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进杨千凤的房间,苏辞都没有说话。
杨千凤说话一直很滴水不漏,没有说什么十分张扬的伤人的话语,甚至她说什么话都像是在陈述一件事而已,听起来像是根本没有刻意中伤别人的味道。
三楼杨千凤的房间很大,进去之后入眼的是茶几、沙发,电视,有如一个小型客厅,在客厅后面才是一张大床,收拾得整洁干净。
杨千凤没有关门,她示意苏辞坐下,之后,她在苏辞的对面坐下来。
茶几上有茶具,也有茶叶,杨千凤亲自烧水泡茶。
茶杯在开水里滚过,她才将其放到苏辞的面前。
“苏小姐,我是左司骁的妈妈,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了,不需要再做鉴定了,对吧?”杨千凤轻轻问道,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
苏辞点头,应道:“嗯,我知道您是司骁的妈妈。”
纵然知道杨千凤不喜欢自己,她此刻也得表现得礼貌得体了。
她坐姿规矩,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落在杨千凤拨弄茶具的纤手之上,思绪却不由得飞到别处去。
前天中午,她和左司骁在午睡时,曾经讨论过他的家人。
那时候他说,午睡之后就告知他的父母,说他有老婆孩子了。
而现在的情况变成这样,苏辞很好奇,左司骁到底是怎么跟他的父母说这件事的?
而且,他的父母要回来,他都没有提前跟她说一声,让她毫无心理准备,毫不夸张地说,她真的受到惊吓了。
哪怕已经度过了晚饭时间,她现在还处在胆战心惊当中,有点手足无措,只能尽量保持得体的坐姿,说话也得再三斟酌。
开水烧好了,杨千凤洗了茶叶,泡好茶水之后,亲自给苏辞的茶杯倒满,苏辞用手指轻轻碰了几下杯子旁边的桌面,以示感谢。
两个人都礼貌齐全,若是现场有其他人在场的话,肯定会觉得她们相处愉快的。
“苏小姐知道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是在什么情况下吗?”杨千凤开口。
苏辞便抬眸看向她,等着她说下去。
杨千凤道:“在林琛的妈妈告诉我,她的儿子要结婚的时候,当时林妈妈说,她的儿媳妇儿是你苏小姐。我当时还恭喜了她,要完成儿子的一桩人生大事了。只是可惜我和司骁的父亲,那个时候在国外,没办法赶回来,这才让司骁去参加你和林琛的婚礼。”
杨千凤抿了口茶,续道:“我们左家啊,和林家是世交,当年林琛的爷爷,若是没有舍身救下司骁的爷爷,只怕现在丰城也就没有左家了。一直以来,我们左家对林家,都是非常尊重的。”
苏辞的手,暗暗捏紧了膝盖上裤子的布料,没有说话。
“现在呢,林琛也在我们左氏集团旗下的星荣娱乐公司担任总经理,而你之前又是林琛的妻子,所以……”
杨千凤顿住了,但她没有停下很久,须臾,她便续道:“所以,苏小姐,不管是出于哪个方面考虑,我们左家都没有办法承认你。”
苏辞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杯茶水上,茶杯很小,只怕里边的茶水已经不够热了。
她松开自己的手指,抬眸看向对面的杨千凤,仍旧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对方。
“苏小姐,我现在是左家的当家女主人,也是左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光是坐在这个位子上,我就无法接受你成为左氏集团的总裁夫人,也无法接受你成为左家下一任女主人。”
“再有,以我们左家和林家的关系来看,司骁和林琛也算得上是同辈兄弟,哪里有哥哥和弟弟的前妻结婚的道理?这不是让外界笑话吗?”
“这些话,都是我站在两家关系、以及左家目前的社会地位上来说的,不知道苏小姐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杨千凤说完话的时候,她杯子里的茶水也被她喝完了,她上半身往前倾,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时候她发现苏辞还没有喝茶,便问道:“苏小姐怎么不喝茶?要凉透了。”
她将苏辞的茶杯拿起来,将里边的茶水倒掉,重新倒了更热的茶水,再将被子递回到苏辞面前。
苏辞说:“左阿姨,我怀孕了,医生说,最好不要饮茶。”
“怀孕了……”杨千凤轻轻呢喃一声,茶杯在她的手指上小幅度地转动,她似乎对此并不惊讶,仿佛早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过了半分钟的样子,她看向苏辞,问道:“孩子是我们左家的?是我儿子左司骁的吗?”
她直呼“左司骁”三个字,连姓氏都不去掉,分明就是在跟苏辞完整地确定这个孩子的身份。
“是左司骁的。”苏辞道。
沉默两秒钟后,杨千凤“哦”了一声,道:“那就这样吧,你把孩子生下来,在你待产期间,我们左家给你最好的生活,坐月子的时候,我们左家也会安排佣人去照顾你。孩子生下来之后,便是司骁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的第一个孙子,我们左家谁也不会亏待孩子的。”
苏辞微微抿唇,一会儿后才道:“左阿姨这话的意思是,只承认孩子的身份是吗?等我将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必须离开左家、离开司骁,是这样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也很平静,可在这平静之下,只有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隐忍。
杨千凤似乎并不惊讶苏辞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点点头,道:“就是你所理解的这样。而且情况,我刚刚已经跟你分析过了。左家不能接受你,有以上那三个原因。”
杨千凤道:“你若是不明白的话,我再复述一遍。第一,我们左家不能对不起林家;第二,我们左氏集团的总裁夫人,不能是总裁的弟弟曾经的妻子;第三,我们左家的未来当家女主人,不能是当家人弟弟的前妻。”
杨千凤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说话的时候,表情动作也都很优雅。
她仍旧是没有说一句难听的、伤害苏辞的话,可是她言语中的每一个意思,都在伤害苏辞,而且还是苏辞无可反驳的那种意思。
苏辞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无法辩驳之下,她问:“司骁知道您的意思吗,左阿姨?”