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荣妈蹙眉,表情愁苦地说:“就是跟发疯似的,到处喊,说什么‘不是我’‘不是我’。他那个时候,也很尊重小姐,最后却被误会成杀害小姐和大少爷的凶手,活活在监狱里蹲了十几年。十几年出来,物是人非,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不能接受,也正常的。”
慕修辞的身影站在那里没有动。
“安排时间让我跟他见一面,有些话,你们说没有用,要我来说才行。”
年老的荣妈吓了一跳,问他:“你要跟他说什么?不行的呀,他肯定会伤到你的!小少爷,不行不行……”
慕修辞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没有动,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蹙眉道:“我只是想说,让他再等一等,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公道还给他。”
年老的荣妈一下就被逼出了眼泪来。
“还什么公道啊?警察都没能还给他的公道,你一个在慕家胆战心惊长大的人就能给他了?”
“小少爷你听我说,你就好好做你的事,老董的话你也不要听,能保住你自己,就已经很好了!不要再去冒险了,你一个人扛那么重的担子怎么能行啊,不行啊……”
慕修辞紧紧地架住她,沉默了一阵,却只是更坚定地说:“你就这么告诉他,就可以了。”
“……”
年老的荣妈对他也毫无办法,擦了擦眼泪,道:“今天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儿,我听说了是大户人家的,是还不错,可是……你上回带回的那个,也是个挺好的女孩子啊,那她人呢?”
慕修辞身体微微僵硬起来。
“她也在。她很好。”
“啊?”年老的荣妈没明白过来,这什么意思啊?
慕修辞轻轻走上前,抚了一下她的肩膀,眼神温柔地轻声道:“她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产了,到时候,还要麻烦您多多照顾。”
年老的荣妈震惊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好……这么好的大喜事,一定的,我一定能照顾好的!”
“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是小姐的孙子,绝对不麻烦……”
苏心然听了半天听得不是很真切,哪怕听得真切了也不打能揣摩透这其中的意思。
深夜阴冷,她脸色微冰地等在廊柱底下,等到慕修辞缓步走回来,她一下就冲上去,装作不经意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慕修辞缓缓停下脚步,幽冷深邃的一眼,淡淡看向她。
“阿延是谁啊?”苏心然狐疑但是温柔地问道,“刚刚听见你们说话了,却没有听明白。关于你妈妈的事这里的人知道的好少哦,你亲自告诉我好不好?她是怎么死的?你对她很怀念吗?”
慕修辞并没有理会她,抬脚往里走,道:“你待够了么?可以走了?”
苏心然表情微微一变,追上去,道:“是待得够了,我想回去了,今晚,你会留在别墅里吗?”
“不会。”
苏心然脸色彻底变了:“你又要去看她?”
“嗯。”
“慕修辞,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最好增加一下这个限度,因为还有一辈子要过呢。”
他什么意思?难道一辈子,他就想让自己过这种守活寡、守空房、等待这一个永远不会爱她的男人的日子吗?
苏心然想追上去,但是身子已经颤抖起来,不可遏制的!
她只能呆愣着站在原地,眼睁睁看他越走越远,头也不回!
好。
好!
慕修辞。
你不仁,我就只能不义了!
深夜的麓园。
顾时年翻看着孕期画报,看到一页写的是孕妇心理调剂,愈发孕期抑郁症的。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心理够强大,因为不强大的话,她早就该去寻死了。
这一页不用看。
楼底下忽然传来声音,两个女佣礼貌地叫道:“慕先生。”
“慕先生您回来了。”
接着是悉悉率率的声响。
顾时年愣了一下,眼底蓦地腾起荒凉来,几秒钟后却就恢复,继续安静看自己的画报。
果不其然,过了十几分钟后,她卧室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一股清新的冷气透了过来。
慕修辞回来后去洗漱换过衣服,一般,他都会把自己身上的气息除去之后才会过来看她。
今晚他也不例外。
只因为有一次,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抱着她,顾时年歪过头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问他:“是百合花香?”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香水味。
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彼时怀里的人儿娇憨可爱,眸子清冽如水地看着他,却给了他深深的刺痛。他几乎是触电一般就猛地松开了她!
她已经是习惯了。不再觉得这是侮辱。
可是他绝对不行!
顾时年窝在桌子旁的小沙发上,继续看自己的画报。
慕修辞走过来,一手轻轻放在椅背上,一手撑住桌子,陪着她看了一会问:“还要看多久呢?该睡了。”
“今天,宝宝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顾时年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感觉,都挺好。”
慕修辞微微蹙眉,轻声说:“那要不要中途再去做一次产检?没有反应不是好事。”
顾时年却是头也不抬:“我好不容易不孕吐了啊。”
“吐了三个月都吐得瘦了,你要我继续吐下去才甘心吗?当然,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请假去做产检也可以。有反应你不开心,没反应也不开心,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他脸色几番变化,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嗓音更轻更柔:“要去我会陪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害怕会出什么问题。”
顾时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继续看自己的画报。
他就这么弯着腰陪着看了好一会,到最后顾时年自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整个人都被他抱起,到床上去睡。
顾时年的头靠到了他的胸膛,于是自己惊醒了。
距离两个人上一次亲密接触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再次被他抱在怀里,她有点不适应,但是却没有挣扎。
看到她清醒,他神色微变了一下,把她放下,给她紧紧裹好被子。
“晚安。宝贝。”
他拥住她,嗓音低哑轻柔的说了一声,俯首吻上她的额头。
以往他说这句,顾时年就自动认为他是说给孩子听的。
她就只是个没有感情没有尊严的移动子宫罢了。
闭了闭眼,顾时年猛地睁开。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在他抽身离开的时候,她张了张口,突然说:“医生那天说,好像这个月份可以看性别了,那天你没有问,所以她就没告诉我们,但是她悄悄透露给我了。”
慕修辞神色突然一动。
她好久没跟自己说这么多的话了。
他神色骤然变得温柔得能化开一样,俯首,抱住她轻声道:“是吗?”
“我只关心过他的健康,没留意过他的性别。”
“医生为什么,就只告诉你呢?”他温柔的嗓音带着一股自然的迷惑感。
顾时年解释道:“因为母亲大多不会嫌弃孩子的性别。但是有很多重男轻女的父亲不想要。”
他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压低了声音,凑过去,用轻得不能再轻地问:“……是个女孩?”
“……”
顾时年突然就变得颓败起来!
她很震惊,怎么她什么都没说,慕修辞就能聪明得这样都能猜出来?她哪句话说得不对暴露了吗?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灼灼的,像亮眼的黑曜石一般,再次沙哑问道:
“年年,是女孩儿?”
顾时年哑然。
想想,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她僵硬地扭转过脑袋来,淡漠地,点了点头。
慕修辞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他整个眸子里风云突变,像是有海枯石烂的变化涌动起来了一样,好半晌,他的身体才动了一下,伸手,猛地将她一把紧紧抱在怀里。
真是求什么得什么。
好开心。
忙成这个样子,他以为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孩子的性别的,可偶尔有空的时间,但凡能抽出一旦时间去想象的时候,他都认真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一个女儿。
像她一样。漂亮可爱。
不曾想竟然梦想成真。
这么久了,没有一件好事降临到他的生活里,一件都没有。
他活得太累太累。
她却还是给了他这样的礼物。
慕修辞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用力到整个臂膀都微微发颤。向来对他的触碰毫无反应的顾时年,都痛得蹙眉低叫出声!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双眸热热的,他仓皇地放松了一下臂膀,却依旧紧紧抱着她,沙哑道:“对不起……弄疼你了,对不起……”
可他还是很激动。
激动到,直接抱着她吻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