆嗦着,却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拽她。
“走!顾时年你给我起来!去把孩子打掉!现在就打掉!”
米桑简直疯了。
顾时年起身,任凭她拖拽着,她不是不舍得,也不是不敢,只是她知道米桑的情绪需要发泄,而她自己,已经不需要发泄了。
米桑看着她面如死灰的脸,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他娶的是谁?”
“说话,顾时年,是谁?”
顾时年唇瓣动了动,然后轻声说:“桑桑,你不要那么激动,所有的事情我们都该想到的,慕修辞做的那些事,都在法律的范畴内,他没有罪,具体算来,也真的没有对不起我。”
除了不把她当人看;
除了像对待垃圾一样践踏她的尊严之外;
慕修辞没有一点对不起她。
“……是苏心然。”
米桑愣愣的,面色惨白如纸,做出了推断。
“他娶了苏心然。”
“我们最最讨厌的,那个曾经无数次想害你的女人。”
米桑眼眶彻底红了。
“年年,很多男人的好坏,不是靠法律就能说明无罪的,顾沉山也无罪,但他真的对得起你,对得起林苡薇吗?”
“现在的慕修辞,比禽兽都不如,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渣,都要恶心!”
“他竟然敢这样对待我的朋友……我想杀了他……我现在去替你杀了他!”
米桑冲去厨房拿了水果刀来,猛地一下就清醒了,她突然呆愣着说道:“还有顾牧擎……”
“呵呵。我现在懂了,为什么在西藏的时候,他们只往没信号的地方开,为什么,过年不让我去找你,不让我跟你在一起……年年,那段时间,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呢?”
年年都经历了什么?
肯定不像她自己说的这么简单。
顾时年凝神在原地站了几秒,上前抱了抱米桑,拿掉她手里的刀。
一股酸涩在她喉咙口兜转着,最后还是被强压了下去,顾时年轻轻抱着米桑,一双清澈的美眸里一点点光芒都没有,泯灭如灰,她沙哑道:“我不是安慰你,桑桑。我是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是我已经没事了。我,已经彻底地明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